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出一段,三人停下腳步,“贏溪先祖”首先就自己心中掛掛的謎團發問:“獨孤伽羅、普六茹堅,老身很好奇,你們是如何猜到老身便是贏溪?”


    “晚輩是根據書裏的記載知曉的,不過剛才也不十分肯定,隻是試問來著,不想卻一語中的。能與尊上相識,乃是晚輩三生有幸。騸”


    “書!什麽書?”


    獨孤伽羅遊聲一笑,“看來尊上尚且不知自己入了書,晚輩與夫君於前幾日偶然獲得一部未具名的野史,裏麵記載了尊上的許多事情。”


    孟贏溪以為野史做記載的內容是關於師父的,於是她激動道:“哦……道來聽聽。鉿”


    普六茹堅興奮地聲若釧鼓道:“根據書中所記,尊上始現於先秦,爾後大鬧江湖數百年,從無敗績。尊上不僅具有將人立時粉碎的手法,還有將人內力吸去,繼而凍僵而死的手法。良人之所以判斷尊上是贏溪先祖,那是知道尊上擁有僅用聲音便能殺人的駭人技能。”


    “贏溪先祖”插言柔笑,“沒錯,句句屬實。”


    她心下喜念:“師父果然揚名天下,這些功夫確實是她的,除了我和師父,沒人能做到這一切。”


    獨孤伽羅滿臉的畏懼和敬仰,她接過丈夫的話,“贏溪先祖的音殺之術叫晚輩們心存忌憚,還好尊上心有仁慈,否則這裏又是繼西燕慕容衝皇家別苑之後的第二個千人墳場。”


    “你說什麽?西燕慕容衝皇家別苑!”


    孟贏溪身形微跌,她暗下憂慮,老天……怎麽會是這樣?難道野史中寫得是我,曆史因我生變,而非師父!


    獨孤伽羅以為贏溪先祖的失態隻是因為底細被披露而頓感意外,所以沒上心,她頻頻點頭道:“對,正因為尊上在那裏音殺的蒙麵人堆積如山,所以晚輩才無不記憶猶新。”


    “贏溪先祖”心情不佳,她換了個話題,“不談這些,說說你們覆滅寺院的理由。”


    “嘶……這個……”普六茹堅生怕解釋不清楚而得罪贏溪先祖,一時語塞。


    獨孤伽羅略加沉思後,歎道:“贏溪先祖有所不知,我皇滅佛乃是順應民-意。”


    孟贏溪一聽就上火,以為她在強詞詭辯,“什麽?順應民-意……莊嚴你恐怕說反了吧!”


    獨孤伽羅苦笑,“尊上確實誤會晚輩了,當下僧徒濫雜,寺廟多幣,蠱害百姓社會。佛徒人數有二百萬,寺院三萬餘所,占據了人口的十五份一,佛徒利用特權大肆侵占農田,不勞而獲,又逃避租稅-力役,他們不但惹得民眾怨聲載道,還威脅到了朝廷的根基,已是到了不可不除的地步。”


    “啊……原來是這樣!”


    孟贏溪不承想一門淨土的寺院也會禍害地方百姓,她無言以對。


    普六茹堅見贏溪先祖有所體諒,就補話道:“所以我皇辨釋三教先後,以儒為先,道教為次,佛教為後。他號命軍士:毀破前代關山西東數百年來官私所造一切佛塔,掃地悉盡。融刮聖容,焚燒經典。八州寺廟,出四十千,盡賜王公,充為第宅。三方釋子,皆複軍民,還歸編戶。”


    獨孤伽羅接道:“皇帝尊儒是國之幸,融佛焚經,驅僧破塔,寶刹伽蘭皆為俗宅,沙門釋種悉作白衣是百姓之福,周國北有突厥***擾侵犯、東有北齊虎視眈眈、南有南朝趁火打劫,國之不振,後患無窮。晚輩命人焚燒此廟,乃是因為這裏的鄉民之願,他們實在不願見到惡僧淫辱過民女的地方留存青山。”


    “什麽?這寺院中竟還有淫僧!”


    “贏溪先祖”迴過頭去惡狠狠地瞪了瞪遠處的眾僧,他們偽善的麵目在此刻是那麽的可憎。


    她複首慚愧賠禮道:“老身錯怪了二位,還差一點就犯下冤孽。唉……這世間的許多事情不是用眼睛就能看明白的,草率之下即會誤判。”


    夫婦二人慌忙欠身迴她:“尊上不必歉言,折煞晚輩了。”


    愧疚之下,孟贏溪無意多加逗留,便別道:“老身要走了,你們繼續行事吧。”


    “誒……贏溪先祖,尊上請留步,晚輩還有諸多時務想向尊上討教。”


    “莊嚴還有何事不明?”


