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地敲了敲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並沒有關上。


    裏麵沒有人聲音。


    林心然抓住門的把手,輕輕地推開。


    發現裏麵的裝潢和風格跟她剛才睡醒的房間差不多,不過這房間更大一些,大落窗前,坐著一個人。


    林心然的目光一下子被這抹背影攝住。


    他坐在一張舒適的單人沙發上,麵朝著暗黑洶湧的大海,上衣一件洋灰色的毛衣,頭發似乎已經洗過,很蓬鬆隨意,俊雋修長的背影在偌大的隻有昏暗燈光的房間裏,無端顯出幾分落寞與孤獨。


    月亮拔開遮掩的雲,爬出雲端,高高地照耀人間,銀輝照射而進,落在他的頭上,他的身上,籠罩著零星的光芒,零零落落,更添幾分哀愁。


    林心然的心莫名地有些沉落下去,悶悶的,不太舒服。


    說不出這是為什麽。


    她推開房門,腳步不輕不重地走了進去。


    韓戰似乎對她的到來充耳不聞,毫無察覺。


    林心然越是走近他,越是感覺到,他身上那股陰鬱的氣息。


    她走到他的背後,到這裏,可以看見他的側臉。


    連輪廓都蒙上了一層說不出的深沉。


    “為什麽帶我到這裏?”林心然開口問。


    或許她不該進來,應該乖乖地呆在房間裏,鎖上門,度過了今晚再說,畢竟,大晚上的,跟他共處一室,以他的無賴,可能又會說,是她故意進來勾引他,將她壓倒。


    不過,林心然竟然有一個篤定的想法,今天的他,不會這樣。


    也許是他今天出現在她麵前開始,都扮演著一個好人的角色吧。


    韓戰表情微微一凝,才發現林心然的存在,轉眸,幽深似海的黑眸,盯上她的臉。


    深邃得似乎包含著無數故事的眼眸,有未曾褪去的憂傷,讓人心碎。


    林心然怔了一下,被他眼裏的這抹憂傷給震住似的,定定地望著他,心裏有點難受。


    她輕輕將嘴唇一咬,咬痛自己,提醒自己,他是一個多麽可惡的人,她應該討厭他,恨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因為他的憂傷而難過。


    韓戰深深地注視著她,眼中,如注入了很深很深的感情一樣,迷離、深情。


    林心然忽然嗅到一股香醇的酒氣,這時她才看見,原來他的手裏握著一杯酒,褐色紅的液體在杯裏,在月光的影射下,幻化出美麗的色澤,還沒有喝完。


    他半夜在這裏一個人喝悶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林心然的心裏掠過這個問題。


    韓戰這樣深沉地盯住她的臉,仿佛透過她的臉,看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然後,又被她眼裏清澈靈動的神色,拉了迴來。


    她是他除了自己母親之外第一個願意親近的女性,不過,這也讓他不自覺地會想起他的母親。


    可是,他竟然一點都不抗拒她,討厭她。


    他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帶她來。


    同情她?擔心她?


    或許,他隻是順便而已,救了她,還沒有想好該怎麽處置她,所以帶著她一起來了。


    他目光透出一抹可笑,真沒想到,這些年都獨自過的日子,今年竟然多了一個她。


    伸手,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輕輕地一扯,便將沒有防備的林心然拉了過去。


    林心然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腿上。


    她有些慌張:“韓戰,你又想怎樣?”


    “你害怕我嗎?要是害怕我,可以自己離開,如果你沒有這個本事離開,就別老是問我這種問題,我想怎樣就怎樣,不過,你放心,今晚我對你沒有性致。”韓戰輕輕點了點她的櫻唇,目光帶著一絲邪魅,深邃得可怕。


    他如此一說,林心然篤定這裏是無人島了,或許正處於海洋的中央,所以她有什麽可能可以自己離開?分明就是在為難她。


    對她沒有性致,這麽親密就可以嗎?她跟他又不是情侶。


    林心然想起來,被他一手臂圈住,性感的聲線不悅地道:“不要亂動,就這樣坐著,如果你不想我把你吃幹抹淨。”


    韓戰露骨地警告,蹙著俊眉,眼中透出一絲怒意。


    林心然真的不敢動了。


    真的後悔進來白白“送死”。


    他這種人,她就應該距離他於數裏之外,才能保證自己的人身安全。


    她忐忑不安地坐在他的腿上,小心翼翼地問道:“這裏是哪裏?”


