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了嗎?”


    “嗯?你說的是那件事?”


    “正是!”


    “不得了,不得了!這可是千古未有之奇事啊!”


    “可不是!聽我在衙門裏的二叔說,這次直接是那位……”說話的人食指往上指了指說:“下的令,說是讓京裏頭但凡夠得上的人家,每戶出一名去聽審呢!”


    “噯喲,這可了不得!”圍在旁邊的人忍不住驚唿:“這從古到今,也沒聽說過能讓咱們去聽審的,看來這次的事兒……可不輕呐!”


    旁邊有人聽了,就有些不高興了,搡他:“你是沒出門子還是咋地,哪天晚上鬧成那樣,能輕的了?好家夥!第二天外頭消停了我剛一出門,就摔了個大馬趴!”


    “喲,您這是沒站穩?”一旁聽著的人忍不住就猜。


    “什麽沒站穩!”那人不樂意了:“好歹老子祖上也是從龍入關的,雖說如今沒落了,可那功夫可沒落下!”


    “嘿!”旁邊就有的人不吱聲了,大家著眼色,知道這位可是旗人。可那人又神神秘秘地開口了:“你們猜怎麽著。”


    “怎麽著?”


    “我家外頭那一條街啊!”那人唏噓不已:“一個活人沒有!”


    “都是死人呐?”


    “死人也沒有!”


    “嘿我說你這人兒,說話能不能爽快點兒?”


    “這麽說吧!我這一出門子啊!一腳下去,還沒踩實呢,就滑出去了。”


    “滑出去?”周圍的人沒弄懂。


    “可不是!”那人像是想到了那場景,臉色不怎麽好:“滿地的血,和著泥,能不打滑嗎?”


    “噯喲!”周圍的人驚唿,有的人就說自己早上起來就被外頭被收拾的那什麽給絆了一跤:“好懸沒給我嚇出毛病來!”


    “別說這個了!”有人又說:“那天夜裏頭鬧得兇,第二天我說去給主家送菜呢!沒想到,還沒走到地兒就給攔迴來了。”那人搖頭歎氣:“那家子上上下下五六十號人,之間,全都沒了!慘,實在是慘!”


    “哎!”有人歎氣。


    “可不是,我躲在窗子那兒瞅了眼,兩邊殺起來,跟不要命似的!”


    “你還敢看?”


    “我倒是想躲,可家就那麽大,能躲到哪裏去?”那人啐了一口。


    “這到底是什麽事兒呢?我聽了這一早上了還雲裏霧裏的。”就有還沒弄明白的人問了。


    “你也是。”旁的人就看他了:“剛不是有人說了麽,兩邊鬧起來了!”


    “這我聽見了。”那人有點不滿:“為何鬧起來卻是不知的。”


    說話的人有點兒文縐縐的,看起來還有些古板的樣子,旁的人瞅他兩眼,也不好說的太深,隻問:“你沒收到消息?”


    “收到了啊!”那人說:“所以才奇怪啊,這皇城腳下,天子近旁,從古到今什麽時候能讓百姓進到裏頭去聽審啊,所以才奇怪啊。”


    “奇怪啥?”先頭說話的那個旗人湊過來:“這裏頭的事大著呢,說了怕嚇著你們!還是到時候到午門前頭再聽吧!”他說完,溜溜達達的走了。


    後麵的人就瞪著他:“德行!”


    又有人看不過去,說了一句:“等著吧,後兒個就是正日子了,到時候去聽就明白了。聽說這次……”他指了指上頭:“天都塌了!”


    這話一出,可沒人敢接他的話,大家麵麵相覷,轟的一下就散了。


    這誰敢接啊,不是作死麽?