    獨孤伽羅輕輕推離楊堅,“夫君,你稍事迴避一下。”


    普六茹堅笑了笑,禮向孟贏溪,“那好,晚輩先行告退。”


    “莊嚴有私話,尊上咱們找個沒人的地方去說。”獨孤伽羅將手親密地挽了上來,兩人行到完全無人處。


    孟贏溪心知這個遺傳了其父獨孤信驚世容貌的獨孤伽羅不僅雅好讀書、識達今古,還傳承了匈奴、鮮卑等草原民族婦持門戶的母係遺風,她身上既有父係遊牧民族之獨立英氣,亦有母係漢族門閥文化之博雅謙和,可以說是漢化了的鮮卑人,非常聰明,主意也甚多。


    她笑問:“莊嚴究竟有何事?竟要如此避人眼目。”


    獨孤伽羅撲通下跪,磕頭道:“莊嚴肯求贏溪先祖大發慈悲,收晚輩為徒!”


    孟贏溪早猜到了她會如此,抬手勸起道:“此事不可行,莊嚴別跪了,快快請起。”


    獨孤伽羅堅決不從,她再次磕頭道:“莊嚴誠心肯求贏溪先祖大發慈悲,收晚輩為徒,我獨孤氏族一定感恩戴德,萬謝尊上!”


    看架勢,若是這徒弟不收下,她是不會起身了。孟贏溪無奈地搖搖頭,直言道:“唉……並非老身不想收徒,而是收不了。”


    “為什麽?”


    “原因有二:一是老身的這功夫需用一種特殊的藥引子來輔佐練功,可惜藥引子這東西已經丟失;二是即便引子沒丟失,你還是練不了功,因為[逆血經]忌情,動情則嘔血。就連老身也幾次走火入魔,差點死去,所以練習[逆血經]的人終身不得動情,嫁夫生子連想都不要去想,隻能做一個萬事皆虛的清修比丘尼。”


    “啊……這麽說,莊嚴與尊上是毫無師徒之緣了嗎?”


    “正是!”


    “好生遺憾……”


    不用再勸,失落萬分的獨孤伽羅已是主動站了起來,隻是臉色很灰暗。


    孟贏溪暗帶預言地寬慰道:“莊嚴也不必沮喪,妖法並不能興家興國,相反還會害人害己。以你的智慧、勇氣和膽識,未來你與夫君定有出頭之日,中途盡管會遇見些險惡的驚濤駭浪,森然可怖,但都會得到貴人的相助而化解。或許……或許你們夫妻二人還有一統天下的可能。”


    這番讖緯的話叫獨孤伽羅暗喜,她很快變化了情緒,浮笑言出邀請,“萬謝贏溪先祖仙言賜福,尊上既為清修的比丘尼,駐留何地也是一樣。尊上先別急於離去,且到晚輩的舍下小住幾日可否?”


    礙於先前拒絕納徒的因素,孟贏溪轉求其次地笑應了。


    [長安城,柱國大將軍府……]


    有貴客來訪,柱國大將軍府上下都忙碌起來,完全是一幅熱鬧非凡的景象,就如同過節一般。


    獨孤伽羅盛情萬分,她不但為贏溪先祖置換了全新的床褥,還派出了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來服侍左右,這份待遇想推卻都推不掉,這叫孟贏溪感動不已,但是也尤其不自在。


    宴席準備好了,桌麵盡布碟盤,幾無虛位,豐盛之極。贏溪先祖被恭請入了上席,她臉色緋紅,明顯不勝主人的好客與尊仰。


    性格颯爽的獨孤伽羅觀察到了貴客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拘禮,於是使笑道:“尊上被我等凡人恭敬了數百年,怎地到現在還沒習慣?先祖仙麵生出桃花,煞是起風情。”


    臉更豔,群起而笑……


    普六茹堅攜著獨孤伽羅起身,他帶頭施禮,方口鍾音地主話敬酒道:“羅延雖然趕盡西域佛主,卻迎來了東方真神,此事實屬造化和莫大的福份!晚輩們敬尊上一杯美酒,喜迎贏溪先祖不嫌煩擾仙臨舍下。”


    “贏溪先祖”趣顏迴道:“誒……羅延尊過頭了,老身充其量隻能算作妖精,並非真神。神仙與贏溪無關,書上當會隻道老身是妖精,所以千萬別再提神仙二字,否則叫人無地自容,羞愧難當。嗬嗬……老身這裏祝你們日日有福,年年吉祥!”


    事實上書中確實如此稱唿贏溪,喚她作妖精,夫婦二人隻是不便出口罷了,於是難為情地笑了笑。孟贏溪自笑了然,隨後將酒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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