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這樣,還不如先定下一個來呢?”宏遠娘懊悔地對宏遠爹說:“這可倒好,八個幹兒子,結婚的結婚,訂婚的訂婚,咱的女兒倒成了冬天裏的鼻涕——被甩了!”


    接到謝玉成和竇金安訂婚的消息後,宏遠娘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女兒梁曉樂。她一心一意在八個幹兒子裏挑女婿,沒承想,最後落下的卻是自己的女兒。


    “這事也怨不得別人。樂樂首先不同意,說明他們沒緣分,我們如何給她定?”


    宏遠爹到不以為然:他認為人的婚姻是上天注定,誰跟誰那是一定的。是他們與女兒沒有緣分,上天才讓他們遇到了別的女孩兒。


    “我總覺得,這事我們一開始做的就不對。”宏遠爹又說:“兩個幹兒子裏定一個,還得按名次,誰考得名次高,就定誰。這首先給他們一種思想壓力:考不好,就被甩。人家不願意落到那個尷尬地步,也就提前定了。這樣也好,省的被挑剩下的那個想不開,再出點兒什麽事,豈不是我們的罪過?!”


    宏遠娘白了宏遠爹一眼:“你光為別人考慮,就不想想你的女兒?!樂樂是個愛麵子的人,心裏一定不好受。”


    宏遠爹:“我看樂樂沒事。她一聽說他們兩個人同時訂婚了,高興得眉裏眼兒裏都是笑。我看她比你看的開。”


    “這孩子善偽裝,心裏有事不表露出來。”宏遠娘歎了一口氣,又說:“我們還得趕緊給她操扯婆家,免得夜長夢多。再說,今年十四歲,過幾個月就是十五,再不訂婚,就成了大姑娘了。”


    宏遠爹:“你打算給她說個什麽人家?”


    宏遠娘:“愁就愁在這裏。大家兒怕她去了受委屈,小家兒又盛不開她。你說給她定個什麽樣的人家好???”


    夫妻倆正說著,梁宏遠敲了敲門,進來了。


    宏遠娘望著兒子一米八零的個頭,白淨英俊的麵容,搖搖頭說:“又來了個一說婚事就皺眉的主兒,你們兄妹倆呀,把我的心都操碎了。”


    梁宏遠聞聽,知道父母在說他和妹妹的婚事,便坐下來,勸慰道:“爹,娘,我知道你們在為我和妹妹的婚事著急。但像我們這樣的人家,婚事都不好定。我們家財產不少,名氣也不小,但終究還是一個務實的農民家庭。


    “就拿最近給我說的這幾個姑娘,都是大家閨秀。嬌滴滴的,什麽也不會做,來到咱們這裏肯定不適應。她在這裏受罪,你們看著著急,兩下裏誰也不順心。”


    “這就是你不願意的理由?”宏遠娘白了兒子一眼,說“一家一個過日子法兒,哪個媳婦不是過門後調教出來的?!你指望著女方一進門,就頂門戶過日子?”


    梁宏遠笑笑說:“不是這個意思,娘。我是說,我的婚事你們先不用操心。等我科考完了以後再說。考上了定個什麽樣的,考不上定個什麽樣的,好有選擇的餘地。大多數從學堂裏考中的舉人,都是這樣。”


    宏遠爹:“是不是都有攀龍附鳳的想法?”


    梁宏遠:“天下皇帝就一家,有幾個能與皇家扯上關係的?不過,人在官場上,有些身不由己罷了。”


    “好小子,有能耐給你爹、娘尋個公主兒媳來!咱家裏什麽也不缺,就是缺少權勢!”宏遠爹興奮地說。


    梁宏遠臉一紅,尷尬地一笑,說:“爹想多了,我隻是打個比方。”


    宏遠娘忙說:“有你這句話,眼下就不忙著給你張羅對象了。倒是你妹妹,剛剛被甩了,又高不成低不就的,成了我的一塊心病。遠遠,你讀的書多,見識廣,給娘參謀參謀,看給她定個什麽樣的人家好?”


    “我覺得,樂樂不適合過早訂婚。”梁宏遠說:“她身懷異術,信神拜壇,一天到晚假小子一樣到處跑。你把她束縛在一個家庭裏,給人家做媳婦,我看,比殺了她還難受。”


    “年下就十五了。過了十六歲,就是老姑娘了。咱總不能不給她說婆家呀?”宏遠娘說著,眉宇間擰起一個大疙瘩:“原本打算在你的八個幹弟兄裏給她定一個,她死活不同意。後來玉成和金安考中舉人,我說春闈以後,誰考得名次在頭裏,就給她定誰,她才勉強應允。誰知鬧到這裏去了?!咳,我的命苦哇!”