    不過也有人納悶,懷疑後頭那人是胡扯,上一次天塌了時,京裏是啥樣大家可都是見過的,可這次……


    不免就有人半信半疑的,等到了開審那一日。這京中男男女女扶老攜幼的就朝著午門那頭走。


    走到皇城裏頭了,這些平日裏住在外頭的平頭百姓們可就再不敢多言語了,隻敢戰戰兢兢的跟著牌頭、保長往裏走。再往裏,往日裏神氣極了的牌頭保長們也不敢亂動了。


    放眼望去,四周黑壓壓的全是人頭。


    他們這些人站在後頭,踮起了腳跟,伸長了脖子往裏看,也隻看得見素日裏有些名望的人也跟他們一樣拚命往裏瞅呢。


    他們這群人的前麵,威風凜凜的站著穿著黃馬褂的軍爺們,個個不苟言笑,神色嚴肅。


    裏頭一溜兒坐著的人,他們都不認識,可不妨礙有那眼力好,懂的人開始小聲的解說。


    “哎呀了不得了!”


    “怎麽了?”


    “那邊兒,那邊那幾位看見了麽?”有人激動的很,指著遠處坐著的那幾位。


    “看見了啊,怎麽?”


    “了不得,那可是……”這人激動的口齒不清了都:“世襲罔替的王爺們那!知道什麽是世襲罔替嗎?就是那一家子永遠都是王爺!”


    “哇!!”旁邊的人登時炸開了鍋。對他們這些京裏的小老百姓來說,就是一個王爺的稱號都覺得是頂了天的大老爺了,如今還加了個世襲罔替,一家子永遠都是王爺什麽的,簡直就是太厲害了!


    好多人就瞅那幾個王爺去了,旁的人還掰著手指頭算呢:“國朝初年的八位,禮親王、鄭親王、睿親王、豫親王、肅親王、莊親王、克勤郡王、順承郡王,還有後頭的怡親王!這次雖然隻能看見幾位!但這一輩子能見著這麽幾位爺算是值得了!”


    “可不是!一輩子也就隻見這一迴了。”就有人感歎。


    “唉呀!”有人驚唿:“看那邊!”


    剛才光顧著看王爺們了,仔細一瞅,這在座的,除了王爺外,還有人認出來了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頭頭們;再仔細看看,那王公們下頭那一溜兒坐著的人……


    就有人數了,邊數邊咋舌:“吏部、禮部、兵部、戶部、工部、刑部!這六部的大人們都來了啊!”


    “還有宗人府的!”他旁邊就有人眯起眼睛了,這人的打扮一看就是個落魄的旗人。


    “乖乖!這麽多大官!”有人的腿有些發軟了。


    “看那邊!”有人突然又發現了不對,在大堂的靠近皇城的那一側,一個大大的帳篷下頭擺了像是屏風模樣的東西,那帳篷周圍圍了不少兵丁,護衛著那帳篷。


    “那邊是誰啊?”就有人好奇的問了,先頭那個眯起眼睛的旗人望著那頭,遲疑了一下:“這麽多人守著,別是……宮裏頭的人吧?”


    “宮裏頭的人?”人群又是一陣驚唿:“難道宮裏頭的娘娘?!”


    有人的腿這下是真的軟了,還有人忍不住了,甚至有個粗嗓門,身上穿的不怎麽好,一看便是家裏窘迫以及的漢子禁不住喊了一聲:“桂花兒!阿瑪在這兒呢!”


    他這一嗓子剛喊出來,旁邊的人就趕緊捂住他的嘴:“不要命了你!”


    幸好此刻人多嘴雜,廣場之上嘈雜不已,他這一嗓子沒引起人注意。倒是那大堂上頭的動靜又引起了人們的主意。


    那大案兩側,搬來了兩把椅子。一左一右。


    右邊那把椅子前頭,還搬來了四麵屏風,將那椅子團團圍住。


    這是做什麽?下頭的人立刻伸長了脖子看著。


    “開了開了!”就有眼尖的人看見那皇城的大門開了。裏頭魚貫走出來一群人。


    那群人經過的地方,兩旁的兵丁全都跪下行禮,那排場看的外頭的老百姓們又是一陣興奮不知道這是什麽人來了。


    待得那群人走到大堂中間,就有人指著其中一位年紀稍大些的說:“那不是禮親王麽!我還以為今天隻來了幾位王爺呢!那邊還有莊親王!還有睿親王!”


    “了不得!”有人就算了,驚唿:“這次可是九位世襲罔替的王爺們全賴了吧!”


