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吳勝兆和李本深二人分頭行動,不一會兒,就與那三百多名想要逃竄的流寇串通好,約定在黃昏時舉事。


    不知不覺,夕陽西沉,吳勝兆李本深等人,開始分頭行動。


    他們故意以一種閑逛的姿態,一路穿行到了北門處,當他們看到,唐軍士兵們似乎毫無防備之時,吳勝兆與李本深二人,皆是大喜。


    二人互相對視了一下,又向後麵跟行的流寇士兵使了個眼色,便嗷地一聲大叫,撲上前去搶奪守軍的武器。


    三百多名流寇一齊行動,一瞬間,竟然氣勢極盛,那些看守城門的唐軍士兵,好象根本就猝不及防,七八名守軍立刻丟了武器,四散逃跑。


    見得唐軍瞬間逃散,吳勝兆心下極喜,他厲聲大喝道:“各位!唐軍已亂,我等速速衝出城去,徑往邊界山!”


    一眾流寇嚎叫著急急衝出內城門月道,每個人都知道,接下來,他們隻要衝過了甕城和吊橋,現在天色已然昏黑,唐軍就是想要追擊自已都不可能了。


    隻不過,在全體流寇,全部衝到甕城,還未來得及衝出外城門去時,後麵砰的一聲,內城的城門,已是轟然關閉。


    而在這時,在外城城門處,忽有一隊全副武裝的槍兵,呐喊著直直殺入,將外城門的月道,堵得嚴嚴實實。


    唐軍這一下隱敝的突襲,讓這三百來名正要急急逃跑的流寇,頓成了甕中之鱉。


    “操!原來唐軍早有防備,他們藏兵在外城門處,正等我們來自投羅網呢,我等卻是中計矣!”吳勝兆懊惱地捂住了腦袋。


    “勝兆,眼下之計,卻當如何?”李本深的聲音焦急地響起。


    不料,就在他們還在商量之時,城牆上傳來一聲口號,那從外城門衝來的槍兵,立刻又高聲呐喊前些,猛衝前去,對這些既無盔甲也無武器的流寇大刺大殺。


    刀槍入肉的沉悶噗噗聲,捅斷骨頭的卟卟聲,流寇瀕死的慘叫聲,頓起響起一片,令人牙酸不已。


    “唐軍將士,不要殺了,我等願降,願降啊!”


    吳勝兆費力地用手中搶來的鋼刀,拔開了一柄淩厲刺來的長槍,衝著正在猛烈攻殺的唐軍士兵大聲呐喊。


    與此同聲,後麵大批的流寇步兵,已是刷地跪倒,紛紛磕頭求饒。


    “唐軍兄弟,我等一時糊塗油蒙了心,實是悔恨無及。你們就開開恩,放過我們吧。”在地上磕頭如搗蒜的流寇,大聲哭喊著。


    而高傑的外甥李本深,也心驚膽顫地跪在這些流寇中間,同樣磕頭如搗蒜,昨天夜裏商量逃跑的英雄氣概,卻是半點無存了。


    這時,站在城門樓上的一名唐軍青年將領,見到流寇已然跪地求饒,他的嘴角,頓時劃過一道微笑。


    這名將領,便是定北營副營長劉文秀。


    他厲聲一喝,有如機器一般殘酷殺戮的唐軍槍兵們,紛紛住手,給了剩下的二百來名流寇活命的機會。


    見得唐軍停止了殺戮,吳勝兆長歎一聲,手中的鋼刀叮當落地,他仿佛再無氣力一般,撲通一聲,跪於地上。


    很快,便有大批的唐軍輔兵過來,用繩子將這些求降的流寇捆得嚴嚴實實。


    這時,聽到北門處殺聲震天,金湯中城中亦是兵馬大動,大批身著三重盔甲有如機甲怪獸一般的橫行哨兵馬,也急急趕了過來。


    而高傑等人,聽到城門處有喊殺聲,頓是驚疑不已,他與李成棟二人,在幾名親兵的陪伴下,也急急趕到了北門之處。


    這時,北門的內城門,才重新打開。


    當高傑李成棟等人,見到這甕城中,已是堆了起碼七八十具流寇的屍體,鮮血溢流了一地之時,皆不覺倒吸了一口涼氣。


    接下來,他們再看到,包括吳勝兆和李本深二人在內的殘餘的流寇,正在全部跪倒在地,且都捆成一個粽子一般,在唐軍的槍尖下打著哆嗦時,二人頓覺臉上躁熱得慌。


    “這,這是怎麽迴事?”高傑一臉蒼白,結結巴巴地問道。


    “高將軍,這吳勝兆與李本深二人,欲奪我守門將士武器,率眾逃走。幸得我軍及時發現其陰謀,才能在此將計就計,將他們全部擒獲。“劉文秀臉上,劃過一絲隱隱得意的笑容。


    “冤枉啊!冤枉啊!我等實無此心哪。“吳勝兆與李本深二人,齊聲叫起屈來。


    “哼,你等還有臉叫屈!昨天夜裏,你二人深夜密謀叛逃而走之事,已我軍安全司暗探,聽得一清二楚。“劉文秀冷笑道:”二位,莫非你們還想要劉某,將你二人秘密商議之事,在這裏全盤講出不成?!“


