盡管在這裏,孫伯易看上去是那麽地“文武雙全”,但他的專業成績卻始終讓人不敢恭維,第一學期的時候,他就感到這些陌生的學業帶來的巨大壓力,甚至還有好幾科都要補考。即使到了第二學期,他還是依然如故,得過且過。

    尤其是動手實踐的課程,孫伯易最覺得頭疼。在上一門叫“服裝直裁基礎”課程的時候,老師要求學生進行一項叫“直尺畫曲線”的手工操作基本功訓練。這讓孫伯易覺得很陌生,也很好奇,他知道直尺加圓規可以任意作圖,還沒聽說過單單使用直尺就可以畫曲線。在授課老師反複的講解和演示下,拿著尺子一比一劃地操練起來;不料一旦動起手來,才發現這相當依賴人的手法和技巧的配合,並非僅懂得原理就能操作好的,漸漸地,孫伯易對它的興趣也就隨著熟悉而淡化了。

    直到臨近結業時,他的手法還依然是笨拙而荒疏的。有一次,孫伯易在課堂上,當看著別人已經運用這個技巧開始手腳麻利地投入實際應用了,而自己卻還在手忙腳亂,毫無頭緒;那堂課上,盡管隻是陽春三月,也把他弄得滿頭大汗,幾個女同學看著他笨手笨腳的樣子,暗地裏吃吃地笑,讓他好不尷尬,真想一頭鑽進地洞裏,他真恨自己被命運扔到這裏來了。這時劉莫亮看到孫伯易如此艱難地在那裏比劃著,不禁憐憫起這位下鋪兄弟來,趕緊跑過來,手把手地點撥,一邊教著孫伯易,一邊聊起天來,說:“注意‘尺動筆不動,筆動尺不動’,記住這個‘直尺畫曲線’的基本要決哦;這個服裝設計的基本功,就象中國人吃飯要學拿筷子一樣,不學就吃不好飯哦!其實一點也不難的。”一邊笑一邊很開心地貼近孫伯易耳朵悄悄地說;“這套基本功我十歲就會了,我從小就在我媽媽的指導下練習......老師畫得也並不見得比我更好!我教你,就當老師親手教了哦,什麽時候拜我為老大啊,嗬嗬!”劉莫亮的手上功夫堪稱了得,別看他人胖手胖,他做起來這些手工活來居然也是那麽地駕輕就熟,他總是第一個讓老師滿意並讚揚的學生;孫伯易從小又沒做什麽家務、手工勞動,手腳也就自然笨拙得很,在一群心靈手巧的同學麵前,他顯得異常自卑和失落。

    雖然孫伯易對這些玩意兒實在產生不出多大興趣,不過,他畢竟從小就是乖孩子,老師的話還是要聽的,因此依然還是認認真真地在練呀練。結業考試上,好歹最終還是過了這一關。孫伯易心裏很感激劉莫亮,他感覺到有這麽一個同學對他那麽幫助,那麽寬容,總比一個人孤零零地在那裏瞎摸索要好得多。

    劉莫亮不僅在專業學習上很出眾,尤其是動手實作能力更是出類拔萃,而且在社交場合也十分如魚得水;他胖胖的身軀居然也能跳得一身很不錯的交際舞,在女士麵前總是顯示出一種溫文爾雅翩翩的風度,自然在眾女生麵前頗得風頭。相形之下,孫伯易個頭不高,身材單薄,雖然眉目也清秀,但卻因不善社交客套,很難得到女同學的關注;但孫伯易心中卻無法平靜,一直以來,那個高挑女孩的麵容總是在孫伯易的腦海裏縈繞,而她跟他的世界之間就象隔著一層透明的玻璃,看得見但碰不著,讓他不得不把這遺憾默默地埋在心靈深處。

    一直以來,朱剛都經常到孫伯易他們的寢室來串門,朱剛對孫伯易總是給予熱情寬厚的會心的微笑,他對孫伯易所說的任何一句話和所做的事,從來都似乎有種毋庸置疑的信任和鼓勵;他感覺到孫伯易的內心世界是那麽的清澈和豐富,和他在一起根本無須彼此猜度,孫伯易在朱剛的眼裏更多的是一個可愛的小弟弟。雖然他們之間的交談並不多,也許隻不過一個溫和的問候,一個短短的交談,一個拍拍肩膀的肢體接觸,就能使他們彼此心靈相通,感到彼此的溫暖和友善,他們一直以來保持著一種平淡如水的默契的君子之交。倒是劉莫亮,也許和朱剛都是各自寢室的頭兒的緣故,彼此經常都很有共同的聊天話題,他們常常聚在一起,抽著煙,海闊天空地神侃,從學校禮堂放的哪場電影到哪種服裝款式今年必將流行的預測,從哪場服裝展示會由哪個企業投資主辦到哪位女同學的舞跳得好、長得漂亮,無一不是他們的話題。