    “可不!”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這時,禮親王、睿親王、莊親王三人向葉朔略行一禮後便坐迴了自己的位置。葉朔也順勢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正是大堂左側最前麵的那把椅子。


    “那是誰?!”有人不禁驚唿:“連王爺們都要坐他下麵呢!”


    “難道是皇上?”有人又激動了。


    “胡說!”有人白了他一眼:“沒見識!皇上的衣裳是那顏色嗎?皇上的衣裳可是黃色的!戲文裏都是這麽演的!”


    “可不是,皇上登基都多少年了,那位我瞅著年紀挺輕嘛!”


    “……”旁邊有懂的旗人聽的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說這位雖不是皇上,可估計很快……就會是了。


    很快,後頭又有人過來了。


    不過過來的這位是從大帳篷那邊兒過來的,四周被數個宮女遮擋的嚴嚴實實的,縱使大家伸長了脖子也看不清過來的這位是年輕還是年長,不過看見左側那位王爺起身同右側這位打了個招唿,就猜測估計這位是什麽年長的娘娘也說不定。


    待人都到齊後,就有人看見禮親王同那位年輕的王爺說了句什麽,那王爺點了點頭。


    接著,便有個聲音大吼一聲:“肅靜——!”


    隨著他這聲大吼,在場的軍爺們也同時提氣出聲異口同聲大吼起來:“肅靜——”


    人群登時安靜下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大堂上頭。


    “帶人犯魏氏——!十五!”


    “來了!來了!”人們伸長了脖子看著,不遠處,一群侍衛押著兩個人走了過來。


    那兩人穿著白色的裏衣,披頭散發的,赤著腳,手腳上全是兩指粗細的鐵鏈子鎖著,那腳上的鐐銬更是令他們舉步維艱。


    這兩個人臉都埋到了胸口,像是生怕被瞧見似的。


    兩人被推到了堂前,腿窩被踹了一腳,刀背啪啪在肩膀上一敲,不由自主的就碰的一聲跪趴下了。


    其中一眼看過去就知道是那個叫魏氏的女子的掙紮著爬起來,一仰頭不知道說了句什麽,上頭就有人怒斥了一句,接著,站在側麵的侍衛上前來,拿著一個板子,捏著那魏氏的臉,啪啪啪的照著那魏氏的嘴巴子就來了三下!


    那聲音清脆的喲,聽的在場的諸人都忍不住摸了摸嘴,莫名覺得有些嘴疼。


    “念!”上頭人發話了。


    “嗻!”下頭一個小吏應了,打開卷宗,聲音洪亮吐詞清晰的開始念起卷宗來:“茲有人犯魏氏,魏清泰女也……”


    葉朔與禮親王等人目光漠然的看著跪在下頭的魏氏,這也是他們早就商量好的,要將魏氏此人所犯下的罪孽一一大白於天下,自然是少不得要將此人的生平念上一遍了。


    “魏氏初入宮,為長春宮洗腳婢也。”


    “乾隆九年,先孝賢皇後賢德,薦魏氏與先帝,魏氏始承恩露。”


    “先帝!”聽到這兒,人群一下子炸開了!懂的人都愣了,先帝的意思就是皇上死了,這好好兒的,怎麽突然就……人們登時竊竊私語,一陣騷亂。


    “肅靜——”軍爺們又是異口同聲大喝一聲,震住了人群。人群安靜了下來,上頭那小吏重又開始念了起來:“乾隆十年元旦,先慧賢皇貴妃舊疾複發,期間,魏氏封貴人。正月二十三日,晉位為嬪。”


    “乾隆十三年三月十一日,先孝賢皇後崩,五月行冊諡禮。同月,魏氏晉為妃。”


    “乾隆三十年,先孝正皇後迴宮,次年崩。魏氏於三十年五月晉位皇貴妃。”


    下頭的人群議論紛紛:“原來這是個娘娘啊!”


