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耀輝心領神會,這件青花瓷,他覺得,已經沒有看的必要。


    他也就讓周夏和柳玉晴兩人先去做鑒定,他自己則繼續和楊天虹許鬆閔兩人纏鬥。


    許鬆閔他們兩人也是預料得到的,周夏和柳玉晴兩人跟著來,絕對不是來玩的。年輕一輩嘛,跟著看看東西,多上上手,漲漲見識總是不錯的。


    而且,許鬆閔也是認識柳玉晴的,都是東海這個圈子裏的人,還是小有名氣的美女,就算柳玉晴不記得他,他也是記得柳遠山有這樣一個能力出眾,小小年紀就能獨當一麵的孫女的。


    他們幾個的話,周夏和柳玉晴兩人都沒心思去聽,更沒插進去的意思。


    周夏是想著如果把這件珍貴文物給搞到手,價格最好不要太高,他本質上,還是窮比屌絲一個,出不起太高的價格。


    而柳玉晴,她來此的目的,一方麵是考察周夏的表現,親身體會,他超神的戰績究竟是怎麽得來的。二來嘛!她也一直沒有放棄學習,與其在菜館等飯吃,還不如多出來看看東西,增加點經驗。柳家的教育相當成功,柳玉晴深刻地知道,做這行,就是需要不斷的積累,而積累下來的經驗和能力都是自己的,別人想搶也搶不去。


    這不,連周夏都沒有因之前的成績而驕傲自滿,依舊在不停地尋找一切可以提高他自己的機會,柳玉晴對此感到很欣慰,也給他了相當多的鼓勵和支持。同時,這對她來說,又何嚐不是一種鞭策。她本來就是爭強好勝的人,雖然在天賦上可能比不得周夏,但被拉下太遠的話,也會很丟麵子不是。


    這件洪武青花瓷,先不說表現如何。


    單是從許鬆閔那篤定自在的態度,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對這件東西的信心十足。


    柳玉晴在鑒定方麵是好手,在人情世故上,尤其是在看人上,更是有她自己的獨特心得。要不然,她也不可能發掘出周夏這樣一位人才出來。


    拋開這些不提,單看這件青花瓷抱月瓶的表現,確實不辜負大家對它的期望。


    先說這造型。


    抱月瓶。


    小口、直頸,頸側雙耳,因瓶腹似圓月,故而得名,也稱“寶月瓶”。


    在明清的瓷器中,算是比較常見的造型,明代的話,最為出名的就是永樂,宣德的青花抱月瓶。


    但是,眼前這件抱月瓶,器型和永樂宣德的青花抱月瓶差不多,但在具體表現上,還是存在相當大的差異的。


    首先,就是這青花的發色。


    相比起永宣青花來,要黯淡很多,算是洪武特有的灰藍色。


    玩瓷器的都知道,明太祖洪武皇帝朱元璋喜歡釉裏紅,洪武時期,最出名的瓷器,也正是釉裏紅。在他在位期間,主要燒製的也就是釉裏紅,這青花瓷,就燒得比較少了。


    倒是後來的燕王朱棣,造他侄子建文帝的反上台之後,在瓷器是燒造上麵,表現出於他嗜殺暴烈性格完全不同的一麵來。永樂時期的青花瓷,端莊秀美,典雅精致,實在讓人大跌眼鏡,充分說明人的多麵性來。


