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五十。

    我仰望在公司大樓前。

    原來北京盛夏的早晨是這幅德性啊。初升的太陽仿佛被恐嚇綁架了一般,依舊藏在烏雲後麵,連丁點兒的光芒都不給外泄出來。整個天空就像是一片被上帝的死屁股肉給遮的嚴嚴實實的馬桶頂空。忽然,轟鳴般的屁聲大作,碩大的雨滴落入了地球。

    我忿忿著,躲著雨滴,趕緊進入寫字樓大廳。

    昨天被客戶部的ae方雨靈告知今天要七點在公司集合出發去客戶那兒開會的時候,我就苦口婆心的開導她:應該跟客戶說明一下,晚九朝五才是我們廣告公司的工作時間,明天開會約在晚上九點以後吧,也別跑他們公司那麽遠了,直接就約在天上人間,創意一定不會再被槍斃,一準兒通過。方雨靈耍著太極說:組織上會考慮你尚大才子的提議的,不過明天先照舊,另外趕緊把你的文案發給我一份word檔,我還得貼進ppt呢。說完這個小妮子居然就溜出創意部了。

    我對於自己想要假公濟私的陰謀詭計未能得逞而倍感失落。這種失落感搭配今天早晨六點被鬧鈴驚醒進而被我的女朋友兼方雨靈的好姐妹曹涵從床上催促起來的鬱悶感,直接導致了我現在敗壞無比的情緒。

    我走到電梯口,按下向上的箭頭。公司所在寫字樓的電梯奇慢無比。趕在早上上班的高峰時期,經常是要在電梯門口處蹉跎十幾分鍾,才有機會搭載上這神聖的載人火箭。我曾經一度想要跟我上麵的創意總監蘭波建議,為了不把寶貴的工作時間浪費在等待電梯上,應該讓創意部把每天的上班時間推遲一個小時,以便把等電梯的時間珍留下來,用於在床上恢複更多日趨被廣告榨的幹癟的腦細胞。直到有一天,我比平時提早了半小時十點半到公司的時候,卻發現諾大的創意部依舊空空蕩蕩。我心想幸虧沒提建議否則肯定被蘭波認為是毫無建樹可有可無的條例。很可惜,我想要借此積極表現我管理才能的機會就此泡湯。

    現在這個時間點等電梯的人就隻有我一個,電梯還沒有到。我把昨天下午收到還沒有來得及仔細看的明信片從包裏掏出來。定睛看,明信片的正麵是黃果樹瀑布的風景照,洶湧的水幕急速的下泄,絆倒在下方的水潭,水霧四濺咆哮而起,不愧是大自然的傑作。我像是站在了瀑布腳下,有種莫名而來的熟悉感。翻到明信片背麵,除了我這個收件人的姓名和地址之外,沒有寄件人的任何資料。明信片背麵的空白處畫了一個瓶子,像是經典款的可樂瓶形,線條勾得很連貫,一看就知道是個熟手。瓶子旁邊寫著一句話:結束即開始,死亡即重生。之後是一串數字:373266837。

    “結束即開始,死亡即重生”,我疑惑著,寫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誰會寄給這張明信片給我?373266837,這串數字也完全不像是電話號碼啊。我把明信片抬近了一些,仔細辨認了一下右上角郵戳上的打碼字:貴陽郵政。貴陽?毫無頭緒。

    我垂下手臂抬頭看電梯,納悶電梯怎麽還是沒來。隻見那個血紅色的數字定在18,仿佛靜幀的畫麵,紋絲不動。我沒了耐心,轉身走了幾步,拐到貨梯口處。貨梯的那個數字正在從18變到17,很快又變到16、15、14……也是18層,別是我們公司昨晚加班的那幫家夥占著電梯的小格子當睡床過夜或是搞亂倫吧。我為自己邪惡的想法洋洋得意而又忿忿不平,打算見麵就以此損他們出氣。他們丫的居然敢在18層裏亂搞,不知道18層是地獄麽?

    正亂想著,電梯咣當停靠下來,隻聽裏麵傳來嘈雜熙攘的聲音。門打開,幾個白大褂推著一個帶軲轆的小床衝了出來,後麵緊跟著一位用手抹鼻子的女孩兒,黑紅著眼圈的,光著一隻腳丫子,跟著幾個白大褂跑向大門。我愣了眼,那不是方雨靈麽,不是約好了一幫人七點出發一起去客戶那兒開會的嗎,她怎麽跑了?我衝她大聲喊:“雨靈你跑什麽,不是馬上要開會嗎?”

    她扭過頭來,衝我發出了十分刺耳的聲音:“開狗屁的會!大肥休克了!”

    我一時不確定聽到的聲音:“什麽?”

    她喊:“大肥,他快死了!”

    我愣在那兒,忽然明白剛才方雨靈的聲音為什麽那麽刺耳了,有一個詞兒形容——撕心裂肺。猶如那一瞬間的我。

    方雨靈哭喪著繼續喊:“尚文,你丫跟著走呀!”

    我趕緊迴神,抽搐著心肺,跟著白大褂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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