    “皇貴妃?那是啥?俺隻知道妃子娘娘就很厲害了,那皇貴妃呢?”一個大漢抓了抓頭說。


    “皇貴妃,位同副後啊……”旁邊一個書生打扮的老頭揪著胡子,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麽,眉毛眼睛鼻子都皺到了一起:“這事可不小,這事可不小啊……”


    上頭還在繼續念著:“魏氏所犯之罪十惡不赦,夥同還珠格格,明珠格格與額駙福爾康、庶人艾琪毒殺先帝,此其罪一也!”


    “假傳聖旨,謀奪皇位,竊取國祚,此其罪二也!”


    “謀害太後,此其罪三也!”


    “借其父乃內管領的身份,夥同高氏一族,謀害端慧皇太子與悼敏皇子,此其罪四也!”


    “暗中挑撥離間先帝與諸皇子,令先帝厭棄諸皇子,以致皇室骨肉離散,此其罪五也!”


    “借其父乃內管領的身份,多次接觸先孝賢皇後使用之物,以下犯上,以仆害主,此其罪六也!”


    “多次陷害先孝正皇後,終使先孝正皇後含冤而逝。此其罪七也!”


    “多次謀害先帝子嗣,致使十數年間,除她之外,後宮嬪妃竟五一所出,此其罪八也!”


    “假傳聖旨,欲誅殺先帝膝下所有子嗣,此其罪九也!”


    這麽一長串的大罪念下來,直聽的下頭的人直哆嗦,光是第一條毒殺先帝,在他們看來,這魏氏便是該死一萬次的了。


    再聽到後頭,這魏氏的膽子也太大了吧,竟然連太後也一起謀害了?


    有人就悄悄的說:“這豈不是把男人和婆婆一塊兒給……”


    “這也太毒了吧?”


    “沒聽剛才說麽,這魏氏開始是個洗腳婢呢。”


    “洗腳婢?那是啥?”


    “唉呀,就是咱家晚上專門給婆婆洗腳的那個阿蠻!”


    “媽呀!”這男人想到阿蠻的相貌,打了個激靈:“連洗腳的也下的去手,先帝他老人家果然……”他果然了半天,吭哧出來一句:“厲害啊!”


    旁邊的人就笑他:“說你笨你還不信,你家的阿蠻能和人家宮裏的洗腳宮女比麽?我聽說這宮裏頭的宮女們啊,個個漂亮著呢,身上比你老婆還香!”


    “胡嘞嘞啥!”這人惱了,剛想說話呢,就聽見那魏氏犯下的其它大罪來,這下,他的神情也和其他人一樣了。


    這魏氏在他們看來,那就是皇帝的小老婆,這小老婆毒殺了皇帝和太後還不算,原來從前還把兩任大老婆都給害了,還把從前的太子爺給害了,還有那麽多皇子啥的……


    這些百姓們何時見過這麽狠毒的人,這魏氏做的已經不能用喪盡天良來形容了,太令人發指了。她做下的事兒,那簡直就是要人斷子絕孫呀!


    “毒婦!”


    “賤人!”


    “如此惡毒之人!豈能容她!”


    後頭的老百姓們炸了鍋,有罵的,有忍不住吐口水,也有文縐縐的拽著文表示自己憤怒的,如此種種,倒是魏氏仿若完全聽不見這些人說的話似的,隻是抬起頭來,眼裏帶著血絲,狀若瘋狂的盯著葉朔,一字一句很恨的道:“本宮不服!本宮從未做過這些事!”


    葉朔早料到她會狡辯,他根本不與魏氏分說,隻淡淡的說:“把人帶上來。”


    下頭的人應了,立刻就帶了一串人上來。


    上來的這串人,一個瘋瘋癲癲,一個渾渾噩噩,一個畏畏縮縮,一個一邊走一邊捶胸大哭,看的剛才炸了鍋的百姓竊竊私語,說這人不會是瘋了吧。


    聽說是人證,人群安靜了下來。


    一安靜,那四個證人跪在那兒說的話可就聽的清楚了。


    那個瘋瘋癲癲的,一跪下來就連滾帶爬的爬到魏氏身邊,開始嚎:“令妃仙女娘娘!我是小燕子啊,他們都說是你毒死了皇阿瑪,是真的嗎?!你為什麽這麽殘忍!皇阿瑪那麽的好!對你好!對十五阿哥也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胡說八道!本宮沒有!”魏氏一臉厭惡的將小燕子滿是鼻涕的臉推開:“小燕子,你不要試圖誣陷本宮,拿給皇上的糕點,不是靖郡王叫你拿給皇上吃的嗎?”