    孫伯易從不抽煙,也從來沒有主動去參與過他們的話題,但從他們毫無保留地談吐中,孫伯易慢慢了解到一些學校的新情況。他現在才知道,朱剛原來是學校團支部副書記,又兼任校學生會主席和外聯委員,很有社會活動能力;雖然朱剛的學習成績平平,不過每次考試,總能順利過關,還選修了日語作為自己的第二外語,其水平至少已經達到了可以直接接待外國客人了。久而久之,朱剛帶給孫伯易留下的不僅是寬厚長者的印象,而且也是一種非常成熟幹練的大哥形象,讓孫伯易心中十分尊崇。朱剛見孫伯易特別愛寫作,也看過了他在校內校外報刊雜誌上發表過的文章,對他更是大加讚賞,於是推薦他到校辦通訊雜誌社裏做一名學生編輯,讓他多一點接觸社會生活的機會,同時也有了一個勤工儉學的機會。朱剛也推薦劉莫亮進入了校學生會,做了一名幹事。

    冬去春來,清明時節,陽光雍容地斜撒在大地上,空氣爽朗,清風裹著花草樹木嫩芽的芳香迎麵吹拂,再鬱悶的心情這個時候也不由自主地鬆弛。孫伯易和幾個同學在籃球場上很隨意地打發著這讓人疏懶的時光。不知是誰來了一個遠投,球撞在籃框上一下子彈到場外去了,孫伯易正懶懶地起身悶著頭到場外的草地上去追球,猛然看見草地邊石墩上站起一個高大的身影,一把抓到球拍了拍,再一把推給了孫伯易,孫伯易定睛一看,“嗬!是大剛哦!”平時,朱剛卻總是那麽活躍,成天也不見他的蹤影,他們能見上麵的地方大概就隻有在寢室樓裏了。此時,孫伯易不由一陣興奮,趕緊熱情地招唿朱剛。“我是剛剛路過這裏,看著你玩得高興,就坐下來看看,已經很開心了!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朱剛總是那麽豁達開朗,笑著說,“最近我還要準備五一慶典了,又有紅五月歌詠比賽,隨後還要搞一個學生舞會,你想不想去參加?”“舞會,不會!不會!我不會!”“沒關係!去嘛!什麽東西都是從不會到會的嘛!我教你!伯易,這大一都快過完了,不能連跳舞都還沒學會吧!”朱剛開著玩笑說,“就這樣說定了,五月四號,青年節那一天!不來我可要生氣了喲!我走了,你開心玩吧。”朱剛可不管孫伯易還想推脫的樣子,一邊說一邊揮揮手走了。

    孫伯易對這個小哥的盛情倍感親切,單不說朱剛是他在大遼一下火車見到的第一個朋友,他剛才那句話本身就很有哲理啊!什麽事情都是從不會到會的,從不熟悉到熟悉的,有什麽不敢邁出這第一步的呢?孫伯易此生也有很多第一次,第一次下水遊泳,第一次騎上倆輪子的車,第一次直尺畫曲線......那些當時看上去很不可思議的事情,其實就是那麽簡單,從理論上講,人家都會的自己也應該會!

    很快,在一片節日的喜慶氛圍中,5月4日這天中午,吃過午飯,寢室裏隻有孫伯易一個人,他照例斜躺在床上,翻開了他的《時空論稿》,試圖在這裏麵找到解釋世界的鑰匙。忽然外麵一陣密集的腳步聲,似乎他們在下樓,“砰”一聲門被推開了,“哎,你還在看書啦!快!我們一起走,今天團部組織全校歌舞比賽,晚上聯誼舞會,你就別老窩在這屋子裏了!我們可是說好的,你今天一定得去!”看著朱剛有點亢奮的架勢,孫伯易哪裏還有繼續看書的興致了呢?隻好合上書本,站起身來,說,“好吧,去看看吧!”

    他們很快匯入了一支向學校禮堂出發的隊伍,孫伯易很快就被這群興奮的同學感染了,他帶著一種好奇跟著人群走進了禮堂大廳,嗬!這裏人可是真多呀!後台還傳出“咚咚”的鼓樂聲,這裏似乎將會有一個很大的演出。“今天有歌舞比賽,晚上又有場聯誼舞會,我們先到樓上來休息休息!”朱剛帶著孫伯易走上了禮堂的二樓,這是一個不小也不大的舞池。孫伯易有生以來還沒進過任何一個舞廳,這裏那種五色眩目的旋轉燈光給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而且今天所有進入這裏的人都穿得非常漂亮,尤其是女孩子們漂亮得那麽誘人眼球,所有人的神情也是那麽的休閑中帶點興奮,這種全新的體驗讓孫伯易忘記了所有煩悶的昨天,也忘記了迷茫的未來,隻剩下了五光十色的今天。

    剛剛坐定,朱剛就對孫伯易說,“伯易,你先坐坐,我還有點事情要去處理,等會迴來。”說著一臉的嬉笑,“好好享受一下哦!比你那書本裏的世界漂亮吧!嗬嗬!”說完一陣風似的走了,孫伯易的眼裏,這位小哥的背影也是那麽的風度翩翩,瀟灑之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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