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阿q是有子的。

    原來,阿q在趙太爺家趁舂米之機向吳媽求愛時,多年積蓄下來的荷爾蒙一下子擊潰了他那長期受到男女授受不親庇護的意誌,本把設計好的一場很有浪漫色調的求愛變成了一場肉搏戰。一陣槍林彈雨過後,吳媽擔心剛才慘烈的場麵被人窺見,怕飯碗不保也無臉做人。情急之下告了狀,不過卻隱瞞了最核心的內容。

    說實在的,人到中年,她也想做一迴真正的女人。

    阿q被正法後不久,吳媽產下一子,怕被趙太爺發現砸了飯碗不說,還要遭受世俗力量的無情打擊。她越想越恐懼,於是揮淚把繈褓中的孩子送給一個江湖郎中,囑托他把孩子養大成人,並在離別前給孩子取了一個奇怪的乳名——小賽q,悲痛欲絕的母親解釋說這是為了紀念一個人,也是作為一個母親贈給孩子的最後禮物。

    鬥轉星移,小賽q在江湖郎中四處漂泊的吆喝聲中漸漸長大。

    一天,老郎中想自己年事漸高,該退居二線了。於是把小賽q叫到跟前說:“兒啊,爹老了,從今往後就靠你養活爹了。不過你得答應爹三件事——第一,你爹我姓蔡,你的兒子也必須得姓蔡,而且世世代代沿襲下去,不得更改;第二件事就是你要繼承父誌,把郎中這一職業進行到底;至於第三件事嘛,如果子孫後代有不想從事郎中這一職業的也不要強求,但千萬不能從軍。這三件事能做到嗎?”

    小賽q說:“聽爹的。”

    從此,小賽q一手攙扶著老郎中,一手抱著中草藥,水村山郭,四處行醫。一個稚氣卻不乏活力的男中音開始在水鄉嶄露頭角,漸漸成為江南人民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後來,軍閥混戰。

    再後來,北伐戰爭爆發。

    一顆炮彈從天空唿嘯而下,擋住了小賽q和老郎中的去路。炮彈的屁股後麵綴著一根半米長的引信,火星子一閃一閃的。老郎中嚇得昏厥過去後再也沒醒過來。

    小賽q雖然眼睛眩暈,汗流如注,但他還是清醒地意識到處境不妙,生存的本能促使他下定決心奪路而逃。不過剛爬在炮彈上正準備翻身過去之際,發現剛才還奄奄一息的火星子突然變成耀眼的火花迅速向他的屁股撲來!他抱著炮彈“哇”地大叫一聲,不醒人事。

    等小賽q醒來,發現炮彈還在,自己也沒事。隻是覺得褲子沉甸甸的,一摸,濕透了。他定神一看,一股渾濁的液體順著炮尾往下流,弄熄了引信,這會兒還得意地濺在這因功敗垂成而沮喪不已的玩意兒上呢。

    小賽q想,多虧今天沒有生意,多喝了幾碗涼茶,不然這會兒已經在陰曹地府呆著了。

    爹死了。小賽q傷心極了。

    就在小賽q悲慟不已之際,許多身著軍裝的軍人猶如決堤的洪水般從山上衝下來。還沒等小賽q迴過神來,這些軍人一邊歡唿一邊把他舉起來往空中拋。他隱約猜到這些人是在慶祝,可能沒有惡意。

    可能是那泡尿的緣故。小賽q想。現在他最擔心的是怕摔在地上,辜負了爹的囑托。

    “放我下來,我要去山裏采藥------”明知這些軍人不會傷害他,可小賽q還是有些底氣不足。

    “不行,我們要帶你去見將軍!”軍人們的口氣不容商量。

    “求求你們把我爹也帶走。”小賽q帶著哭腔喊道。

    這些當兵的很聽話,不僅扛走了小賽q的爹,也扛走小賽q的傑作——那枚引信上還有尿液不斷往下滴的炮彈。

    小賽q被帶到一個有很多士兵把守的戒備森嚴的地方。一個滿臉橫肉的胖子將軍接見了他。

    剛才把小賽q舉得老高的一位軍官用十分誇張的語氣向這位傲慢的將軍加油添醋地講述了小賽q如何急中生智,如何用一泡尿英勇救橋的神奇壯舉。

    這軍官會不會有什麽毛病?明明我那泡尿是嚇出來的,他硬說是哼著小調拉出來的!小賽q心裏直犯嘀咕。後來事實終於證明了他的懷疑是正確的——這個軍官不僅極度近視而且極度耳聾。

    胖子將軍打量了尿跡斑駁的炮彈半晌後問小賽q道:“叫什麽名字?”

    “我爹一直叫我蔡子。”

    “多大了?”

