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蓁卻笑道:“你的娘子自然要你自己親自照顧,況且,我並未說你必須以死作為代價。”


    書生驚詫道:“可是,我做的本就是該殺頭的大罪阿。”他不傻,答應這少女做這事就已經把自己的生死度之以外了,哪還心存僥幸可以全身而退。


    隻是葉蓁卻告訴他還有轉機,若是他成功的吸引了瑞王世子的關注,那麽瑞王世子定然會將他擄去翻雲覆雨,然而她會安排人去裝作不經意的瞥見,而他作為受害者,瑞王世子又是皇親,所以鬧大了事會有皇上處理,總歸為了輿論為了皇帝的聖名,他也不會死的,即便如此,還有自己會幫他一把。


    書生忍不住抬眸瞧麵前的少女,她麵色平靜,說的每一句仿佛都是不經意的,可是細細咀嚼一番便會發覺她的每句話都有一種自信的魅力,她思緒清晰,言辭鑿鑿,給人一種聽她的話沒錯的信服力。


    葉蓁看向他,繼續道:“你也不想你的夫人一輩子惡疾纏身罷?我會給你足夠的銀子,”頓了頓,她又輕描淡寫的開口:“你不用想著別的心思,我既然找你便知曉你的一切。”並不是她不相信這書生,實在是這的確是件大事,謹慎些總歸是好的。


    書生一臉認真,拱手道:“姑娘放心,小生會按照你的吩咐辦事,”他目光轉向屋子,視線瞬間一暖,柔情蕩漾在眼中,他柔聲道:“為了夫人,我可以做一切。”


    葉蓁靜默不語,有些恍惚的想著,若是上一世她嫁個普通人家,找個疼愛自己的夫君,安安穩穩的過完一輩子,平平淡淡的幸福,是不是她就不會經曆那麽多,不會有魏國公府的破敗,父親大哥的慘死,獨子的慘亡,若是她不曾執著,若是她能分辨黑白,若是她高瞻遠矚些,是不是就不會那般悲慘結局?


    她垂下眼眸遮住複雜的情緒,微微一笑,恰到好處,“公子隻聽我的計謀一步步來就好,”她瞥向地上擺攤的物件,“公子要去擺書畫攤了罷,我也不過多打攪。”既然將瑞王世子的長相與他說了,葉蓁也根據瑞王世子在葉府對葉樺的垂涎得出他喜歡那種眉清目秀,麵白的柔弱書生模樣,而麵前的男子樣樣符合。


    待葉蓁走出院子時,魏成一直是跟在她身後的,她的背影透露出些許的蕭索,可是她的腰卻意外的挺直,若寒冬中中一棵屹立不倒的鬆柏,她的孤傲與冷然完美的融合,魏成突然有感而發,斟酌著用詞,小心問道:“小姐,你沒事吧。”


    葉蓁聞言,微微停頓了腳步,側臉,斂下眉目,淡淡幾乎不可聞的聲音飄散開來,她說:“我做的沒錯。”她即便對那對夫妻感到星點抱歉但是她還是去做了,這一世,她就算沾滿鮮血,死後要下地獄她也不足惜。她,本就是個自私的人……


    魏成撓撓頭,茫然無措的模樣,他實在聽不懂葉蓁這話,她錯在哪裏呢?隻是他還是跟著附和道:“小姐,你本就不是聖人,況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是恆古不變的真理。”他雖不明白葉蓁的心思,可是他還是盡力的想要開解她。


    葉蓁嘴角噙著微笑,默念這句話,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倏忽一笑,人性本就是自私的,她上一世不曾做過傷天害理的事,不曾傷害任何人可換來了什麽?家破人亡,這一生她再不會這般傻了。


    冬日的寒風刺骨的很,她默默攏好鬥篷,這一出戲,既然開場斷然不會輕易落幕。


    …………


    瑞王府


    瑞王世子急躁的在書房裏焦急的踱步,這幾天瑞王爺將他鎖在王府,竟不讓他出府一步,省得另生事端,可是他實在悶得緊,整日讓他對著這沉悶的屋子以及冷冰冰的書卷,他實在是提不起興趣,瑞王妃又將他的小廝換成了幾個美貌的丫鬟,可惜他一臉淡漠,根本沒感覺。


    他的欲望得不到紓解實在難受的緊,瑞王夫妻的意思就是將他的愛好整治過來,特意尋來的美人他都是表現一副興致怏怏的模樣,這時伺候他的一個長相妖媚的丫鬟道:“世子,您這是怎麽了?是奴婢們伺候不好麽?”


    她說著還有意無意的用她的飽滿胸部蹭著瑞王世子的肩膀,可是瑞王世子紋絲不動甚至沒有一絲表情鬆動,他冷臉道:“混!”