    葉朔聽了這話,眉頭微微一挑,並未說什麽,禮親王等人卻忍不住怒火,罵道:“毒婦,都到這個時候了還要栽贓嫁禍給靖郡王!”


    “難道不是嗎!”魏氏抬起頭,淩厲的目光一一從眾人身上掃了過去:“本宮覺得那糕點就是靖郡王拿給還珠格格,讓她毒害皇上的!你們非說是本宮下的毒,證據呢?難道單單隻憑這幾個人的片麵之詞?”


    “令妃娘娘!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一直瑟縮在一旁的一個證人突然滾了出來,爬到魏氏前頭,對著葉朔與禮親王等王爺們磕頭:“奴才福爾康,奴才可以作證!當時那糕點就是令妃娘娘命人做了,親手拿給我們的!奴才還記得當時的情景!”


    福爾康激動不已,鼻翼劇烈抖動著開始還原著當時那一幕:“令妃娘娘說,她心裏記掛著皇上,所以才親手做了皇上最喜歡的糕點來想呈給皇上食用,可又擔心有人作梗,糕點到不了皇上麵前就被攔下了。所以才讓我們帶給皇上吃,還特意囑咐了,說等皇上吃下去了,覺著還吃,再告訴皇上那是她做的!”


    福爾康說到這裏,眼淚刷地下來了:“奴才隻當她是為了皇上才這麽做的,誰能想到,她不讓我們說出去的原因竟是……若當時我們說了,隻怕皇上就不會駕崩了!”他說到這兒,禁不住嚎啕大哭,還拉著一直渾渾噩噩的跪在他身後的女子:“紫薇,你說是不是,如果不是因為我們太信任令妃娘娘了,皇上,皇上就不會駕崩對不對?!”


    那女子被福爾康拉的一個趔趄,她雙目無神,木木呆呆,自顧自的說著:“皇阿瑪駕崩了,是我害的皇阿瑪駕崩的,是我害的……”


    福爾康聽她這麽說,簡直嚇壞了,拚命搖晃著她:“紫薇,紫薇你醒醒!紫薇你不要嚇我!紫薇!皇上不是你害死的!皇上隻是吃了那有毒的糕點……”


    “那是我端給皇阿瑪的!!是我和小燕子親手喂給皇阿瑪的!”紫薇終於崩潰的大哭起來:“令妃娘娘!您怎麽能這麽做!那是我的皇阿瑪啊!那是我的天哪!你為什麽要下毒害他啊!你為什麽會如此殘忍,如此惡毒,如此……”紫薇根本無法承受自己心目中善良的猶如一個仙女般的令妃會做下這種喪盡天良的事。


    “紫薇,你不要相信他們的話,我怎麽可能會下毒害死皇上呢?他是你的天,也是我的天啊!”令妃禁不住流出了眼淚,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的手。


    “啪!”紫薇猛地拍開了她的手,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令妃:“令妃娘娘,我不傻,我有眼睛,我有耳朵!當時是我們信任你,想要幫助你,所以才隱瞞了糕點是你所做的事實,端給皇阿瑪吃的。我本來想著皇阿瑪吃了你的糕點,就會想起你來,就不會再冷落你了。可我萬萬沒想到,你竟然會在糕點裏下毒!”紫薇說話的條理從未如此清晰過。


    “我不懂,明明是你做的事,你為什麽還要嫁禍給別人?”紫薇搖著頭,仿佛像是從未認識眼前的女子一般看著令妃。


    “紫薇,我……”魏氏還想狡辯,旁邊一直閉口不言的永琪突然說話了。


    “她隻不過是想朝十二……不,是靖郡王身上潑髒水罷了。”永琪端正的跪著,朝著紫禁城的方向深深的叩下頭去:“庶人艾琪,可以作證。正如方才紫薇所說,那些糕點,乃是令妃親手所做,端給我們,再由我們端給皇阿……皇上的。”


    “你!一介草民!竟敢,竟敢胡言亂語!汙蔑本宮!”魏氏氣的胸口劇烈起伏起來。


    福爾康也大驚失色:“永琪!我們可是受人蒙蔽,才不小心將這個糕點端給皇上的!”


