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的人都在,隻有一個還在玩電腦,剩下兩個正坐在床上聊著天。我很快爬上床,和對麵的嚴平躁對望著,這樣老一句話不說弄的我很尷尬,他就問我是譚過雁什麽,我順口說是弟弟,他又問我見過譚過雁女朋友沒有,我說聽說過沒有見過,他仰著頭看著天花板,歎了口氣說那女孩真漂亮,也不知道現在怎麽樣了,我看著他沉迷的表情,便問他見過譚過雁女朋友沒有,他說見過,大一暑假她都來找過譚過雁。這個我是聞所未聞,就爬起床找來譚過雁的日記,直接翻到了大一暑假的時候,終於在七月一日處找到了張晴的痕跡,我就邊看邊豐滿著那天發生的事情,嚴平燥見我抱了本日記看,他自己也找了本書讀起來。

    七月一日

    雖是早上,太陽還紅著臉,但已給大地烤出了熱騰騰的暑氣。譚過雁飛速地蹬著自行車往學校門樓口趕,自行車穿梭在三三兩兩結成一排的學生中間,偶爾有一個膽小的女生會小鹿般的蹦開為他讓道,道路兩邊的建築物都飛快地向後倒退。他眯著眼睛,但是額頭上流下的汗珠還是滲進了去,眼睛就火辣辣的疼,臉上的汗水在下巴上匯成一個個亮晶晶的汗滴,於是他放開一個車把,揚起胳膊用袖子壓著眼睛擦了一把,然後甩甩頭,下巴上的液滴便紛紛墜在褲子上,一下就鑽的沒有了影,隻是鑽入的地方顏色深了一些。他的腳仍然快速地翻飛著,他輕靈地飛到門樓,便在保安威嚴的目光下使勁捏緊車刹,車子嘎然而止,譚過雁的身子就向前一傾。

    推著車穿過門樓,他就看見張晴在一棵雪鬆向大門張望,她也很快看見了他,他們一起走向對方,一人推著自行車,一人擰著個包。他們走到了一起,表情都很凝重,身後是幢仿古建築式的校門樓,金黃的琉璃瓦反出溫熱的光,屋簷四各角攀著一條龍,都抬起頭來作為翹起的一角,樓門正上方掛著一個嶄新的匾,上麵寫著“河南理工大學”幾個大字。譚過雁停下自行車,走近張晴,一把抱入懷中,然後在他耳邊輕輕說:“我真的好想你。”但事實上譚過雁感到氣氛的壓抑,他隻得放棄原本策劃的一幕。他隻是對她擠了擠眼睛,張晴眼睛動了動,衝著他抿嘴一笑,微紅的眼圈和微暗的臉色說明了她旅途中的辛勞。譚過雁憐惜地說:“累吧?”張晴笑著搖搖頭,譚過雁停下自行車,從她手裏接過包係在車的前把上,這才說:“走,到學校裏麵去。”於是譚過雁推車走在前麵,後麵跟著一個身穿印有碎花的白底連衣裙,長發飄飄,身材嬌好的女孩。

    譚過雁跨上自行車,把車速放的很慢,慢的要左右搖晃車把才能保持車子不倒下來,張晴在後麵說:“你騎的太慢了,我一上你一定會倒。”他迴頭看看她說:“快了我怕你上不上來,”張晴笑著:“也不至於那麽差。”於是他稍微加快了點速度,車子猛的一沉,車把晃了幾下,張晴已經坐在了後坐上,手緊緊抓住他後背上的衣服,譚過雁這才弓弓身子使勁蹬動車踏。

    係在前麵的包雖然不是很大,但是也足夠妨礙到譚過雁膝蓋的上下,於是他把腿往外偏了偏,他想他這樣騎車別人看來一定怪怪的,並且也感到這條畸形著的腿蹬起車來很吃力。沒有蹬多遠,張晴就在背後說:“慢點,慢點,我要下來。”譚過雁不知道原由,就用腳停下了車。張晴跳下了車就直接走到車把處低下頭解背包的帶子,譚過雁還是騎在車子上,右腳還踏著車踏板,左腳支著地。此刻他們相距的是如此的近,她身上散發的香味沁入他的鼻孔;她垂下的頭發有幾縷搭在他的胳臂上,頭發烏黑柔軟,隨風輕輕飄動,癢癢的;一雙白皙小巧的手拉扯著背帶,手上和胳膊上的脈絡清晰可見。譚過雁情不自禁地抬起手將她散在胸前的幾縷亂發攏了攏,理到她的背後,張晴便抬頭對他粲然一笑。

