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肋尊者居住的房間在寺廟三樓,而住在他樓下的,是另一位著名人物——如意法師。”


    玄奘以一種敬仰的神情敘說道,“這位如意法師,就是我當初在龜茲與木叉毱多辯經時提到的《毗婆沙論》的撰寫者。”


    她忍不住起笑,“玄奘你好奇怪,連法師住的地方都記著。旆”


    玄奘不以為然,他長篇講道窠:


    “如意法師自幼天資聰穎,少年成名,長大後遊學四方,聲望日隆。有一天,如意法師來到一個國家,這裏的國王名叫超日王,每天都要施舍給國家裏的窮人五億金錢。”


    “大臣們對此非常擔心,勸國王說:再這樣下去國庫就要空了,隻能通過增加賦稅來維持國家的開銷,這豈不是逼老百姓造反麽?!”


    “超日王迴答:這些錢又不是他揮霍掉的,而是施舍給窮人,窮人有了錢,又怎麽會造反?”


    “後來,超日王竟然懸賞一億金錢讓人提供一隻野豬的消息。就在同一天,如意法師剃了一個頭,居然也給了剃頭的人一億金錢。”


    “消息一傳開,超日王覺得丟了麵子,又沒法用世俗的辦法來對付如意法師,於是就找了一百個有學問的人向如意法師挑戰。”


    “誰知如意法師一口氣把其中九十九個人都駁倒了,但是如意法師再厲害也是人,終於因為疲倦和大意倒在了車輪戰下——他把一個詞組念顛倒了。”


    “這樣的錯誤在辯經中是不被允許的,國王和一百個挑戰者就認為如意法師輸了。”


    孟贏溪打抱不平地插了一句:“小題大做。”


    “如意法師功虧一簣,負氣之下,竟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很快一病不起,並在臨終前給最得意的弟子世親留下一張字條:黨援之眾,無競大義。群迷之中,無辯正論。”


    見夢衍西的神情不甚了解,玄奘主動釋言道:“字條所寫內容的意思是:跟這些隻會跟著國王起哄而不是真正追求佛法大義的糊塗人沒什麽好辯論的。說完,如意法師就去世了。接受字條的弟子就是世親法師,他成名後,請求繼位的國王再次召集辯論,並順利地擊敗了對手,為師父平反正名。”


    孟贏溪哀歎:“唉……既是高僧,又因何而想不開?可惜了。”


    玄奘沒有追答她的話,而是逐漸展開話題:“世親法師人稱世親菩薩,跟他的師父一樣信奉小乘佛教徒,博聞強記、悟性非凡。當世親鬥敗對手為如意法師平反後,他在小乘佛教界的聲望達到了頂點。就在這個時候,他的兄長無著菩薩,卻從小乘佛教轉信大乘佛教。”


    “世親不明白兄長為什麽要轉信大乘,於是就前往求教。當他來到恆河邊上時,無著菩薩已經等在河邊一座古老的磚質佛塔裏。但是無著菩薩沒有馬上與弟弟見麵,而是讓自己的弟子在當天夜裏前往世親所住的房間窗外誦讀《十地經》。”


    “但凡高僧,都對佛經有著過人的直覺,世親一聽到這部佛經的內容,馬上明白自己以前所信仰的小乘佛學並不完備,過去所花的很多時間精力可都白費了。”


    “作為小乘佛教的大師,世親經常攻擊大乘學說,於是他開始懺悔,想要找到一個贖罪的辦法,最後把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了舌頭上,於是他拿出一把鋒利的小刀,準備把自己的舌頭割掉。”


    “佛法的真諦呢?”孟贏溪嘀咕道:“出家人怎麽不是自殺就是自殘,這也太迂腐了。”


    玄奘被無情加難以自圓其說的事實刺激了一下,但沒有理會,而是繼續說他自己的,“一直在屋外觀察的無著菩薩立刻現身阻止了他,說過去你用舌頭攻擊大乘,以後也可以用舌頭去弘揚大乘,何必把它割掉呢?在無著的開導下,世親就在恆河邊的這座佛塔前改信大乘佛教,後來成為了我大乘佛教的頂尖人物。”


    “世親菩薩寫《阿毗達磨俱舍論》的地方就在脅尊者房間東麵的老屋裏。”玄奘邁步道,“走……夢衍西,我們尋尋去。”