    “你說的沒錯。”永琪抬起頭來,看著自己的這個至交好友:“我們雖是受人蒙蔽,但,這也是因為我們識人不明,才犯下這樣的滔天大錯。爾康,錯就是錯,不管是誰主誰從。錯了便是錯了。我願意認錯,也願意承擔一切的罪責。”


    “不,永琪,你不明白!”福爾康搖著頭:“我們都是受了令妃的蒙蔽!我們對皇上忠心耿耿日月可表!不是我們的錯你明白嗎?”


    “我明白。”永琪看著福爾康,像是從未認識他那般:“但你,未必就明白了。”他說完,再次低下頭去:“庶人艾琪,願意證明,方才明珠格格所言句句屬實,絕無虛言!”


    “你!”福爾康又氣又急,他趕忙膝行幾步上前:“奴才也願作證,紫薇所言絕無虛言,隻是奴才與紫薇、小燕子、艾琪等事先毫不知情,還望諸位王爺大人明察!”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並未留意到身後的紫薇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而魏氏在聽到這一切以後禁不住大笑起來:“一個不知道從哪裏來的賤民,還有兩個親手毒死了皇上的格格,還有個一心想要脫罪的額駙,這些人說的話,能信?”


    葉朔沉著臉看著魏氏張狂大笑的模樣,冷哼一聲:“繼續帶人證!魏氏,本王允你自辯。”


    “嗻!”下麵應了,登時又連拖帶抱的帶了好幾個太監宮女來。其中一個宮女低垂著頭,看上去半死不活的,另外兩個小太監攙著她,旁邊還走著一個小太監。


    迴頭看到那個小太監過來,魏氏的臉霎時白了一下。


    “說吧。”葉朔示意跪在一直鬧騰著的小燕子身後的小太監說話。


    “迴稟郡王爺,奴才是令貴人宮裏小廚房的小常子,昨日貴人打發了臘梅姑姑來,說要做點心,奴才就趕緊把材料預備上了。沒過多久,貴人與臘梅姑姑就來了。貴人動口,臘梅姑姑動手。沒一會兒就得了那點心。奴才還記得,貴人還說那點心務必要精致可愛,每種的尺寸都一樣,還特特的量了一下呢。”


    “還記得是什麽點心嗎?”刑部尚書在下頭問。


    “是綠豆糕和芸豆卷,還熬了冰糖銀耳蓮子羹。”


    “你還記的魏氏有沒有說過是誰要吃這些東西的?”


    “記得,貴人說一會兒明珠格格與福額駙要來,說是做給明珠格格和額駙吃的。”


    魏氏的臉越來越白,她的牙齒咬的咯吱咯吱的:“小常子,本宮何時說過這樣的話!你到底是受了誰的指使來誣陷本宮!”


    “貴人這話奴才可聽不懂了!”小常子一臉委屈:“奴才不過是個小小的奴才,有誰會來指使奴才呢?”


    “沒人指使,你為什麽會信口雌黃,說本宮和臘梅一起做的這點心!”魏氏眼珠一轉,忽而厲聲指責道:“你以為憑你的片麵之詞,便能顛倒是非,信口雌黃了嗎!你說本宮與臘梅一起來,你把臘梅叫出來與本宮對質啊!”


    小常子被她說的一臉委屈:“令貴人您也甭吼奴才,奴才這就請臘梅姑姑與奴才對質!”他說完,便轉過頭去叫了一聲兒:“臘梅姑姑,您說奴才方才說的對嗎?”


    魏氏身子一僵,不可置信的轉過頭,瞅著後頭遠遠跪著那個半死不活的宮女,那宮女披散著頭發,臉白白的,看身段兒相貌跟臘梅是一模一樣。令妃嚇得身子都起了一層白毛汗,她記得自己換好衣裳以後,在臘梅脖子上抹了一刀的,那麽重的傷,臘梅不可能還活著啊!