    不光柳玉晴,周夏在了解到這段曆史的時候,也甚至在想,朱棣有沒可能,是故意跟他老子朱元璋對著幹,在瓷器上,就很明顯地表現出來了。


    朱元璋喜歡色彩豔麗,大氣磅礴的釉裏紅。朱棣覺得跟他一條老路走到黑沒什麽意思,也體現不出他自己的個性來,就要搞跟朱元璋不一樣的青花瓷,要勝過先皇才好。


    要不然,怎麽能解釋這永樂青花,一舉超越經典的元青花,開創一代先河,比洪武青花瓷,更是勝出不止一籌來。


    這些胡亂猜想不用理會,兩人現在,隻看眼下這件青花瓷的表現。


    柳玉晴見過的洪武青花並沒有幾件,但這並不妨礙她對這件青花瓷的認識,也隻有在洪武時期,青花瓷能有這樣的表現。


    這也是因為用料的緣故,隻有國產的樂平料,才會呈現出這種典型的灰藍色青花,這樣的青花,發色比永宣青花,甚至比元青花都要黯淡得多。


    這也是洪武時期,偏好釉裏紅,對青花不甚重視的緣故。


    周夏這會上手了真品之後,則是在琢磨,為什麽係統會把它認定為珍貴文物,他感覺,這件東西,在青花瓷中,並沒有什麽特別出彩的地方。


    和別的永宣青花沒法比不說,光比起洪武時期,那件拍出兩千多萬,發色穩定的洪武玉壺春瓶,相差也是老遠。


    要挑毛病的話,周夏可以挑出一大堆來,那衝和小缺就不用說,青花發色,修胎的工藝,甚至是這瓷胎,因為是饒州玉土,表現可就沒永宣青花的高嶺土表現好,人家淘練精細,胎質純淨,雜質也比較少,這隻抱月瓶,相對而言,就粗糙了一些。


    周夏想來想去,隻想到一個理由,難道是因為,這件青花瓷比較稀有。


    或者,這根本不是洪武朱元璋時候燒製的。


    而是建文帝在位時期燒製出來的作品?


    這個,倒是相當有可能的。


    建文帝朱允炆在位時間不過四年,就被叔父朱棣給趕下台來,然後不知所蹤。朱棣為了表明他當皇帝的正統性,把建文帝的年號都給去掉了,建文四年被他弄成洪武三十五年,洪武也生生多了四年出來。


    都說曆史是勝利者書寫的,朱棣改了年號不說,當上皇帝之後,更是恨不得把建文帝在位的一切證據都給抹去。史書遭了秧,連帶著,建文帝在位時,使用過的物品,燒製的瓷器,都跟著倒了黴。


    因為建文帝不知所蹤,還派人到處搜索,可惜終未能如願,成為史上一等一的奇案。


    周夏就琢磨這,如果這件青花瓷,是建文帝時候燒造的,倒真是有可能成為係統鑒定的珍貴文物的依據。


    物以稀為貴嘛!


    當然,到了現代,大家在鑒定瓷器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將建文和洪武時期燒製的瓷器,統一稱為洪武瓷器。並沒有把建文時期的瓷器,單獨給劃分出來。


    一方麵,隨大流。


    另外一方麵,想要準備鑒定瓷器的年代,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即便有熱釋光學之類的檢測年代的儀器,想要精確到年份,還是相當困難的。


    由此,周夏也就更加清楚,他的這個考古鑒定係統,到底有多厲害。


    這要傳出去的話,大把大把的專家學者,會請他過去做鑒定。一些無法斷代的瓷器啊,拿不準的書畫作品,隻要知道了他們的大致年代,對他們的研究工作,就能有質的飛躍。


    更別提像係統這樣,精確到具體年份了。


    周夏在這之後,也就讓係統做鑒定。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該物品創作於公元1402年。”


    這下周夏完全明白了,這件瓷器,可能就是溫和懦弱的建文帝,在位時期,燒造的最後一批瓷器。這樣一件瓷器,能夠完整地流傳下來,沒有被摔成幾份,已經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而那之後的青花瓷,就要歸於永樂青花了。


    弄明白這些之後,周夏就琢磨著,怎樣以最小的代價,把這件東西給弄到手。


    他也抽空看了一下楊天虹的表現,他好像也是比較喜歡這件東西,這一旦競爭起來,價格可就會上去的。如果把握這其中的平衡度,周夏還有些拿不太準。


    但這件東西,他是肯定要拿下來才行的,如此一來,他收藏的珍貴文物,就有四件啦!離一百件的目標雖然遠,但他感覺著,也是可以實現的,這樣子才有動力不是,要真搞個遙不可及的目標,周夏隻怕也沒信心搞下去的。