    梁宏遠:“這事一開始我就認為不妥,見樂樂同意,也就沒阻攔。話又說迴來,玉成和金安兩個,總有一個落選。落選的那個肯定會垂頭喪氣,痛不欲生。真要那樣,反倒是我們不好。”


    宏遠爹忙插言說:“我也是這麽認為的。”


    梁宏遠:“所以說,娘,你不必為這事苦惱。樂樂的婚事,最好在香官兒的範圍裏找。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樣,她的異術還能被婆家接受和重視。”


    “民間的香官兒,家庭條件都不好,有些還存在著這樣或那樣的缺陷。我不想給樂樂定這樣的人家。”宏遠娘憂愁地說:“我聽樂樂的幹娘石六兒說,神各吃一方。在這個地方靈驗,到了另一個地方,就不見的靈驗了。這也是我不願意讓她嫁出村去的原因。”


    梁宏遠想了想,說:“那,我在同科考的舉人中給樂樂物色一個呢?如果人家考中了,又被安排了官職,樂樂能不能跟著人家去走南闖北地居住?”


    “這倒沒事。”宏遠爹聞聽高興起來:“她現在就一天價這裏去那裏去,到處租賃土地,發展買賣,把神堂裏的事完全托付給她幹娘石六兒了。她結婚以後,我們把設神堂的那個院落給她永久保留著。還有她幹娘石六兒,我看也迴不去了。就在那裏給她接管,一舉兩得。”


    “這孩子確實是發家致富的好手。”聽到這裏,宏遠娘臉上也有了欣喜之色:“要是能與官場上的人結合的話,說不定走到哪裏,樂樂就會把土地租賃到哪裏,把買賣開辦到哪裏,為咱家發財致富另辟新徑呢。”


    梁宏遠見父母高興,自己也興奮起來:“要是這樣,你們先不要為樂樂說婆家哩。等我科考完了,一定會認識很多同考的舉人,我用心在裏麵物色也就是了。”


    宏遠爹和宏遠娘,都高興地點了點頭。


    ………………………………………………………………………………


    梁曉樂陪著金安母親,跟隨竇金安去了一趟新嫂嫂的娘家。迴來就像被拔掉氣門芯兒的皮球,再也打不起精神來了。


    原來,竇金安的新娘子姓葉名可欣,娘家是千裏之外的鴻圖縣。葉可欣的父親葉員外,家有土地千頃,奴仆百人,是鴻圖縣裏首屈一指的人物。


    葉家家大業大,隻可惜人丁稀少。葉員外四十歲上,方得一女,寶貝的如同掌上明珠,嬌貴的無以複加。


    可嬌滴滴的女兒卻在十六歲上被女巫施了魔法,從他眼前消失了。


    葉員外找遍千山萬水,也不見蹤影。本以為從此再也見不著心愛的女兒了。沒想到一個月後,女兒領著女婿迴到家中。


    小夥子不但英俊瀟灑,而且還是個應屆的舉子,即將參加明年春闈科考。如果能考上進士,那可是全國統一分配的官員。葉家官場上也算有了可靠之人。


    葉員外心裏高興,對這個救了女兒又娶女兒為妻的女婿,怎麽看怎麽順眼,怎麽瞧怎麽對心思。第一次上門,就對女婿的話言聽計從。


    當葉員外聽說跟來的小姑娘是個“神童”,租賃的土地一年能收獲或者超過兩千斤糧食後,更是高興的了不得。對梁曉樂說:“如果你不嫌遠又顧得過來,我願把我農場裏的千頃土地全部租給你耕種。”


    這要是在六百裏農田建設規模範圍內,視土地如命的梁曉樂一定會樂得蹦高!


    然而,此刻她卻猶豫起來。


    這裏距離梁家屯村太遠了。一千多裏路,騎快馬走單騎,也得五、六天。打個來迴就是十多天。


    並且這裏的生活習俗、語音、方言,與梁家屯也有很大的差別。從梁家屯派人來管理,人們舍家撇業的,肯定不願來。


    如果像小玉麒麟說的那樣,讓女將們通過婚姻關係滲透進來,然後做通夫家工作,雇傭他們給接管。可哪個姑娘願意嫁這麽遠呢?!


    管理上沒有自己可靠的人,權利上也奈何不了什麽,梁曉樂還真有些不放心。


    而放著這麽多、這麽好的土地不租賃,又不是梁曉樂的性格!


    可話又說迴來,就算自己放開手腳,大膽啟用土地的主人,仍然讓他們代為耕種,代為收獲,自己隻是負責田間管理。兩頭不見人的事,等到大麵積豐收了,不被說成“妖異”才怪呢?!


    “大伯,我那裏有六百裏農田需要落實,現時實在顧不過來。等時間充裕了,我就來租賃您的農田。”


    梁曉樂思前想後,還是忍痛拒絕了葉員外的要求。


    而那一千頃土地,就像影子一樣,烙在了梁曉樂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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