    損毀的老屋盡布灰塵,在這樣一個充滿了歲月感和人文氣息的地方,玄奘駐足良久,先賢故事固然值得追憶,但重新弘揚佛法的重任,卻要由後來者去完成。


    一番艱行之後,師徒二人來到位於健陀邏國東北,地處喜馬拉雅山南麓的迦濕彌羅國(今斯利那加)。


    因為玄奘一路帶出了各種波動,結果他離婆羅門國越來越近,名氣也越來越大。


    玄奘與悟空到達迦濕彌羅國的邊境要塞石門時,國王就派大隊人馬前往迎接,保護玄奘師徒一行順利通過石門,並且親自在一個名叫達摩舍羅的地方舉行了盛大的歡迎儀式。


    國王和大臣高僧們帶著一千多人的隊伍手持鮮花等候在大道旁,玄奘師徒一到,大家就開始撒花,還請玄奘坐上一頭大象,簇擁著這位大唐高僧浩浩蕩蕩的往王城進發。


    來到王城後,國王將師徒二人安置在一處寺廟內,然後單獨把玄奘請進宮,舉行了盛大的宴會,接下來就開始請玄奘講經。


    孟贏溪雖然被區別對待,但她也收到了很好的待遇,聽唐僧講經於她來說是一種折磨,這般自由自在才正和其意,於是“妖精”到處遊玩去了。


    迦濕彌羅國有一位名叫僧稱的高僧,博學多才、修為精湛,七十多歲的他與玄奘一見如故,當即決定為玄奘開課,把自己的全部所學傳授給這位亦徒亦友的年輕僧人。


    由於年事已高,僧稱法師平時很少親自講經,所以開課的消息一經傳開,頓時在國內引起了轟動,原本為玄奘一人準備的授課,一下子吸引了遠近周邊的數百位高僧前來聽講。


    在僧稱的親自指點下,玄奘如魚得水,學業大為精進,不但學得又好又快,而且還提出了很多自己的見解,令僧稱法師大為感慨。


    令僧稱法師私下對弟子道:“玄奘法師的才智異常出眾,在迦濕彌羅沒有人能夠超過他,他的學識修養足以繼承世親法師的風骨,隻可惜他出生的國家頗為遙遠,沒有機會早點感受到大德聖賢的風采點化。”


    人的名,樹的影,僧稱法師對玄奘的誇讚讓不少已經在迦濕彌羅國求法修行多年的僧人們覺得很不服氣,這些僧人們的學識雖然比不上僧稱,但在當時都已經算的上小有名氣,於是紛紛前去向玄奘挑戰。


    麵對挑戰,玄奘從容應對,將這些挑戰者一一駁倒,終於讓整個迦濕彌羅佛教界為之折服。


    與此同時,越是辯經越發體現出迦濕彌羅國本身就具有悠久的佛教曆史和深厚的佛學底蘊,這令唐僧逐漸產生了在此長時間駐留的想法。


    “什麽?!你準備在這裏呆上一年!”孟贏溪有些抓狂,“玄奘,你這走走停停的,何時才成完成你的初衷?”


    玄奘道:“曾幾何時,佛教分成了很多流派,各派之間互不服氣,相互攻擊,給佛教的傳播帶來了極大的影響。於是迦膩色迦王召開了一次佛教大會,用以正本清源。他下令召集全婆羅門國的高僧,集結的地點恰恰就在迦濕彌羅!”


    “即便如此,迦濕彌羅也不過是佛教聖地而已。”她反問:“可這與你打算在此停留一年又有什麽關係?取經與用身心感受聖地,這二者孰輕孰重?”


    “聽我慢慢說。”玄奘笑了笑,並不直接迴答,他長論道:


    “大會召開後,高僧雲集,盛況空前,問題也隨之出現:那麽多僧人匯集在一起,魚目混珠良莠不齊,每天吵鬧爭執,使得整個大會混亂不堪。為了讓大會繼續下去,迦膩色迦王決定從數千名僧人中挑選真正有才學的高僧來進行佛典集結。”


    “經過繁複而嚴格的選拔,四百九十九位僧人被留下,但由於阿育王時期的第三次佛典集結是由五百位高僧來完成,所以還需要再找一人湊足五百之數。”


    “這時,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僧人來到國王專門為集結佛經修建的寺廟門口。那些已經被選上的高僧看不起他,讓他迴去好好修煉修煉再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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