    “我爹說是十五歲。”

    看到小賽q很拘謹,胖子將軍也就沒有再問事先準備好的家裏還有沒有漂亮的老婆和姐妹之類的無聊話。

    “你很勇敢——那座橋對我們很重要,我會發電報給孫大帥,重重嘉獎你。很好,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士兵了,高興嗎?”胖子將軍嗡聲嗡氣地說,可能因為興奮,臉上的橫肉凸顯得越發明顯了。

    “可我爹生前要我做一輩子郎中------”

    小賽q打心裏不願意。打仗這玩意兒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耍的事,太兇險了。

    “男人要的是升官發財,做什麽狗屁郎中,就這樣定了。來人呀,到山背後找個風水寶地,把蔡老爺子埋了!”胖子將軍迴過頭來,大手“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玩弄起子彈上了膛的槍來。

    小賽q不敢再開腔了。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冥冥之中就注定如此,小賽q的親爹阿q想革命,但假洋鬼子不準,事隔多年後,小賽q想做一個好郎中,也被這蠻橫的胖子將軍扼殺了。

    幾天後,那位蠻橫的胖子將軍集合手下的士兵,為小賽q搞了一個隆重的頒獎儀式。他把一雙沾滿灰塵的比小賽q那泡黃尿還髒的靴子擺在主席台上,不無深情地說:“這雙靴子是大帥血戰汀泗橋時穿過的——大帥說蔡子很勇敢,配穿它。蔡子,好樣的!上台來領獎!”

    小賽q剛剛還暗自竊喜:獎賞——至少應該有一把白花花的銀子吧?

    結果是一雙破靴子!

    該死的炮彈,可把我害慘了!小賽q心裏叫苦不迭。

    胖子將軍把靴子掛在小賽q的脖子上,盡情地抒情道:“士兵們,為了奪迴我們的地盤,勇敢地殺敵吧,隻要我們消滅了革命軍,人人都能得到孫大帥的獎賞!”見台下沒有動靜,又補充了一句,“我的話說完了。”

    台下依然沒有動靜。胖子將軍愣了一下,赤裸裸地說:“我的話說完了,大家鼓掌!”士兵們麵麵相覷,半天才響起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就這樣,小賽q胡裏胡塗地在軍閥孫傳芳的部隊裏當了一名小兵。他的任務就是起早摸黑地刺探敵情。

    北伐軍雖然攻下了南方不少地盤,但不僅沒有控製戰局,反到被孫傳芳的直係軍隊打得節節敗退。

    但沒過多久,戰局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孫傳芳的情報人員中了北伐軍的詭計,把假情報當寶貝呈報給胖子將軍,革命軍趁機打了一個漂亮的伏擊戰(因為此事涉及到小賽q,作者在後麵還要細說)。於是雙方陷入曠日持久的對峙之中。很長時間以來,雙方都很難向對方陣地推進半步。

    軍閥手下的士兵們趁停火之機,逛窯子的逛窯子,抽大煙的抽大煙,沒錢逛窯子抽大煙的,就把身上的碎銀子拿來押注。

    話說小賽q這天才押了兩注就被派去偵察敵情,心裏極不情願。幾十號人圍在一起,地上擺滿了白花花的銀子,每下一注,人群發出“殺!殺——”的狼嗥般的吼聲,實在過癮。

    不過軍令如山倒啊,腦袋不能不要,沒辦法!

    以往執行任務時都有三五個人,這次卻隻有小賽q一人單獨行動。小賽q十分沮喪卻又不敢說。

    滿臉橫肉的胖子將軍解釋說:“這次計劃是孫大帥親自製定的,鑒於你是全軍唯一一個敢抱敵人炮彈的人,因此大帥親自點名要你單獨完成這項任務。此次任務的成敗關係到我們的生死存亡,因此大帥說除了你以外,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這件事。”

    胖子將軍把一封密封好的信箋交給小賽q:“看完後立即銷毀。”小賽q說:“我不識字。”

    “看來隻有違背大帥的旨意了。大帥,請多多包涵——”胖子將軍一支手拿正信箋,另一支手行了一個很誇張的的軍禮,由於動作幅度過大,摔了個趔趄。惹得小賽q掩麵而笑。

    “不許笑!”胖子將軍遲力地從地上爬起來,整整軍裝,拍拍身上的灰塵,然後撕開信封,拿出信來準備念,卻瞪著大眼睛半天不說話。小賽q說:“將軍,你就別磨蹭了,到底要我幹什麽?”

    胖子將軍示意小賽q把耳朵湊過去。然後小聲說:“偵察蔣中正的行軍住所,大帥準備暗殺蔣中正!”胖子將軍往自己的脖子上做了一個“哢嚓”的手勢,“大帥還說了,隻許成功不許失敗!”他話音剛落,那封密信已隻剩下一堆灰燼。

    小賽q不知道蔣中正是誰,孫大帥為什麽要暗殺這個人,他想自己無需知道。眼下他最關心的是如何保全自己這顆小命。他滿腦子都被逃跑的念頭包圍著。戰爭又不是我發動的,憑什麽要我去承擔如此巨大的風險?唉,賣藥的日子多舒服呀,雖然清苦,但也有茶喝,閑來無事時還可以逛逛街,不必擔心醒來後腦袋還在不在頸上。

    可是小賽q很快否定了這種不明智的衝動,他甚至得出這樣一個結論——逃跑的風險遠遠大於服從。這個胖子將軍很了解他的部下,早就設下天羅地網防止有人逃跑。他懲治逃兵的手段簡直令人心驚肉跳,小賽q就親眼目睹過他活埋了一個臨戰怯陣的新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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