    張晴把包抱在懷裏,譚過雁要她先坐在在車座上,然後他用右腳使勁的蹬動踏板將車啟動,張晴用一支胳膊環過摟住他的腰。

    路上,譚過雁碰到他同宿舍的兩個同學,就把車子停了下來,張晴也跳了下來,譚過雁指著對她介紹說:“這兩都是我們宿舍的,這個是嚴平躁,這個是劉飛。”那兩男生隻是上下不停地打量著張晴,她被看的很不自然。嚴平躁是宿舍話最多的人,他靠近譚過雁但是並不壓低聲音地說:“這就是那嫂子呀,真漂亮,你丫的好福氣。”譚過雁隻是笑笑。

    再次坐上車,張晴終於說話了:“你的同學真過分,怎麽能那樣說,真是的。”譚過雁故意說:“怎麽了呀,人家說你漂亮還不好呀。”張晴便帶著鼻腔委屈地說:“人家說的不是這,是說他怎麽可以亂稱唿人呢?”譚過雁撇撇嘴:“這有很正常呀,你是我的女朋友,他是我兄弟,怎麽不可以叫你嫂子啊。我們這男生稱他女朋友是老婆,女生稱她男朋友老公。”張晴在後麵沉默了一陣才說:“羞也不羞,別人怎麽稱唿我不管了,但你不可以象他們一樣亂喊欺負我。”譚過雁哈哈笑了起來:“那你說我該怎麽稱唿你?”張晴沒話了,一直到了ip超市門口她才冒出一句:“你就叫我張晴。”譚過雁鎖車的時候說:“那我叫你晴兒總可以了吧。”她笑著點了點頭。

    譚過雁撥過了電話,就拉來一個凳子讓張晴坐在了空調前麵,自己一會跑進一會跑出的,幾番後才帶進了一個女生。張晴忙站了起來,譚過雁指著那女生對她說:“這是我高中同學,叫魯娥,在電話裏我說幫你找的宿舍就是她的宿舍,有空床,我的毛毯和風扇也都叫她拿到她宿舍了。”張晴對她笑笑:“你好!”魯娥打量她一會說:“嗨,譚二同學就是厲害,找的女朋友這麽漂亮,把我們宿舍的全都比下去了。”譚過雁揚起手要打她:“對你說多少次了,以後不可以叫我譚二,你要是在這樣喊我就打爛你的嘴。”魯娥卻躲在張晴身後對他做著鬼臉,並用眼睛看看張晴再看看他,然後笑笑,譚過雁感覺她的眼神怪怪的,笑的也很有意味,於是就不好意思了。魯娥見他不再和自己計較了,就拉著張晴的手:“張晴,是不是?我早就聽說你了。你是不是很累?不和他在這耗時間了,到我宿舍去洗個澡然後睡上一覺。”又指著譚過雁說:“還有你,去買張201卡,你現在可常要往我宿舍打電話了,譚——二——”說完拉著張晴就走,譚過雁也不和她計較了,忙拉住張晴的另一支胳膊:“你還沒有吃飯,吃過了再去,”張晴扭頭看著他:“我不餓,隻是感覺困,睡一覺再起來吃好不?”他鬆開她的胳膊,看著他們緩緩走向女生宿舍樓。

    譚過雁在學校超市買了張電話卡就迴到了宿舍,看著桌上卷著的三張圖紙煩躁起來,他又關上宿舍門看背後貼的日曆,算算還有七天才放假,他深深地歎了口氣。他拉過凳子坐在桌子邊,攤開《機械製圖》課本看那令人頭大的密密匝匝的零件圖,心裏湧上一股涼意。他想放棄這門課,不然這幾天他是很難抽出時間陪張晴的了,再想想如果放棄了,獎學金,學生幹部都成泡影,還要交一百元重修,並且重修時還得畫這複雜的圖,覺得不是很劃算,於是攤開圖紙,將他在書桌上鋪平,用透明膠把四個角固定在了桌麵上,拿出丁字尺,從盒子裏倒出鉛筆,橡皮,小刀之類的小東西,開始計算描畫了起來。

