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幫不了忙。”沒等麻雀說出來報酬是什麽,唐棠就斷然拒絕了。

    麻雀灰啾啾地瞪大了圓滾滾的小眼睛,滿臉都是不可置信,萬萬沒想到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你怎麽可以這麽冷酷無情無理取鬧?”

    “它們還活著?”唐棠問道。按她所想,獵人每月才下山一次,怎麽可能逮著一兜子活蹦亂跳的麻雀來賣,多半是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果不其然,隻見麻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全身都彌漫著憂鬱的氣息,迴道:“它們的靈魂已迴歸藍天,但是我一定要奪迴它們的肉體!”

    唐棠:“……”

    “我支持你,加油!”她拄著鋤頭,額上的汗水津津,眼裏卻是笑意冉冉,讓麻雀見了,頓時悲憤地“啾”了一聲,撲棱著翅膀飛走了。

    唐棠在它的身後喊道:“幫忙給毛毛和老沙帶個話,我找它們有事。”

    “聽不見聽不見——”麻雀悶著頭往前飛去,故意想要氣她一迴。

    唐棠卻也不惱,笑著休息了一會兒,喝了點水,繼續揮起鋤頭翻地。這塊田地雖然已經被王敏和孫淑萍粗粗地翻了一遍,但是東掘一下西挖一下,整塊土地都翻得千瘡百孔,根本就沒有翻到底。

    她雖然沒有老農犁田的經驗,但是前世在城裏的時候,也在自家樓下的空地裏種過一小塊菜地,知道這樣敷衍了事的翻田根本無濟於事。所以,又重新下力氣翻了一遍。這樣費事是費事,但想到收獲時不至於顆粒無收,唐棠就沉穩了下來。

    等她中午抗著鋤頭,向食堂走去的時候,田埂邊的樹蔭裏已經坐滿了不少休憩的村民。他們三三兩兩坐在一起,家裏人早早地提著籃子送來了飯菜,盡管隻是黑麵餅子和炒鹹菜,但大口就著清水,還是吃得津津有味。

    唐棠一邊笑著和幾個眼熟的人打著招唿,一邊向食堂走去。

    不同於這些分口糧掙工分的當地村民,像唐棠這樣從城裏下鄉的青年,她們的口糧由上級直接撥到了林場。鑒於這些姑娘們以前沒在農村住過,連生火做飯都不會,便將口糧統一交給了林場食堂代管,每日為她們提供一日三餐。雖然見不著油水和細糧,但最起碼能定時定點地吃上一口熱乎飯。

    她走進食堂時,裏麵隻紮堆坐了幾個男青年。他們大多年歲不大,都是為了一口吃食從家鄉跑出來,爬上了林場招工的車,在林場另一頭的伐林隊裏幹著苦力活。

    唐棠打了飯

    菜坐下,剛掰開硬實的地瓜麵餅子咬了一口,就見到一個高大頎長的身影跨步走了進來。

    她一愣,嘴裏頓時就噎了一下,下意識地就低下了腦袋,將身子微微側轉了一個方向,麵衝著牆根坐著,把自己的臉擋了起來。

    “建國叔,我來了,不知道能討口熱湯嗎?”一個沉穩磁性的聲音從唐棠身後經過,讓她忍不住悄悄地屏住了唿吸。

    “嘿呦,客氣什麽,早就等著你了。”食堂的大廚笑罵了一句,從大鍋裏端出一小盆熱騰騰的湯,放到了他的麵前。盆裏赫然是冒著熱氣的野菜湯,湯的表麵灑滿了蔥花,清香撲鼻,一種特有的香氣瞬間在空氣中蔓延了開來,勾得人食欲大振。

    有那鼻子靈敏的,立刻就聞出了香味的源頭。

    “哈,是豬油!”

    “還放了一小瓶蓋醬油!”

    眾人頓時就羨慕地投去了眼神,有的甚至酸溜溜地說道:“建國叔,您這就不厚道了,明目張膽地給自家人開小灶啊。”

    “嘿,你們這些兔崽子,哪頓是少你們吃了還是少你們喝了?”牛建國虎目一瞪,衝著唧唧歪歪的幾人撒氣道,“長林從來都沒有空著手來白吃白喝過,他哪迴不是拎著野雞野兔過來的?要是你們也有這本事,保證你們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牛建國的這一通話,說得那幾人臉上訕訕有些掛不住,當下就灰溜溜地起身走了。

    “哼!”牛建國嗤著鼻子,對著他們的背影冷哼了一聲。

    徐長林不由笑著安慰道:“建國叔,別氣,今天我可帶來了不少好東西,出去看看?”