    他答道:“公海。”


    林心然的心一下子沉了,真的是公海,他在這裏,就算把她扔到大海裏喂魚,估計都沒有人知道,隻當是她這號人無緣無故地消失了。


    “明天就迴去嗎?”她再問。


    韓戰沒有迴答她,舉起矜持的手,微微仰起下巴,將酒杯裏的酒優雅地送進了他的嘴裏。


    月亮的光輝照著他一臉的英俊絕倫,無與倫比,輪廓朦朧卻深刻,喝酒的時候,垂眸,長密的睫毛搭下來,掃落兩片陰影,說不上的哀愁。


    又是這種感覺。


    一向給人霸道暴戾的感覺的他,現在卻給她這種感覺。


    他沒有迴答她的問題,淺淺喝了一口,喉嚨滑過性感的線條。


    承著銀光的臉容,完美得如雕刻出來一般,如上帝巧奪天工的作品,沒有一絲瑕疵。


    怎麽會有人長得如此俊俏?這張萬人迷的臉龐,卻長到了一個惡魔一樣的男人處,可惜可惜。


    要是他心腸好些,脾氣好些,修養好些,那樣,才叫做真正完美吧。


    林心然察覺自己在幻想著關於他的事,臉微微地一熱,暗咬舌頭。


    她在胡思亂想著什麽呢?無論他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會是她喜歡的對象,他們來自不同的世界,似乎活在不同的空間裏似的,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她也不可能會愛上一個一開始就強上了她的可惡男人。


    林心然將腦海裏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驅趕走,覺得自己有些失常。


    然後發覺今晚的他特別地沉默。


    把她抱住坐在他腿上後,他就隻顧著自己低低地細嚼紅酒,目光始終看著窗外,眼神有時候很深沉很深沉,有時候忽明忽暗,像燈光一樣明明滅滅,難以揣測。


    林心然開始僵在那裏不敢動,後來,看他除了一隻手圈在她的腰上,一直沒有其它動手,她緊繃的神經才緩緩地鬆懈下來一些。


    窗外,越是深夜,海浪越是翻騰洶湧得利害。


    下起了細細的雨。


    朦朧的海上雨景,很迷人,讓這片深海更加神秘誘惑。


    很多細細的雨滴落到外窗上,像串串珠子一樣順著窗滑落,碎碎斷斷的,像一個人眼淚,慢慢地傷感地淌下。


    林心然不自覺被這片景吸引住了。


    波瀾壯闊的大海她見過,可是,這樣深黑的夜裏,如此近距離著觀賞著海景,還是第一次。


    她的神思漸漸地擴大,不知覺地有些放空。


    倆個人就這樣難得和諧地,安靜地坐了好久。


    林心然發現他今晚很沉默,那股說不清道不明,不是故意營造,卻難自控地流露出來的憂傷,在無限地擴大。


    她心中驚訝與疑惑,他這個看起來什麽都擁有的男人,到底有什麽值得他這樣憂傷的?


    她轉眸,看見他下意識蹙起來的俊眉,深遠的眼神看著外麵,好像他的靈魂,已經埋沒在那片蒼茫的大海裏。


    他們之間很安靜,安靜得,似乎都能聽聞彼此的心跳。


    林心然不由自主地伸手,涼涼的指尖,停留在了他的眉間,輕輕地揉了揉,像是要撫平他眉間的憂傷。


    在與他皮膚觸碰的那一瞬間,她的手變得有熱度起來,那溫度化開,溫暖了他的眉宇,迅速地蔓延,一下子神奇地,暖到他的心。


    韓戰身子一僵,眼神定住。


    這種奇妙的感覺,讓他此刻冰凍的心,掠過一道溫暖,像春後的細雨,纏纏綿綿,像晴天的和風,吹拂而過,留下的是如清酒一般暖心沁肺的味道。


    他抬手一抓,將她的手抓住。


    林心然怔住,才發現她自己這個荒唐可笑的動作。


    她在做什麽?瘋了嗎?


    眼神慌亂地想要縮迴自己的手,他的大掌卻一下子握緊了,不由得她鬆脫,大掌,將她秀氣的綿掌穩穩地包裹在掌裏。


    他掌心那溫熱的溫度,將她包圍住,像他的氣勢,緊緊地籠罩住她。


    林心然失措地垂眸,或許是因為驚慌失措,心髒“砰砰砰”地亂跳。


    她縮手,他偏偏死死地握住了。


    她覺得自己這樣閃閃躲躲的,有點好笑,於是,她抬起眸子,對上他的眼神。


    一看,便像是撞進了一片深沉的海洋裏一樣,漆黑如墨的眸子灼熱、曖昧,帶著幾絲戲謔。


    他薄唇微啟,說道:“不要愛上我,否則,你會體無完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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