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春光景,隻見青峰山流雲莊內綠草如茵,鵝黃的綠葉兒剛抽出芽兒來,遠看像層淡淡煙霧。那滿莊最出挑還是盛放的黃素馨了,一串串金黃的小花壓得枝條軟軟地垂著,夾在那大片的綠叢中極為惹眼。一個頭束描金玉冠身著玉色絹衣的腰間束著革帶的少年手拿彈弓眼瞄著池塘邊柳樹上的黃鶯兒對著身邊海青色絹衣的少年得意地說道:“你瞧,我能一下子就把它打下來。”

    那少年忙掣住他的手說道:“忘了師父的話了麽?還是放了它吧!”

    玉衣少年皺了皺眉,見那樹上的黃鶯唱得正歡隻好悻悻地放下彈弓:“虧我上心做了這個來玩,在這裏卻無用武之地。”

    “罷了罷了,今日師父會客,放了我們一日算是好的了,每日那麽多文啊武的功課弄得我好生難受,今日歇上一歇,盡情玩一下子。”青衣少年掩不住滿臉興奮。

    那玉衣少年掐起石磯旁的一枝條黃素馨放在鼻子上嗅了嗅隨手扔進了池塘裏,眼睛盯著水麵道:“真真是難得一日閑啊,閑來無事卻難捱,見著雀子也打不成……對麵是什麽聲音?”突然側耳聽見池塘對麵不遠處一陣悠揚的樂聲。

    那青衣少年垂首聽了聽一副了然的表情笑著道:“定是我家妹子以簫和著她家師父笛聲呢!”

    玉衣少年抬首望著對麵的飛雲亭,隻見周圍翠柳環繞,遠處的梨花開得極盛,倒是看不清亭內的景象,於是拉著青衣少年的手道:“聽聞像是亭內傳來,悠遠的像是簫聲,那清脆的笛聲卻像更遠處傳來的,何不一同去看看,你家妹子何時入莊,未曾聽說啊。”說著一陣風似的繞著池塘跑向對岸去了。

    倆人一溜小跑在靠近飛雲亭的假山後麵站住了,那青衣少年正欲上前,被玉衣少年扯住輕聲道:“小心打擾了人家雅性,那亭內可是你家妹子?”

    青衣少年點了點頭,縮身躲在山後,指了指亭內道:“確是我家子洛妹子,旁人誰能吹出這麽悠遠清雅的調子,能夠和上妙慧師姑笛聲的也隻有她罷了。”

    那玉衣少年不以為然地順著他手指望了去,隻見一梳著垂掛髻的淡藍衣裙的少女,依著亭邊的柱子側著身子手執碧青竹簫凝神吹奏著,身形修長,看不清臉麵。那玉衣少年對著青衣少年眨了眨眼睛,示意他不要出來,自己則隻身一人離了假山悄悄走近亭內,正欲欺身向前拍那女娃的肩,不料那女娃倏地一轉身一杆竹簫便抵至他下顎,櫻紅穗子輕輕晃著。

    他順著簫望去,隻見她清秀的鵝蛋臉上一雙烏黑的眸子犀利地盯著他,因惱怒而臉頰飛紅,隻是拿簫抵住他的手仍直直的指著他,未曾有收迴的意思。亭邊不遠的梨花似雪一般開得耀眼,千朵萬朵,壓枝欲低,春風輕拂過便片片花瓣翻飛,輕輕落入亭內,簌簌地落在了她身上,襯得她更為清麗脫俗了,直看得他怔在那裏。忽聽見她女娃輕啟朱唇罵道:“哪裏來的小廝,擾了本姑娘的雅興?”

    “他不是什麽小廝,他可是大戶人家的紈絝子弟。”那青衣少年從假山後走出,笑吟吟地看著她說。

    “原來是哥哥來了。”那女娃立即收手含笑相迎。

    “聽了簫笛相和之聲就知是師姑攜了你過來,近來可好,聽得出來你的簫聲更為清雅了,甚得師姑歡心吧!”青衣少年穩步走入亭中臉上盡是喜愛之情。

    “隻是胡亂隨心吹吹了罷了,哥哥好空閑,竟有閑情逛園子,小心師叔罰你。”女娃欠了欠身,淺笑吟吟,“師父叫我了,我先去了。”她側耳聽見清脆的笛聲更加急促,連忙出了亭子,折往中院去了。

    那玉衣少年望著她穿過梨樹就不見了蹤跡,不禁對青衣少年道:“美而不嬌,秀而不媚,倩而不俗,怪道能吹出這樣的清雅淡泊的曲子來。”

    青衣少年隻笑不語,過了半晌說道:“我家祖父愛簫,因為我這妹子從小吹得一手好簫深得他喜愛,若不是她身子單薄時常生病,才舍不得她跟著師姑略學些武藝強身呢!她從小就生性淡泊故能吹得這樣的曲子,恰恰合了師姑的意,時常跟她笛簫相和,甚得她歡心。”

    玉衣少所低首不語,隻望著那一片梨花沉吟道:“‘雪作肌膚玉作容,不將妖豔嫁東風’,難怪古人誇這梨花好,遠看去白清如雪,恰似那天邊的白雲,這飛雲亭真是名副其實啊!”

    青衣少年看著他笑道:“不知道你是誇那梨花還是歎這亭子,再不然就是讚那活生生的人吧?”

    正所謂“人生初見飛雲亭,梨花飄散雪晶瑩,不知芳蹤何處去,但見碧痕鋪滿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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