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她看著他的樣子,不是咬牙切齒的那種恨,不是恨之入骨的那種冷,而一種滲入骨髓的輕視。


    仿佛,這個人再做什麽與她來說也再沒有任何影響力。


    當沐建國真真實實地從女兒的眼中看到這些情緒時,他確實嚇的不輕:“小若,爸爸錯了,爸爸真的錯了,你就原諒我吧!”


    “你覺得我會原諒你嗎?”


    “小若……我是你爸爸……”


    她笑,語氣卻很冷:“你也配?”


    這三個字,平時也不是沒聽過,但今天不一樣,沐建國知道,這丫頭應該是鐵了心地不想再認自己了。


    心裏一慌,他便開始口不擇言地大吼大叫:“是,是,我不配,我不配做你的爸爸,也不配做你媽的好丈夫,我這不好那不好,什麽都不好……”


    說到這裏,沐建國竟哭得像個孩子:“但,你要是不管我,不也跟我一樣不是個東西了嗎?我知道我賤,可你是我的女兒,身體裏流著我那肮髒的血……你以為你能好到哪裏去?瞧!你清高了二十多年,最後不也還是為了錢去傍了大款麽?”


    這些話,居然是從親生父親的嘴裏說出來的……


    還有什麽比這更為諷刺?


    沐顏若本就不打算原諒他,可現在,除了不原諒,她竟有種恨不得他幹脆去死的感覺。


    她上輩子難不成是個江洋大盜?要不然,這輩子怎麽就攤上了這樣的一對父母?


    媽媽為了自己幸福不要她也就算了,爸爸居然一心隻想要賣了她換錢……


    她都把話說到那種地步了,可還是沒能換迴這個男人一星半點的良知,夠了,她受夠了!


    大抵是感覺到了她的怒氣,沐建國這時反而跟個老痞子似的:“生氣啊?生氣又怎麽樣?我就是你老子,老子欠了錢你還就得幫老子還……”


    “我來幫你還怎麽樣?”


    沐建國正叫得厲害,突然卻聽到身後傳來了兒子的聲音,他一轉身,笑了:“亦……亦寒你也來了?你快幫我給你妹妹說說,讓她不要再這麽不聽話了。”


    “我以為,你就算是個無賴,也是個聰明的無賴。”


    話落,沐亦寒冷眸沉沉一轉,直接對接他過來的董蕭問了一句:“有沒有什麽能讓他不再禍害人的好辦法?”


    “關起來……”


    聞聲,沐亦寒滿意地看著董蕭一笑,然後說:“那就好吃好喝的把他關起來。”


    話落,他還補充:“關一輩子!”


    “亦寒,亦寒你不能這麽對我,亦寒……唔,唔唔……”


    叫得正歡,嘴卻被堵了起來。


    沐建國被拖走的那一刻,沐顏若也委屈地轉過身對著哥哥扁嘴:“哥……”


    “早該這麽樣處理了,若不是你一直狠不下這個心的話!”


    沐顏若扁了扁嘴:“小時候,他還是對我們好過的……”


    小時候那樣就算好麽?


    是妹妹的要求太低罷了,不過,不想說這些再來傷她的心,沐亦寒隻很平靜地說了一句:“所以,這麽多年我們也還夠了。”


    “哥……”


    “委屈就哭出來!”


    她搖頭,很輕很輕地說:“有什麽好哭的,從今以後,我再也不要為這個人掉一滴淚……”


    “終於不傻了!”


    “討厭,不許說我傻……”


    聞聲,沐亦寒伸手,心疼地揉了揉妹妹的頭:“不傻,隻是善良的可愛!”


    善良……


    這個對別人來說可能是讚美的詞,對沐顏若來說,一點也不喜歡,人善被人欺,從小她就是這麽感受著長大的。


    她不想做個善良的人,不想……


    隻是,本性如此,就算她一直在努力,可她依然做不了真正的不孝女,所以,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親情所傷。


    媽媽那邊傷,爸爸這邊……也傷!


    ————————————-


    一場鬧劇,高調地開始,轟轟烈烈地結束……


    最終,沐建國真的被送去關了,不過不是私人囚禁,而是隨便找了個什麽不痛不癢的理由關到了派出所裏。


    據說,有了霍家的指示,他至少應該會在那裏關上個半年時間……


    半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雖然不至於像沐亦寒說的一輩子那麽長,可也應該足夠讓沐建國好好反思一場了。


    當然,那是指他會反思的情況下。


    如果他還是‘想’不明白,那麽,半年之後等待他的應該是下一個半年,甚至再下一個半年,直到,他徹底想明白為止。


    對沐建國那種人來說,這大約已是最輕的懲罰了,所以,沐顏若雖感念於他生她養她,倒也沒有因為關他這半年的懲罰而聖母地覺得太過。


    隻是,沐建國的行為,畢竟還是傷了她的心……


    所以,自被救下的那一刻開始,直到她被帶迴到霍家,她的臉上一直沒有再露過笑容。


    迴家後,意外地還是沒有看到霍媽媽,顯是醫院那邊的問題很嚴重,所以她才分身乏術。


    不過,電話倒是來了一通,噓寒問暖地對沐顏若問了好一陣,才主動掛了電話。


    放下手機,沐顏若忍不住問霍靳深:“你不要去醫院看看嗎?”


    “看什麽?”


    “你不會不知道你們家醫院裏出了醫鬧事件吧?”


    “媽能處理好。”


    沐顏若生生被噎了一下,可她還是堅持:“我當然也相信媽能處理好啊,可是,你做為她唯一的兒子,不去幫幫她嗎?”


    “我本就不擅長這種事,更何況,處理這些霍家有專業的公關團隊,用不著我。”


    這算是很理性的迴答,可女人都是感性的動物,所以,沐顏若還是不能理解地說:“就算你幫不上忙,去看看你媽媽也好啊?”


    聞聲,霍靳深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問她:“你跟我說這些,是想趕我走麽?”


    她哪有?


    真心覺得跟他這種人沒辦法正常溝通,但又不能不溝通:“我是真的覺得,你媽媽一個女人也挺不容易的,所以覺得你應該多給她一些心靈上的支持……”


    “不用。”


    他還是拒絕,然後扭頭過來時,居然一臉溫柔地看著她笑:“我隻想留在家裏陪你。”


    沐顏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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