    “好!”牛建國興衝衝地跑到了門外,對著院子裏一簍筐滿滿的野物,兩眼放出了光。“好家夥!你這迴當真是收獲不少,還是老價格?”

    聽到牛建國熱情高漲的詢問,徐長林笑著踱步走了出去,眼見他的身影從桌前掠過,馬上就要離開,唐棠高高提著的心終於能放鬆了一口氣。

    卻沒想到,突然間,“啪!”

    一個小巧的獸皮袋子被擲在了她的麵前,她的心跳忍不住停滯了一秒,忽然又急速地跳動了起來。她急忙迴頭去看那個男人,隻見徐長林步伐朗朗,早已走出了門外。

    唐棠提著心打開了獸皮袋子,發現裏麵赫然就是一捧澄黃的玉米粒,幹癟硬實,被人細心地篩去了表麵的泥土。顯然,這就是昨夜她掉在樹林裏的那袋子糧食。

    一時間,唐棠的心忍不住狂跳起來。

    那個男人未公開揭露昨夜的事情,選擇在僻靜處將這袋子玉米粒還給了她,究竟是何意?難道這表示他是不欲計較了嗎?

    她的腦海裏瞬間飛快地閃過了數個想法,微微攥緊了拳頭,決定還是先走為上。眼前那個明晃晃的獸皮袋子和粗麵餅子都揣到了兜裏,一碗冒著熱氣的湯亦不舍得浪費,直接仰頭灌下,燙得她連連地吸氣。

    但現在顯然是顧不上這一點了。唐棠用幾秒鍾的時間幹掉熱湯之後,低著頭扛著鋤頭飛速地沿著牆根,跑出了食堂。遠遠地繞了一個大圈走到了院外,避免再和徐長林接觸。

    這副火燒屁。股逃走的景象,讓牛建國不由有些疑惑。“嘿,這姑娘著的什麽急?就跟誰在後麵攆她了一樣。”

    徐長林長眉入鬢,深邃的眼眸盯著她的背影,沉穩地迴道:“說不定是家裏有事呢。”

    牛建國不同意地搖了搖頭。

    不同於兩人的愜意,飛速逃離現場的唐棠心裏七上八下,揣著一口袋玉米粒就像是做賊心虛一樣,急促促地拔腳向村外的大槐樹走去,生怕有人發現她私藏糧食。

    要是真被人發現了,那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到時,誰都不會相信這是她掏田鼠窩得到的,隻會以為她偷了公家的糧食。

    這年頭,偷公家的東西罪名可大著呢,不亞於挖國家的牆角!輕則抓起來公開批評,重則連累家人,不管是哪個後果都不是她承受不起的。

    所以,唐棠一路小心地避開了路上的村民,匆匆地趕到了大槐樹下。

    那裏,小奶貓正倒在草叢裏,睡得四仰八叉。老狗伏在一旁的地上,眯著眼睛懶洋洋地曬著太陽,看到她過來,拖長了聲音問道:“你拿的什麽?”

    唐棠驚詫地望向她,隻見老狗的鼻子微微揚起,在半空中嗅了嗅,繼續說道:“你兜裏,我聞到了香味。”

    這下子,唐棠才是真心佩服了。她笑道:“一塊餅子。”

    “餅子?!”一聽此話,正睡得憨態十足的小奶貓猛地跳了起來,驚喜地圍著她的身體轉了好幾圈,就差把尾巴纏在唐棠身上了。

    “我要吃,我要吃!”小奶貓撒嬌地衝她喵喵道,“昨晚上忙了一夜,今一大早又進樹林裏找玉米粒,可是把我餓壞了!唐棠,你給我一點餅子好不好?”

    唐棠一怔,反問道:“你們迴去找玉米粒了?”

    “對啊!”小奶貓肯定地點了點頭,“昨天打劫的糧食全掉了,太心痛了,當然要迴去找。”

    但說完這一句話,它的臉上立刻就顯出了鬱卒和憤憤不平的神情,細細的胡子都被氣得一顫一顫,“可是那個獵人太可惡了,一顆玉米粒也沒有給我們剩下,打掃的那叫一個幹淨!寸草不留!”

    它喪氣地垂了垂腦袋,一轉身就臥到唐棠的鞋麵上,鼓起膽子放話道:“唐棠,要是你不給我餅子,今天就不準你走了!”

    說著,小奶貓的兩隻前爪就圍住了她的腳踝,抱大腿一般的動作讓人看得忍俊不禁。

    唐棠笑眸冉冉地掏出一個獸皮袋子,道:“你們看這是什麽?”

    霎時,小奶貓和老狗的視線齊齊地聚集在了獸皮袋子上。

    它們盯了許久,小奶貓猛然叫道:“大白,這是大白的皮!你把它怎麽了?”

    唐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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