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除了躺在床榻上的屍首之外,就剩他們兄弟兩人。


    如果……


    如果他出手利落,短短片刻就能要了蕭詡的性命,為死去的母親和妹妹報仇。


    這個誘人的念頭,在安平郡王腦海中徘徊不去。


    可不知怎麽地,他就是遲遲下不了決心……


    「蕭啟,你是不是在想,趁著此時沒有侍衛在身邊,出手要了我的命?」太孫收斂了平日的溫和,目中滿是譏諷之意。


    安平郡王被看穿心意,陡然一驚。旋即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冷笑著應了迴去:「你既是猜到我有此打算,竟還敢留下,倒是勇氣可嘉。」


    太孫淡淡地掃了色厲內荏的安平郡王一眼:「你有這個心,卻沒這個膽,我為何不敢留下!」


    安平郡王臉孔瞬間漲紅,眼中射出怒焰。仿佛一頭野獸,隨時會撲上來將眼前的敵人撕碎。


    太孫依舊從容鎮定,毫無懼色:「你若真有這份同歸於盡的勇氣,當日於側妃死的時候,就會動手了。」


    短短一句話,猶如尖銳的刺,狠狠地戳進安平郡王心裏最脆弱最陰暗之處。


    安平郡王全身一震,神色難看至極。


    「你不敢動手,你沒勇氣拚命。因為在你心中,誰也不及自己的性命重要。殺了我,你也一定會償命。」


    太孫對他難看的麵色恍如未見,冷然說了下去:「像你這樣的懦弱自私的人。有何可懼!」


    安平郡王霍然抬頭,怒目相視:「蕭詡!」


    太孫挑眉,聲音陡然壓低了幾分:「蕭啟,當日你和於側妃合謀害我性命。若不是我早有防備,就會被你們母子害死。於側妃已經償命,我容你苟活於世,就是要讓你親眼看著我蕭詡親手取得一切。」


    安平郡王從牙縫裏擠出一句:「你隻管來對付我,為何要對無辜的二妹動手!」


    無辜?


    難道麒哥兒就不無辜?


    那一日益陽郡主是沒尋到機會,否則就會對阿奕和阿嬌動手。這般心腸狠毒,早點除掉才是上策。


    太孫目光一閃,淡淡說道:「二妹是意外落水身亡,沒有人害她。你和她兄妹情深,因她之死胡亂猜疑,遷怒旁人。我身為兄長,不會和你計較。」


    安平郡王:「……」


    安平郡王的眼中似噴出了火來。


    就在他按捺不住要動手之際,門口忽地閃進穆韜的身影。


    穆韜麵無表情地看了安平郡王一眼。


    安平郡王湧上來的熱血,瞬間就如冰雪消融。


    這個穆韜,身手高強,是太孫的侍衛統領。安平郡王就是拚盡全力,在穆韜手下也走不過二十招。


    除了穆韜之外,藏在暗中的侍衛,還不知有多少。


    太孫顯然是早有防備。


    ……


    益陽郡主落水而死一事,早已傳遍府中上下。宮女內侍們少不得要私下議論幾句,不過,卻無人敢當著主子的麵提起隻字片語。


    顧莞寧用過晚膳後,將一雙孩子餵飽,又哄著睡下了。


    兩個孩子原來一直跟著乳母睡。如今孩子漸漸大了,愈發黏著顧莞寧。到了晚上也鬧著不肯走,無奈之下,顧莞寧隻得帶著兩個孩子一起睡。


    好在床榻很大,兩個孩子隻會翻身,暫時還不會爬。倒也睡得下。


    隻是苦了太孫,每天晚上都被孩子擠到了床榻邊,想抱著嬌妻入眠,更是不可能了。


    阿奕側著小小的身子,睡得香甜。阿嬌仰麵睡著,一隻胖胖的小腳丫伸出被褥。顧莞寧握住阿嬌的小腳丫,輕輕放了迴去。


    琳琅悄步走了進來,輕聲道:「殿下命人送了口信迴來。今晚要等著益陽郡主下葬了再迴梧桐居,小姐先睡下吧!」


    顧莞寧卻道:「我暫時沒有睡意,等一等他。」


    琳琅也未多勸,隻說道:「奴婢也不困,在這兒陪一陪小姐。」


    顧莞寧心中一暖,沖琳琅笑了一笑:「這兒又沒別人,不必拘謹。過來坐到床榻邊說話。」


    在外人麵前,顧莞寧冷漠犀利高傲難纏。身邊親近的人卻都知道,顧莞寧也有溫和柔軟的一麵。


    琳琅也未忸怩,笑著應了聲,坐到了床榻邊。


    顧莞寧沒有提起益陽郡主的死,琳琅也不多問,主僕兩個隨意聊些孩子的趣事,打發時間。


    一直等到子時,太孫才迴來。


    琳琅立刻起身退下。


    顧莞寧下了床榻,輕聲問道:「事情都處理完了?」


    她早已沐浴更衣,身上穿著中衣,一頭長髮披散在身後,憑添了幾分柔和嫵媚。


    太孫嗯了一聲,走上前,攬住她的身子:「屍首已經下葬了。」


    夫妻兩個早有默契,也未多說什麽,相擁了片刻,便一起睡下。


    ……


    益陽郡主的死,並未掀起太多漣漪。


    尋常百姓家,生養四五個孩子,能平安長大成人的,不過三個左右。窮苦人家請不起大夫,一場風寒就有可能要了一個孩子的性命。


    就是勛貴官宦之家,也時有孩子夭折。


    自於側妃死後,益陽郡主極少出現在人前,幾乎沒什麽存在感。聽聞她的死訊,眾人也隻是感嘆一迴「這孩子命薄無福」便罷了。


    就是太子府裏,真正為益陽郡主之死傷心的,也沒幾個。


    太子甚至未告假,隔日就去了宮中。


    太孫倒是以「哀傷過度」為由,告假幾日,在梧桐居裏陪著嬌妻稚兒,過了幾天的清閑日子。


    安平郡王在床榻上躺了兩日,才下床走動,整個人顯得消沉了不少。


    影響最大的,反而是丹陽郡主。


    益陽郡主死的那一日,她先被安平郡王嚇哭,後來又在屋子裏待了半天。大概是陰氣過重的緣故,迴去之後便發起了高燒。


    李側妃不敢怠慢,忙稟明太子妃。太子妃也未曾苛待丹陽郡主,立刻命葉太醫為丹陽郡主看診。


    葉太醫醫術精湛,很快為丹陽郡主開了退燒的藥方,又特意叮囑:「丹陽郡主還小,經不得驚嚇。請側妃娘娘讓郡主好生養上一段時日,等病好了再出院子。」


    李側妃忙應了下來。


    隻可惜,一連三日,丹陽郡主都未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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