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


    朗哥兒驚唿一聲,急急地衝上前來,目光急切地落在林茹雪滿是淚痕的臉上:「母親為何在此哭泣?莫非傳聞都是真的?父親真的闖進椒房殿,意欲對皇伯母動手,差點傷到奕堂兄?」


    十歲的朗哥兒,承襲了韓王世子俊美陰柔的相貌,便是脾氣也像足了八分,衝動浮躁,張口便是一連串的追問。


    林茹雪知道此事瞞不過朗哥兒,無奈地點了點頭:「確是如此。」


    「你父親一時衝動,犯下大錯。已被關進宗人府待審。你也別太過擔心,他動手時被攔下,你皇伯母和阿奕隻是虛驚一場。」


    一邊說著,一邊迅疾擦了眼淚,竭力表現得鎮定平靜。


    朗哥兒俊俏的臉孔迅速湧起異樣的紅暈,雙手緊握成拳,胸膛起伏不定。


    林茹雪看在眼底,暗暗心驚,唯恐朗哥兒一個衝動跑去椒房殿惹禍,忙攥緊朗哥兒的手腕:「朗哥兒,你別衝動。你父親一定會平安無事……」


    朗哥兒抬起一雙紅通通的眼:「父親膽敢在椒房殿裏動手傷人,便是被攔下,也是重罪。如何能平安無事?憑什麽平安無事?皇伯母顏麵何存?奕堂兄受驚一場,又是招誰惹誰了?」


    林茹雪:「……」


    別說林茹雪,便是傅妍,此時也被朗哥兒的反應震住了。


    感情朗哥兒不是在為自己的親爹憂心,而是在為阿奕忿忿不平!


    林茹雪動了動嘴唇,想說什麽,看著朗哥兒那張滿是憤慨的臉孔,心中苦澀難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朗哥兒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我先去看看奕堂兄!」


    說完,轉身便又跑了。


    留下滿心晦澀的林茹雪,和同樣啞然無語的傅妍麵麵相覷。


    許久,傅妍才勉強張口安慰:「朗哥兒還小,不懂事,他說的那些話,你別放在心上。」


    她不說還好,一張口,林茹雪再也克製不住,淚水長流。


    ……


    朗哥兒紅著眼眶跑到了阿奕的寢宮。


    阿奕背上臀上都有傷,已上了傷藥,正悶悶地趴在床榻上。


    阿嬌阿淳和小四都圍在床榻邊。瑜姐兒玥姐兒也在。聽到腳步聲,幾人一起轉過頭來。見是朗哥兒,神色都有些不善。


    尤其是阿嬌,更是神色冰冷,目中滿是敵意:「你來做什麽?」


    幾人一起長大,關係十分親厚。阿嬌平日待朗哥兒也如親弟弟一般。此時因韓王世子遷怒,看朗哥兒便百般不順眼了。


    朗哥兒滿心委屈地應道:「我聽聞奕堂兄挨了板子,特意過來探望。」


    「不用了。」阿嬌毫不留情地攆人:「阿奕累的很,不想和任何人說話。你就別在這兒添亂了,快些迴去。」


    明明這麽多人都在這兒,隻攆他一個人!


    朗哥兒既委屈又難過,眼淚嘩嘩地往外湧:「我不走!你們都在這兒,為什麽就讓我一個人走!我就不走!」


    「我爹做的事,我又不知道。怎麽能怪到我頭上來。我聽說了之後,心裏也是一肚子悶氣呢!我剛才頂撞我娘,又特意跑來看堂兄。你還要攆我走!我不走!」


    最後三個字,幾乎是哭喊出來。一張俊秀的臉孔上滿是委屈的淚痕。


    阿嬌縱然滿肚子怒氣,此時也發不出來了。


    瑜姐兒和玥姐兒身份微妙,也不便多言。


    阿淳心軟地扯了扯阿嬌的衣袖:「姐姐,這件事從頭至尾和朗堂兄沒關係,你就別生他的氣了。」


    阿奕也道:「是啊,這也怪不得朗堂弟。再說了,皇叔並未真正傷到我。」


    阿嬌悶悶地說道:「罷了,想留就留下。別哭哭啼啼的,姑娘家都沒你這般愛哭。」


    朗哥兒平日最恨別人說自己像女孩子,此時倒是半點不介懷,胡亂用袖子擦了眼淚,走到床榻邊,對阿奕說道:「奕堂兄,我代父親向你陪個不是。」


    阿奕頗為大度地笑道:「這和你沒關係,你不必愧疚。」


    他們都已慢慢長大,漸漸懂事。便如朗哥兒,此時迫不及待地過來,不僅是出於兄弟情意,更是為了表明態度……


    而他,雖已窺出朗哥兒的用意,卻也不忍令朗哥兒難堪。


    阿嬌和阿奕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暗暗嘆口氣。


    ……


    定北侯府,正和堂。


    顧海低聲將白日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


    太夫人聽得連連動容,目中滿是怒氣:「這群老匹夫!真是欺人太甚!若不是寧姐兒性情剛硬,今日便要白白被欺辱一番!」


    「韓王世子和魏王世子也沒存什麽好心。近日流言喧囂,說不定就是他們暗中搗的鬼!」


    顧海神色凝重地應道:「此事我也覺得蹊蹺,已命人暗中調查。隻是,一時還未追查到流言從何而起。十之八九和韓王府魏王府脫不了幹係!」


    頓了頓又道:「今日眾臣闖進椒房殿,莞寧看似怒不可遏,實則分寸半點不亂。依我看,她定是早有防備!」


    為何早有防備?


    太夫人怒氣稍平,神色同樣凝重起來。


    顧海目光掠過太夫人緊皺的眉頭,低聲道:「我今日親眼見了皇上。他麵色紅潤,身體看來頗為康健,絕無性命之憂。不知為何整日昏睡不醒。」


    太夫人不知想到了什麽,臉孔微微泛白,右手緊緊地抓住椅子把手。


    莫非,顧莞寧真有不軌之心軟禁了蕭詡?


    不,絕不可能!


    「不可能,」太夫人忽地喃喃低語:「寧姐兒是我看著長大的,我知道她的性子。她絕不是那等野心勃勃之輩,更不會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這其中,一定有什麽不為人知的隱情。」


    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分外堅定。


    顧海深深地看了太夫人一眼:「母親說的是。我也同樣相信莞寧!她絕不會做出令母親失望的事。」


    太夫人深唿吸一口氣,說道:「你身在朝堂,最重要的是做好自己分內之事,為病中的皇上分憂。後宮之事,不必過問。」


    顧海應了下來。


    夜色沉沉,將定北侯府籠罩。太夫人雖百般寬慰自己,心情卻如夜色一般,沉重而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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