    “周夏,你看這件東西如何?”柳玉晴看過之後,就問周夏道,她是想聽聽他的意見。


    “很不錯,明早期的青花瓷無誤,但肯定不是永宣青花。”周夏很有技巧地迴答道。


    柳玉晴笑笑,她也是同樣的意思,“要不要問問徐叔叔,看他有沒有意向買下來。我看這許老板也是很清楚地知道,這瓷器是真品無誤,這價格可就很難降下來。”


    “我倒是想收藏這件瓷器!你給幫我想想辦法。”周夏說出了他自己的想法。


    他說這話,柳玉晴就覺得有些驚訝,“咦,這件青花瓷,我覺得表現不算特別好呀,你怎麽忽然想著要收藏的。”


    周夏也就迴答說,“我們搞收藏嘛!總是得收藏點東西給自己留著,要全部交流出去,也沒啥意思了不是。而且我們先前也討論過了,這明代的青花瓷,價格肯定是不會跌的,就算是長線投資吧!隻是我現在實力不濟,元青花,永宣青花瓷我收藏不起,這洪武的青花瓷,價格不算高,如果價格合適的話,我還是有機會嚐試一下的。要不然,以後走出去,都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搞收藏的。”


    柳玉晴莞爾一笑,“也是這麽迴事,不能忘了我們做收藏的真意。那我們等下得和徐叔叔商量一下,我看那楊老板對這件東西,也相當有興趣。”


    “盡量以最低價格拿下來就好,可不能便宜了許老板。”這是周夏的底線。


    柳玉晴說明白了,她也建議,還是由周夏自己提出來比較好。


    徐耀輝那邊,如果周夏要收藏的話,他是肯定不會和他搶的,也不會厚著臉皮說合夥收藏之類的。


    許鬆閔是知道柳玉晴的,相對而言,周夏算是個陌生麵孔,不管是楊天虹還是許鬆閔,都不清楚他的底細,這就大有可為的空間。


    周夏想想也是這麽迴事,赤膊上陣他也不是沒幹過。


    就這樣辦好了!


    兩人這邊商議已定,那邊徐耀輝幾個人也是打得火熱。


    其實這個時候,徐耀輝已經完全放棄了對這件青花瓷的念想,他做古玩生意,向來是低買高賣的,如果沒什麽利潤的話,再好的東西,也是不會去碰的。除非是他自己真正心動的,想要收藏的東西。


    這會,他也不太想遂了許鬆閔的願,和楊天虹來爭這樣一件瓷器。


    許鬆閔眼觀四路耳聽八方,自然也沒忘記關照徐耀輝帶來的這兩年輕人,尤其還有他無法忽略的柳玉晴。在看兩人鑒定瓷器後,許鬆閔也就麵有得色地問他們,這件瓷器表現如何,他們喜歡不喜歡這樣的問題。


    周夏也就迴答說,“許老板這件洪武青花瓷,小毛病很多,但看在確係明早起洪武真品的情況下,還是勉強可以接受的,收藏著也是無妨的。當然,價格可不能太離譜。”


    在聽了周夏說想收藏這件瓷器之後,徐耀輝頓時就覺得,這事情不太好辦了。


    “這個嘛,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大家公平競爭就好。”許鬆閔卻是喜形於色,他就怕徐耀輝這老狐狸看穿他的用意,故意不跟楊天虹爭。


    眼下倒好,周夏這個愣頭青跳了出來,不管怎樣,許鬆閔都能坐收最大的利益。


    說不定,還能因為這件瓷器,弄得徐耀輝和楊天虹成仇,這可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場景。