    想到這兒,魏氏有些狐疑的看著那疑似臘梅的宮女試探的叫了一聲兒:“臘梅?”


    那宮女站都站不穩的被旁邊的太監攙扶著,聽見她叫,那宮女頭動了一下,□□了一聲,那聲音,可不就活脫脫的是臘梅嗎?


    她竟然沒死!


    魏氏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無比,她驚慌不已的盯著臘梅,口中不斷念叨著:“不可能,不可能的……”


    臘梅並沒有再給她迴應,倒是小常子又問了一聲兒,臘梅虛弱以及的點了點頭,算是認可的小常子的話。


    魏氏拚命的搖著頭:“不可能,不可能,臘梅!”她霍然起身,想衝到臘梅身邊去,可她剛一起身,就被侍衛們摁倒了,她拚命的朝臘梅伸出手去:“臘梅,臘梅你怎麽變成這樣了?是不是有人逼迫你,是不是有人屈打成招?不然以我們主仆多年的情分,你怎麽會這樣陷害我?”


    臘梅虛弱的動了動,脖子歪到了一邊,如玉的脖子上一道血紅色猙獰傷痕驟然映入了魏氏的眼簾,讓她刹那間猶如被卡住脖子的母雞,所有的言語戛然而止。


    “娘,娘娘……”而那邊,臘梅虛弱的聲音響起:“你為什麽……要……害我,這麽……多年,我幫你做了……那麽多的事……為什……麽……二阿哥、七阿哥……十四阿哥……”她說著,好像拚命的想要抬頭,但卻抬不起來:“還有太後……您卡著她脖子的時候,是我摁著她的手,才沒叫她抓著您的臉,你看……我的手,被太後抓成什麽樣了……”


    臘梅好像很虛弱,想要抬起手卻抬不動,隻能由她身旁的太監代勞,那雙白嫩的胳膊上,滿滿的全是抓痕。


    魏氏此刻已經是極度的恐懼,拚命的搖著頭,口裏隻是不停的重複著:“我沒有害你,臘梅,害你的是別人!是別人!他們想利用你來汙蔑我!臘梅!我對你如何,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她話還未說完,臘梅似乎是再也堅持不住了一般,脖子一歪,整張臉朝著魏氏這邊猛地一偏!露出了一雙如死魚眼珠般動也不動,看上去極為可怖的眼珠子。


    那根本就不是活人的眼神!


    魏氏這一嚇非同小可,她禁不住長長的尖叫了一聲,瞧著臘梅倒在了地上,身子扭成了一個奇怪的姿勢,還伸著手,手指發青的朝著自己這邊,那可怕的眼珠就那麽一動不動的瞅著她,唇角還有露出一絲詭異的微笑。


    “娘,娘……為什麽……你難道沒感到七阿哥在拉您的衣角嗎?是您害了他啊,他要先找你報仇,再找我……”


    “不,不——!”魏氏驚恐之下,真的感覺自己的衣角在被誰扯動了,她甚至能感覺到脖後吹來的陣陣涼風!


    她尖叫一聲:“永琮,永琮,不是我害的你,不是我害的你,是臘梅,是臘梅縫的那個夾了痘疹病人血痂的小被子,不是本宮啊!你要找去找臘梅,不要來找本宮!”


    她此言一出,全場一片寂靜。


    臘梅抽搐了一下,苦笑著:“可那是您吩咐我的,娘娘……”


    魏氏此刻已經懼怕到了極點,她拚命想要躲開那個扯住她衣角的東西:“是本宮吩咐的又如何,可親自動手的是你,不是本宮!冤有頭債有主,永琮你乖的去找臘梅!不要找本宮!”


    說來也怪,魏氏剛說完這句話,就感覺到脖後的涼風沒了,也沒人再扯自己的衣角了,她大喜過望,剛想說話,就瞧見那邊的臘梅整個人臉朝下,碰的一聲砸到了地上。


    方才扶著臘梅的兩個太監,其中一個抬起臉來,衝她笑了笑:“娘娘……”


    那聲音,跟臘梅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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