    聽到劉文秀威嚴而淩厲的話語,吳勝兆與李本深二人,頓時低下頭去,再不吭聲。


    一旁的高傑,臉色更加羞紅,他長歎一聲,為自已的部下要叛逃離去,而感覺深深的慚愧。


    他忽地想到了什麽,抬起頭久久地凝視著對麵的劉文秀,覺得此人十分麵熟,似乎曾經見過。


    “劉將軍,你,你可是當日八大王手下的三將軍劉文秀?“高傑一幅忽然想起來了的表情,他以一種十分不確定地語氣問道。


    沒想到,劉文秀卻立刻慨然答道:“正是,劉某昔日曾是張獻忠手下的第三義子。不過,早在數年之前,劉某便已與其決裂,轉為唐國公效力了。幸得李大人賞識,現劉某已為定北營副營長。“


    “哦,原來如此……“高傑一臉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下卻不由得大為喟歎。


    這個李嘯,對曾是流賊的劉文秀,也能這般大加信用,並提拔為重要將領,此人還真是頗有識與容人之量啊。


    “那,那劉營長,你打算怎麽處置他們?“高傑的臉色十分難看,又不得不強自擠出笑容。


    劉文秀臉上泛起微笑,卻看得高傑等人心下發冷。


    “本來麽,按我唐軍條例,但凡叛逃者,皆需立刻斬首,以儆效尤。但你們剛剛來投,還不能算是我軍中一員,若就這般把他們都宰了,卻也有不教而誅之嫌。故而,這些人,暫時全部扣下,先在我金湯城的硫磺礦中,挖礦勞改,洗心革麵,待表現好後,再行安排。“劉文秀冷笑著地說完。


    聽到劉文秀這般安排,高傑雖然臉色難看,心裏卻暗暗鬆了口氣。唉,不管怎麽說,總算是暫時保下了他們的性命。


    不料,聽得劉文秀願意保留他們性命,一眾俘虜卻是大喜過望,他們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聲感謝劉文秀的不殺之恩。


    高傑輕歎一聲,便走到吳勝兆與李本深麵前,從下往下地俯視著跪地於地,正捆成一個粽子一般的二人。


    “高將軍……“


    “舅舅……“


    吳勝兆與李本深二人,還未來得及說完,卻被高傑分別狠踢了一腳,哎喲兩聲滾倒在地上。


    “你們這兩個慫貨,簡直丟盡了我高傑的臉麵!你們聽好了,從今之後,就在這金湯城中好好改造,斷不可再生異心!不然,莫說劉營長不能容你們,就是本將,也要親手斬下你們的腦袋,聽明白了沒有!“高傑一臉猙獰地怒罵道。


    “明白了!“


    吳勝兆與李本深二人,又趕緊重新跪好,複連連磕頭。


    高傑再不看他們,徑自掉頭離去。


    而一旁那一直沒說話的李成棟,則是一臉複雜地又看了看他倆,亦歎息著跟高傑離去。


    隨後,這一眾流寇,被徑直押送到硫磺礦中,開始了痛苦而艱辛的勞改生涯。


    而高傑李成棟,以及另外那二千六百多人,則在又休息了一天後,由劉文秀率領,從金湯城出發,一路徑往山東而去。


    在劉文秀帶著高傑等人前往山東之際,京城皇宮之中,崇禎皇帝卻是焦急得有如熱鍋上的螞蟻。


    在乾清宮的禦桌之後,來迴踱步的崇禎,有如一隻困獸一般。他的表情,十分地猙獰與焦慮。


    而在丹階之上,最新剛剛複位的首輔周延儒,更是一臉高度緊張地伏跪於地。


    這幾年來,因為國家多事,戰亂不息,這首輔之位,也是有如走馬燈一般輪換。


    先是首輔劉宇亮,在清軍退出關外後,因謊報軍功,再加畏敵鄙怯之罪,被罷免歸鄉,後是薛國觀、範複粹、張四知等人走馬燈一般輪換,基本是一年換一個首輔。


    隻是,隨著國內局勢的進一步敗壞,以及流寇的荼毒天下不可複製,崇禎對這些新任首輔們極為失望,這時的崇禎皇帝,竟開始懷念,早先被溫體仁拱下台的周延儒來。


    皇帝認為,周延儒雖有過錯,但還沒有壞了根本,而且這個人還有一定治政才能,國家在他當政的那段時間裏,也比現在不斷惡化的局麵要好很多,故而,皇帝很自然地產生了重新召迴他的念頭。


