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行人稀少,車輛也不多。二叔不知是喝了些酒,還是迴家心切,騎車騎得有點快,老宋隻得尾隨其後。

    忽然一輛摩托車橫竄過馬路,二叔急忙刹車,但兩輛摩托車還是有輕微的磨擦。那輛車當即倒地,二叔盡力地向左拐,但車子還是飛速地向路旁斜摔,車倒地並向前滑行了五、六米。劇烈的刹車聲引起了路旁人的注意,大家都在談論剛才那驚險的一幕。

    車子滑倒了,二叔也未能幸免,當他掙紮著爬起來的時候,臉上已是血跡斑斑並夾雜些塵土。老宋停下車,看了看二叔的傷情。二叔雖然臉上還是流血,但還是生氣地臭罵那個中年人:“你怎麽騎車的,橫竄也不打轉向燈。”也許是自知理虧,那個中年人扶著二叔道:“其它的先別講,我先送你去醫院看一下。”但二叔有些不依不撓,仍然指責那個中年人:“要不是我反應快些,不把你撞死才怪!”

    老宋把二叔的車扶正,轉向燈、車刹等已被磨損,車後紅布袋裏的東西也有些亂,有些甚至被磨得變形了。老宋冷靜地對二叔說:“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先去看一下吧!免得發炎!”

    二叔在老宋的攙扶下上了那個中年人的摩托車,被送往附近的衛生所。也許是老宋曾經有過類似的經曆,或者世事讓他變得成熟的緣故,他此刻沒有一絲的緊張,最多也隻是一些擔心。

    老宋先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打給自已的丈人,好幫忙一下自己;一個打給自己的二嬸,讓她來照料一下二叔。打完電話,他把二叔的車子牽到旁邊的維修店。

    三分鍾後,老宋的內兄及丈人趕了過來,簡單詢問了一下情況。好在摩托車的問題不大,換了幾個零件就沒事了,幾個人立即趕往衛生所。

    衛生所距離出事的地點實際上隻有幾百米。幾個人趕到的時候,那個中年人在診室外麵抽著煙,旁邊有不少人在議論著,可能是他的親戚。

    老宋進到診室的時候,醫生已經將傷口清洗幹淨,正在用針縫傷口。不知道是沒有用麻藥,還是用得很少,二叔的手緊抓著床單,腳不停地挪動著。

    二嬸很快就趕來了,和她一起來的是二叔的鄰居兼好友——春哥。二嬸徑直走進診室,看見躺在病床上的二叔,立刻嚎啕大哭起來:“哇靠心肝……剛剛還好好的,現在卻……”老宋也不知怎麽安慰二嬸,隻是用手拍了拍二嬸的肩膀。他覺得好像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自己對不起二叔,也對不起二嬸。

    二叔用眼睛看了看二嬸,舉起沒有受傷的右手示意二嬸不要哭,並對春哥做了一個手勢。可能是他覺得老宋還有些少不更事,而春哥比較有社會閱曆。

    春哥把頭貼近二叔的嘴邊,二叔向他說了一些話。可能聲音太小,老宋根本沒有聽清他們在講些什麽。見幫不上忙,老宋和醫生聊了起來。

    “醫生,讓你辛苦了。我二叔的傷勢怎麽樣?要緊嘛?”老宋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隻是皮外傷,隻是頭部不知道有沒有問題?最好去檢查一下。”醫生答道。

    春哥搭著老宋的肩膀,把他叫到一旁:“你二叔的意思是叫我們去和他們談一下,賠點錢就算了。”老宋知道這個時候隻有他挺身而出了。春哥畢竟是外人,二嬸隻是在那哭,談判的重擔隻能壓在他的肩上,幸好老宋的口才還不錯,而且自己對交通法規又比較了解。他前年才和別人因交通事故談判過。

    說來話長。前年暑假的時候,老宋和女友迴家時,被迎麵飛馳而來的小貨車上的三合板撞倒。老宋和女友立刻失去了知覺,昏了過去。小貨車司機棄兩人於不顧揚長而去。好在女友的傷情並不重,一下子就醒了過來。當她看到躺在不遠處且血流滿麵的老宋時,她哭得死去活來。見有一摩托車車工經過,小劉央求他將兩人送至醫院。老宋就像做了一場夢一樣,在夢中他夢見自己什麽也看不見,聽不見任何的聲響。他非常害怕。不過,別人眼中的他卻在床上睡得很安閑。

    當他醒來的時候,他聽見母親的哭聲,而自己也動彈不了,他才意識到這不是一場夢,而是一個悲劇。在進行簡單的清洗、縫包傷口後,他們很快就隨120的車轉到縣醫院。

    老宋的左下頜骨骨折,臉也因此腫了起來,在醫院呆了十多天才傷愈出院。女友的頭部可能受到撞擊,曾一度惡心想吐甚至昏迷,不過,ct後發現並沒有大礙。但老宋卻因這場車禍,臉上留下一道疤,讓他曾一度害怕麵對鏡子。不過,在家休養了十幾天後,老宋的臉也慢慢消腫了,臉色也由黑變白了。這場車禍不僅對老宋的外表產生了影響,而且給他的心理也造成了不小的壓力,看到女友時總是相擁而泣。