    事實上,隻要周夏稍微表現出有那麽點意思,許鬆閔就能跟著往上爬的。更何況,看周夏的意思,他還是真心想要收藏的。


    楊天虹聽了周夏的話,也感覺有些愣愣的,如果是徐耀輝和他爭的話,他倒覺得沒什麽,知道徐耀輝的古玩商人身份,絕對的無利不起早,雙方也都會很克製。


    但他帶來的這小年輕可就不好說了。


    現在的年輕人,不把錢當迴事的,可是多了去。


    對他們來說,拿錢踩人可是相當爽的一件事情,尤其是踩那些比較有名氣的人,更是他們最喜歡幹的。


    楊天虹可不想成為被踩的對象,當然,他也會比較理智,就看周夏的表現如何了。從目前的情形來看,周夏還不想和他死磕的,言語間,也是放出了善意來。


    但這東西是楊天虹所相中的,他自然不會就這樣輕易放手。


    既然已經成競爭的局麵,說那些沒用也沒什麽意思,就看兩人的出價如何了。


    許鬆閔也很會把握氣氛,說什麽,“大家都是朋友,我也不想看見大家因此傷了和氣,要不這樣,你們倆每人在紙上寫上價格給我,價高者得好了如何?”


    這樣的情況,對周夏來說自然是不利的,要是他給低了,讓楊天虹搶去可就是天大的遺憾了。給得太高的話,倒是能拿下來,但是對許鬆閔這奸商來說,又太便宜他了。


    當下,周夏也就搖頭,說,“這樣不好吧,許老板,不如你給開個價,我和楊總當麵叫價,誰給得高就給誰如何?”


    楊天虹先是搖頭表示反對許鬆閔這搞暗標的方式,然後又點頭,表示同意周夏的意見,“我覺得行啊,左右大家都是明白人,搞得那樣遮遮掩掩的可不好。小夥子有至於收藏是件好事,我們當初不也是這樣過來的嗎?”


    徐耀輝也連忙打圓場,他已經看出周夏的決心很大,但又不願意便宜許鬆閔,他這個時候,自然就要出點力了。一方麵,維護好形象和楊天虹搞好關係,把他變成自己的客戶最好。另一方麵,周夏現在是他的倚柱,他既然要收藏這東西,自然是有他想法的,他隻需要全力支持他就好。


    麵對幾人的一致要求,許鬆閔也隻好放棄他先前的想法,然後,他給開車了一百萬的價格來。


    這迴,周夏和楊天虹更是齊齊搖頭,楊天虹還說,“許老板,你這青花抱月瓶有那麽多小毛病,別說一百萬了,二十萬都值不了,我最多給到十八萬。”


    周夏也說這東西不值一百萬,還說,“這樣的洪武青花瓷,發色黯淡,即便是全品相完整無缺的,我看也就值個二十來萬。”


    許鬆閔先前還覺得周夏是個愣頭青,可是現在,他已經完全把他當成小狐狸了。他們兩人這砍價也太狠了,當然,他自己把價格叫得比較虛也是真的。


    許鬆閔想了想,很快就做出決斷,很爽快地報出了他的心理價位,“在座各位也都是懂行的人,那些虛的我們就不說了,我也不提一百萬那價格,我就一句話,少於三十萬我是絕對不會賣的,其他的,就看你們兩人的了。”


    周夏和楊天虹對視一眼,先前他們還價是有點狠,也都很清楚,眼下這三十萬,已經是許鬆閔的價格底線了。


    明洪武青花瓷,雖然存在發色不好等這樣那樣的問題,但它是真品,三十萬這個,算是個不高不低的行價。


    “我添一千塊!”楊天虹率先說道,他也想試探一下周夏的底線如何。


    “我加五千塊。”周夏馬上表明他的立場。


    楊天虹心底有些打鼓,但也不甘示弱,“那我出三十一萬好了。”


    “三十一萬五千!”周夏保持勻速前進。


    “三十二萬!”楊天虹也很謹慎,明顯是不想便宜了許鬆閔。


    周夏也繼續五千的加,楊天虹隨後跟上,過三十五萬的時候。


    周夏依舊堅定地表示繼續,對他來說,就算真花上一百萬也是要拿下來的。


    但楊天虹卻在心底算了算,覺得再多的話,這投資就明顯不劃算,也超過他的預期。明青花瓷,雖然整體保持增幅,但漲價卻不多,沒必要耗費在這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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