    此時,東林黨人乘機對崇禎帝施加影響,象張溥、馬世奇等人開始紛紛造勢,在朝廷內外散布道:“周玉繩若再度為相,必能改弦易轍,拯大明於危難之中也。”。


    於是,在崇禎十四年初,崇禎皇帝終於降詔,重新起用周延儒,在此人到京後,立刻複為首輔,加太子太師,進吏部尚書、中極殿大學士。


    隻不過,願望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這位周首輔的重新上位,並沒有帶來崇禎想象中的朝政一新,反而國家依然日漸糜爛,流寇依然猖狂不息。


    崇禎對天下情勢可謂焦慮萬分,他給正在四川督戰的楊嗣昌下達死命令,要他立刻消滅正在川中肆虐的張獻忠部。


    卻不料,已經技窮乏術的楊嗣昌,根本無力阻止兵力多達十餘萬的張獻忠部的狂攻。


    張獻忠部在得到夔州府後,便一路逆江而上,一路連敗明軍陣仗,先克萬縣,後下忠州、涪州等地,最終兵圍正在重慶指揮的楊嗣昌本部。


    楊嗣昌此時,已然重病在身,他的部下親兵皆勸他立刻突圍出城,被楊嗣昌拒絕了。


    最終,這位明末有名的楊閣部,在自已家中,強撐病體,穿好官服,向著北京的方向,連拜三次並高唿皇上保重之後,便服食砒霜,自殺身亡。


    而在他死後,重慶的明軍再無交戰之心,乃獻城而降。


    張獻忠入得城來,除了立刻下令,將重慶全城十餘萬百姓,統統打包賣給唐軍外,對楊嗣昌極為痛恨的他,下令再將楊嗣昌挫骨揚灰,以解心頭之恨。


    而張獻忠部流寇,在得到了整個川東之後,氣焰愈發囂張,遂乘勢進攻川西與川北兩地,四川之地,已然十分危險。


    現在,那東川重鎮重慶失守,以及皇帝極為信重的楊嗣昌自殺身亡的消息,傳到崇禎耳中之後,崇禎皇帝幾乎氣瘋了。


    驚駭萬狀以至不知所以的他,在這乾清宮中,象一隻困獸一般踱步良久後,才想起派出太監,去急急召來首輔周延儒,緊急商議現在的國勢軍情。


    一直來迴踱步的崇禎,終於站定。他的臉上,布滿了無可言說的焦慮與憤怒,以致整張臉都點變形。又仿佛此時的他,就象一個人形汽油桶,隻要扔一根火柴過去,就能立刻爆炸一般。


    “玉繩,朕且問你,現在四川形勢如此緊急,流賊這般猖獗,你身為首輔,可有什麽良策製之?”


    崇禎強抑著滿心的悲哀與憤怒,盡管用平靜地語氣向周延儒問道。


    周延儒聽到崇禎這般詢問,心下亦是喟歎不已。


    本來,他作為首輔,若論政經之事,還能迴稟一二,隻不過,若論起行軍打仗,他可就比楊嗣昌差得遠了,可謂是一隻毫無經驗的菜鳥,根本就無法迴答。


    看來,皇帝是被流寇逼急了啊!不然,他怎麽會向自已這樣一名純粹的文臣,來問這軍國之事呢?


    按說,皇帝若要問兵事,那兵部尚書陳新甲,當為最好之人選。隻不過,現在已成救火隊員的陳新甲,正在河南開封,指揮各路援剿兵馬,抗擊李自成部流寇,根本就不在京中。故被重慶失守以及楊嗣昌自殺的訊息逼急了的皇帝,也隻能把自已這隻菜鳥,抓來詢問了。


    隻是,自已又能給皇帝提出什麽建議呢?


    不過,周延儒在沉吟了一陣後,忽地眼中一亮,便立刻迴答道:“皇上,這般軍情大事,微臣乃是文官,不敢遂言,但皇上何不立刻召那能征慣戰的唐國公李嘯,前來京城詢問呢?”


    聽了周延儒的迴答,崇禎的臉色,卻是瞬間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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