    丫鬟聽罷,雙目閃過懊悔,仿佛是怪自己太過莽撞,她眼珠一轉,有了對策,陪笑道:“世子若是想出去那不簡單,喬裝打扮不就行了。”瑞王世子聽者有意,頓時覺得這是好主意,每日都會有個下人給他送午膳,屆時穿了他衣服出來即可。


    卞京最繁華的街道,路旁擺攤無數,滿目琳琅,各式各樣的叫賣聲絡繹不絕,卻有個攤鋪夾雜在這些喧鬧的聲音中格外的安靜,攤主是個身著青衣的書生,長相斯文清俊,舉止皆彬彬有禮的,他不管不顧周圍的環境,隻低頭作畫,每畫完一幅便晾幹掛起。


    君寧瀾就坐在天下第一樓二層的雅閣裏,手中捧著茶盞,百無聊賴的模樣,大開的窗戶灌入冰冷的寒風。


    身後的沐子清便抖著身子,瑟縮著脖頸,攏緊了大氅,不解的看向君寧瀾,咬牙道:“殿下,你不冷嗎?”


    君寧瀾不置可否,聳聳肩:“不覺得。”


    “可我冷!”沐子清道。


    “待會有好戲,你不看嗎?本殿倒是有興趣,你若冷,”他嘲諷的眼神落在沐子清身上,淡淡的開口道:“你去裹被子罷,算什麽大男人。”


    沐子清欲哭無淚,怎麽怕冷就不是大男人了,您不冷不代表他不冷阿,況且卞京的冬日實在陰冷,他眼神幽怨,又不敢抱怨,隻得憤憤罷了,總歸他是說不過君寧瀾的。


    臨窗而坐的少年依舊一身火紅錦袍,領口處的金色花紋蜿蜒而下,金色又神秘,他眉目若花,深邃的眼眸鎖定著下方那個青衣書生,微微眯眼,果真是葉蓁的計謀麽,這般算計瑞王世子,當真是大膽。


    沐子清繼續道:“窗外那麽好看?既無顏如玉,又無金銀,有甚好看的。”


    君寧瀾懶得理他,幹脆迴首給他一冷眼,他一臉淡漠模樣,可是沐子清卻自覺的閉口不言,熟悉君寧瀾的人都知曉,每當他露出這般表情,雙眼緊緊盯著人的時候就表示他是真的不耐煩,也有種發飆的前兆。


    所以沐子清聰明的選擇閉口不言。


    瑞王世子扮作小廝出了王府,第一感覺就是好極了,幸虧今日瑞王爺上朝,瑞王妃心力交瘁沒空管他,他即便是出府也是比往日輕鬆多了。


    卞京一片繁華,然而他想去的地方卻是在一處隱蔽角落,看起來毫不起眼的閣樓,名曰:藍顏知己,若是說通俗點便是勾欄院,裏麵都是那些稚嫩的少年與成熟的男子,做的也是皮肉生意,他本是不知曉這種肮髒場所的,隻是隻從他有這癖好後,聽得小廝打聽而知的。


    他穿不慣小廝的粗布衣裳,徑自走向布店換了身華貴衣裳,這才昂首挺胸,大步行走,路過卞京最喧鬧的大街時,他隨眼一瞥周圍,然後雙眸滿含著熱烈的精光,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那一片喧鬧中青衣書生淡然自若,麵帶淺笑,隻看著筆下的畫,宛若謫仙,所以,他看呆了,下意識的停下腳步,不由自主的向那攤鋪走去。


    書生緊張極了,表麵還是一副淡然模樣,隻管作自己的畫,瑞王世子站在他麵前,故作風流的搖了搖折扇,笑著道:“公子的畫真乃神作,一筆一劃,皆帶大家風範。”


    書生抬眸,驚訝極了,忙拱手迴道:“公子謬讚了,小生不過是拙作罷了,不值一提。”他表現的很謙卑,況且看起來性子也不錯,柔弱的模樣很合瑞王世子的眼,他忍不住追問道:“我與公子誌同道合,有意向公子請教,可否做個朋友?”


    書生不想事情竟然這般順利,他惶惶開口,不安極了,“公子瞧著就是貴人,我一屆平民哪能高攀的起,公子好意,昊然心領了。”


    瑞王世子越發覺得年輕這書生進退有度,大方知禮,原本有些欣賞的心態直接又上了個層次,隻是第一次見麵他終究不能對書生做什麽,隻好惺惺道:“改日定當請公子把酒言歡,今日我有事,便先走了。”


    說完,他還依依不舍的,眼光黏在書生臉上,又怕被人看出端疑這才緩然離去。書生猛的吸了口氣,心裏撲通作響,半晌才又安心作畫,看來,少女說的對,瑞王世子果真是個斷袖,而且還意圖不軌。


    君寧瀾“啪”的一聲合上窗戶,震的沐子清又是一愣,調侃道:“怎麽,好戲結束了。”


    “沒意思,盡是我所料的。”君寧瀾道。


    “那你還看作甚?”沐子清表示不能理解,索性皺眉,直接道:“你最近到底想些什麽,早知曉,現在朝堂上的局勢越發緊張,而你……”他瞥著君寧瀾,一字一句道:“殿下,你的追隨者,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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