    中午宿舍的同學都迴來了,看見譚過雁爬在桌子上繡著圖就打趣他說:“過雁,老婆都不陪,窩在宿舍幹鳥呀。”過雁頭都不抬:“她呀睡覺去拉,我現在得抓緊時間辛苦勞動早點交差,這樣才可以早點陪她啊!”嚴平躁湊到他耳後說:“哥們,平常你在宿舍說自己老婆怎麽漂亮,我他媽的就不相信,嗨,今天一見,才知道你真沒有吹牛,真他媽漂亮,身材也好,皮膚有白又嫩,看了就想摸一把。我說你這幾天忙著製圖沒有時間陪他,不如讓我先陪她兩天,”剩下的幾個也跟著嚷:“還有我報名。”“我也申請兩天。”譚過雁站起來轉過身:“你們都沒有聽說‘朋友妻,不可欺’嗎?看看你們說的什麽話!”“媽的,還夫妻呢,別忘了現在得有結婚證才合法,我們現在都還有機會,我要和你公平競爭,你這牆角我是挖定了。”說話的又是嚴平躁。宿舍共住了二人,除前麵見過的兩個,還一個是八百棒子打不出一個字的周端,他現在隻是跟著大夥咧嘴笑著。還剩下的都是一切適中毫無個性可言的男孩,這兒很有必要把嚴平躁說說,他很有個性,蠻斯文的一句話從他嘴裏出來總會加上點不雅的修飾詞,說話也一點不顧別人的想法,在一起都快一年了,既然了解他的個性,譚過雁也不和他太過計較。

    譚過雁午飯也沒有吃,宿舍的人都睡午覺了,他還爬在桌子上描著圖。等到下午宿舍的人都陸續離開後,他才撥通了魯娥宿舍的電話。

    這時突然停電了,玩電腦的同學怪叫起來:“媽的,學校怎麽搞的,害的老子非法關機。”整個學校也都陷入一片吵鬧聲中,他們抗議了很久,學校最終也沒有送電,於是四周又慢慢沉靜下去。

    因為我的緣故吧,那晚他們開了一個譚過雁研討會,我從他們的發言中窺視了一點譚過雁的大學生活。譚過雁一直是個勤奮上進的人,依仗文才很快就擔任了校文學社副社長,大一下半年他通過寫信的方式和張晴確立了戀愛關係,他們約好暑假時見一麵,張晴卻等不及在暑假前就趕了過來,還和譚過雁一起呆了八天。分別後,他們一直用書信傾訴著思念和摯愛,直到大二下半年張晴的突然消失,譚過雁天天生活在煎熬中,熬到暑假他就匆匆趕迴了家;我又把譚二迴家後到死去前的事情講給他們聽,他們都惋惜不已。我們隻聊到淩晨兩點鍾才昏昏睡去。

    第二天我是被樓外歡唿聲吵醒的,嚴平躁光穿著個褲頭蹦下床,他拉開窗戶後一陣哆嗦,忙把窗子關上,弓著腰縮著脖子跑迴床上說:“外麵好大的雪,地上也厚厚一層。”

    我聽了就穿好衣服起床,拉開窗子,果然是白晃晃一片,刺的人睜不開眼,雪花還在紛紛洋洋撒著,樓下已經被人踏出一道黃色的路印,有幾個學生正小心翼翼地走著,還有幾個在雪地裏打鬧著,吵嚷著,聲音在樓間迴蕩盤旋著。

    宿舍的人好象被凍著似的,都把被子裹緊了一圈。我打起了退堂鼓 ,決定明天再迴武漢。我就坐了下來看譚二的日記,整天我窩在宿舍把他的日記和隨筆看了個遍後,又把張晴和譚過雁在學校的一段日記仔細看了一遍,那是他們在一起渡過的美好時光,雖然隻有八天,但是也足已讓我羨豔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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