    交通事故的肇事者不知是良心過意不去,還是怕有人指證(事發地點附近有人目擊了全過程。),自已主動去醫院看了老宋,還先墊付了一部分醫藥費。在交警的調解中,雙方還是因賠款問題相持不下。最後,還是老宋聲情並茂、證據確鑿的訴說“打動”了對方,才答應承擔醫藥費的大部分。老宋因為有醫療保險,所以自己不用去付任何的醫藥費。可是再多的錢能買迴健康嗎?能帶走這給人帶來的心靈創傷嗎?不,不能。

    經過生死考驗的老宋因此變得成熟起來。當他麵對二叔這起事故時,他顯得冷靜、沉著且極具理智。肇事者可能是碰傷,還是心理過於緊張,覺得全身無力,打起點滴。老宋見狀,隻好和他的兄長談了起來。經過交涉後,他答應支付醫藥費。

    不過,問題並沒有那麽簡單。老宋為了二叔的健康著想,覺得有必要將二叔轉移到正規的醫院進行檢查和治療。但立即遭到對方的反對。他們覺得二叔的傷勢不重,隻要在衛生所看一下就可以了,不願承擔其他的費用。春哥、老宋的丈人等人當然不能讚同。

    夜色越來越暗,在衛生所照料二叔顯然極為不便且條件十分簡陋,轉院是大勢所趨。可對方卻死活不答應。“叫交警來處理!”春哥對老宋說了一句。

    老宋並沒有立即答應,因為叫交警來也是讓雙方自己先協商解決。而且,二叔在事故中也要付一定的責任。他騎車過快,又有酒後駕車之嫌,再加上他的車沒有牌照……反正問題不少,不見得能占多少便宜。再說,事發現場早已被破壞了,取證很難,加上肇事者是當地人,誰會站在老宋的一邊呢?

    定奪不下,他隻好和二叔商量。二叔的意思很簡單,他也不想叫交警來,隻想讓對方賠些醫藥費。他的聲音低沉、緩慢但很清楚:“叫他賠一千塊了事。”

    老宋很有誠意地將二叔的意見轉達給對方,沒想到肇事者的妻子卻大放劂詞:“一千塊,簡直是敲詐。他騎得那麽快,還喝了酒。”言下之意,沒商量。這一說,把春哥氣得鼻子都快歪了:“別猶豫,報警!”“報就報,誰怕誰。也不是他有傷,我丈夫也有傷。”“死短命,想到這裏來混飯吃,瞎了你的狗眼……”幾個女人相繼罵了起來。

    看來,想讓對方賠一千塊,難,難於上青天。“嘟,嘟……”120的車在門口停了下來。

    “病人在哪裏?”說話的是一個空著白色工作服的護士。

    “裏麵。”老宋指了指醫療室。

    “你們幫忙一下,馬上走。”那個護士心急火燎的。但沒有人動手。

    “怎麽搞的?要不要走?”護士火氣還不小。

    “稍微等一下,醫藥費還沒談妥。”老宋客氣地說。

    “快點,我們可沒有時間等呀!”另一個護士也急不可耐。這一迴,沒有人理她。

    老宋俯下身子,對二叔耳語道:“他們不答應,是要報警,還是再談?120的車子都進來了。”二叔想抬起頭,但還是放棄了。他從耳縫間擠出了一句話:“這裏的診費及120的車費,還有到外麵的治療費找他算就可以了。”

    老宋拉下臉把肇事者的兄長叫了出來,和他商量起來。

    “這件事誰對誰錯,那是明擺著的。但你弟弟應當承擔主要的責任。你同意我的說法嗎?”老宋見他嘟囔著,沒有反對,繼續說:“現在的問題是醫療費的問題。這裏的費用,還有120的費用,以及簡單的迴家護理和吃麵線蛋的錢,我覺得你們還是應承擔的。”

    “那是,不過,一千塊實在太多了,我們拿不出那麽多的錢。”顯然,他不會輕易讓步。他不急。

    護士又在旁邊摧了,老宋隻能自己作主了,他把所要的費用盤算了一下,交底道:“五百塊,這裏用了三百多塊,120要一、二百塊。”

    見對方有些遲疑,老宋知道機會來了:“這裏麵沒有包括ct和在外麵醫院的費用,你們剛才也承諾過這裏的藥費要負責的。不能再少了。如果叫交警來,就不止這個數。你也可以自己算算。”

    也許是說到對方的心裏去了,他們還是東拚西湊,湊來了五百塊。

    已經八點了,老宋不放心自己的二叔,隻好把晚上的事擱下。(自己沒有時間去丈人家,即使現在去了,也來不及了。再說,二叔的事又不能不管。)他覺得對不起女友,訂婚之日,讓她一個人請別人吃喜糖,別人要是問起豈不是很尷尬。不過,他也沒有辦法呀!但願女友會深明大義,原諒他。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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