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邊微微泛著霞光,室內的懸著的紗燈也還隱隱透著淡淡的光亮,吟簫隻披了件晨衣坐在菱花鏡旁,靜靜地看著鏡中的容顏,一頭青絲如瀑布般貼著背部傾瀉而下,長及腰間,在燈下散發著柔柔的光。鏡中人嫣然一笑,明眸皓齒,眼光清澈,顧盼生情,隨即無奈一笑輕輕吟道:“無端打翻明鏡台,才知心無菩提樹。”吟罷仍坐著靜靜地想心事,她這一生怕是隨著昨晚那場纏綿繾綣而塵埃落定了吧,轉頭看那窗台的青菊卻又想起當年寧王吟的那句“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驀地心中一痛,遂又無奈而自嘲地笑了,這一笑心裏越發酸痛起來,她知道她開始在乎了。

    寧王醒來見身邊無人,起身掀開帳幔一看,見吟簫呆呆地坐在鏡旁,輕輕走了過去,扶著她肩向鏡中笑道:“怎麽不多睡一會?”

    “睡不著,躺著也無趣便起來了。”吟簫見鏡中的他一臉溫情,抬起手輕輕握上那搭在肩上的左手,他那手指修長微白,摸上去一絲暖意便輕輕透過手掌直入心中,稀釋了心中的酸痛,於是抬頭對著鏡中淺淺一笑。

    寧王見她淡淡笑著,輕拍了拍她肩又是溫厚一笑:“起來也好,去花園裏走走吧。”

    秋日漸濃,那滿院菊花的迎著微寒的秋風爭相怒放著,道不盡的清俊秀逸,空氣中整日彌漫著清淡的菊香,聞起來令人神清氣爽。寧王下令要將這滴翠館改成蘊芳居,吟簫執意不肯,說是唐突了那窗邊的幾株修竹,無奈隻好作罷。

    近日寧王天天在這滴翠館中陪她吟詩、下棋倒也有說不盡的樂趣與溫存,吟簫雖然心存芥蒂但也十分享受,知道他多日未去那飛紅院,因有著私心也並未提起,感情這東西是容不得分享的,縱使她心中也覺得有些不妥。轉眼已到了十月末,天氣越來越冷了,那院中的菊花已漸漸凋落,寧王知吟簫不忍看那一片敗落的景象遂命人將那菊都搬了出去,在院中擺了些常青的盆景。

    這日下午,外麵寒風乍起,寧王無事也沒有外出,一時來了興致便在滴翠館的暖閣裏給吟簫畫小像,剛鋪上宣紙,擺好墨與顏料就聽見窗外有兩個丫頭唧唧咕咕在說悄悄話,不禁有些惱怒,便命她們進屋來跪著訓話。

    吟簫見是院中的兩個粗使的小丫頭,心中有些不忍,正欲開口讓她們起來迴話,就聽地下那兩個小丫頭叫著討饒,一臉的驚慌。寧王雖然治家頗嚴但待人隨和,況且又不是什麽大事情,也不至於滿臉恐慌,見著兩個丫頭神情古怪心內也覺蹊蹺便問道:“本王想知道是什麽事情讓你們兩個奴才不分場合聒噪,連府裏的規矩都不顧了?”“迴王爺,是奴才們一時忘情便吵著主子了,實在是因為這事…這事情,奴才不敢說。”其中一個大一點的丫頭戰戰兢兢地答話,一臉驚慌,心神未定。

    寧王見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便有些不耐煩道:“恕你無罪,但說無妨。”

    那大點的丫頭又看了看吟簫,見她淡淡地笑著看她,便放下心來,與身旁跪著的丫鬟對視了一下說道:“迴王爺、王妃,奴才聽說…聽飛紅院的丫頭說近日來,那裏麵竟鬧…鬧…鬧鬼了。”

    “你們這些丫頭們,沒事竟亂嚼舌頭根,青天白日的怎麽就鬧鬼了?……”吟簫一聽頓時覺得荒誕不經,斥責道。

    轉頭看見寧王鐵青著臉,嘴角抽了一下焦急地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

    那丫頭見寧王麵色不好,也不敢隱瞞便一五一十地說道:“聽那邊的人說,每天夜裏都能聽到有女子的哭聲,凝香居的主子也常常半夜發夢說胡話呢,下人們也……”還沒說完,就隻見寧王麵目蒼白,拔腿就出了暖閣往飛紅院去了。

    吟簫見他走得急,也不攔他,攔也攔不住,隻能由他去了。見那書桌上鋪著宣紙,便起身蘸了墨,揮筆洋洋灑灑地畫了一幅菊花圖,畫完端詳了一會,便在畫的下方寫了兩句詩,正是唐朝元稹的那首《菊花》後兩句:“不是花中偏愛菊,此花開盡更無花”,寫完淒然一笑,便將那宣紙晾在窗邊,自己剛坐在桌旁凝視那畫不語。隻見碧雲此刻端著盤子走了進來,剛走到她跟前就聽她幽幽說道:“你看,此畫可好?”

    碧雲上前瞧著,隻見那畫上菊花正怒放著,風流瀟灑,線條流暢、靈秀活潑、有質有韻,有些訝異地看著她,和她在一起這麽久,竟不知她還擅長丹青,剛要誇這畫好,就瞥見了下麵那行小楷,頓時變了臉色,呆呆地看著她不知說什麽好。

    隻見吟簫淡淡地笑著轉頭看她,用手指著那畫對她道:“讓人把它拿去裱了,就掛在這屋裏吧。”

    碧雲見她表情很平靜,臉上也掛著淡淡的笑容,一時竟猜不透她的心思,這時卻見絲雨掀了簾子一臉神秘地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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