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節,本是民間男女互相傾訴愛慕之心的節日,熱鬧非凡,而我卻被傷得遍體鱗傷。


    本以為帝君隻是將我趕出萬神宮就算了,我還可以留在昆侖在遠處看看他的身影。可誰曾想到,鳳鏡這一走,她竟是偷偷溜去了地府。


    聽說她那晚是突然收到從丹穴過來的喜鵲報信,說跟在她左右的鳳梧幾日前被冥王從丹穴拐到地府囚禁起來。


    所以她一氣之下,二話不說,一個人殺進了地府,可因為那鬼卒擋道,還是晚去了一步。見到鳳梧時,他已經用鳳鏡教他的鳳火將自己一把燒得隻剩一根黑木樁子,鳳梧本是梧桐樹修煉,如今連根都燒沒了,想救也是迴天乏術。


    鳳鏡一時悲痛,竟被地府夜叉偷襲,鋼叉直插心窩,捅了個透心涼的窟窿。


    帝君翻出鱗鏡,尋到地府之時,鳳鏡已滿身是血,力不從心的與冥王拚命。好在冥王無心傷她,可在帝君眼裏看來就不一樣了,他一把燭火燒了冥王的森羅殿。自此與冥界結下不解之仇,冥王自知理虧,也不敢與燭龍為敵,當場殺了一批鬼將夜叉賠罪。


    若非帝君去遲,鳳梧不會引火自焚,鳳鏡也不會有生命危險,隻因我私心多耽擱了一時半會,就念舊了如今的局麵。


    帝君疼愛鳳鏡不似一般的溺愛,所以他一氣之下挖出我的玉魂給鳳鏡療傷,我百般祈求,他無動於衷,煩了竟將我丟下冰淵的弱水中,封印起來,整日受那毒水腐蝕之痛。


    此事過後,他便將萬神宮的女娥全部換成了男的。


    我的腦海裏不停的浮現出雪菉的記憶片段,那些既熟悉又遙遠的畫麵,此般卻如身臨其境一般真實,她絕望又痛苦,又懊悔的弱水裏煎熬了兩千餘載,那種被腐蝕得萬骨噬心感受不是我所能體會的。


    “如果不是中間有你,我也不會被這弱水折磨了兩千年,我讓你也嚐嚐那弱水的滋味。”


    弱水,不,是雪菉,她麵目猙獰的看著我,淡綠色的眸子發出一陣綠光,她反手將我推至欄邊,死死的將我的頭按出欄外,翻騰的弱水就在我眼前翻出一個個透明的浪花。


    她要將我推下弱水,報複我嗎?我明明騙來了玉魂救她脫離苦海,就因為她愛慕龍崖,而龍崖傾心於鳳凰,錯手殺了她封印在弱水中,所以她要鳳凰死,亦或者是要我死。


    “你就好好體會體會那滋味吧。”雪菉嘴角揚起了一絲報複的笑容,如雪中盛開的罌粟花,美麗而帶有劇毒。


    我都沒來得及解釋清楚,她手上一用力,我便被一股力道推出了欄外,身體失控,朝那冰淵下翻騰的弱水墜去。


    “弱水……”眼看雪菉離我越來越遠,弱水離我越來越近。


    閻楓說,不要接近一切你看似詭異的東西。


    “啊……”後背一沾弱水,衣服便一點一點的被腐蝕掉,接著是皮膚,那種被千刀萬剮的感覺,就像有無數的螞蟻在撕咬你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而你無能為力,隻能體會著它們一口一口的將你啃掉,腐蝕掉。


    我一直以為挖心是我經曆最痛苦的事,現在才知道這弱水比被掏心,潑硫酸還要痛苦一百倍,而雪菉被這弱水腐蝕了兩千年,她是怎麽挺過來的。


    在我萬念俱灰,撕心裂肺的叫喊中,一個黑色的身影直衝而下,將我一把從弱水中撈了出來,橫抱在懷裏,那飛舞的紅發,那滿臉的心疼。紅色光芒將我裹在其中,減少我的痛苦,他飛身而上,落在走廊上。


    此時我還是清醒的,那種無邊無際的痛苦不堪,豈是一個呐喊可以減少的。


    “這件事你最好自己處理,否則別怪我不念情麵。”龍崖目光冰冷,眸子因為憤怒而閃出淡淡紅光。


    雪菉渾身顫抖,麵露懼色,在龍崖的威嚴下,雙膝“咚”的一聲跪倒在地,淚聲懼下:“是她自己跳下去的,此事與奴婢無關。”


    我昧著良心幫她騙來玉魂,聽到她這麽說,我幾乎吐出一口老血來。


    龍崖曆聲道:“當年你投毒不成,我念在你是西王母辛苦種下的不死樹而將你打入弱水,掌管這三千弱水,懺悔了兩千餘年,你不但不改過自新,還變本加厲。”


    雪菉跪在地上劇烈的顫抖,泣不成聲:“奴婢、奴婢隻是太過愛你,鬼迷了心竅,求君上莫要再將雪菉打入弱水中受那無邊的痛苦孤獨。”


    “哼!這玉魂本是西王母隨身佩戴之物,隻因盾入混沌之時,放入不死樹,才得以讓你沾染仙氣,修成人形,你不感恩戴德,潛心修行,還意圖親近我掌管昆侖虛。如此這般,你自行了斷吧。”


    “不要,雪菉願將玉魂贈與公主療傷,君上莫要將我……”她苦苦哀求。


    龍崖冷冷的打斷她的話,比那極冰還要冷上三分:“別逼我親自動手。”


    這一刻時間像靜止了一般,隻有那飄然而下的雪花,冷入人心。


    半響,雪菉止住哭聲,神色哀怨,抬頭看著龍崖,扯出一抹淒美的笑容,像即將融化的冰雪:“雪菉一心傾於君上,君上卻要如此狠心對待,如果沒有她,君上是否還會如此這般待我?”


    龍崖寒著一張臉,冷聲迴道:“沒有如果,也不會有如果。”


    “既然如此,那雪菉也沒什麽好留戀的。”她話落,手中運力,擊向自己的胸口,再伸出手時,掌心已然握著一汪碧綠色的玉魂,手魏巍顫顫的遞向龍崖。


    龍崖麵無表情的收迴玉魂,抱著我絕情的轉身離去。


    獨留雪菉原地跪倒在地,淡綠色的眸子流出淡綠色的淚水,絕望的化成一顆通體碧綠的保護好大樹,樹枝互相交錯,沒有一片葉子。


    風一刮,碧綠的大樹隨之淡化,和那漫天的雪花,消失不見。


    這世間便再無不死神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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