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碧蓮是老太太娘家侄女,跟老太太一樣都是葛氏女,所以繼母嫁過來之後,老太太將父親當成自己人,才會對父親和顏悅色?

    可不應該啊。

    剛迴來的時候,她明明聽到父親對老太太頗有微詞,甚至恨她害死了父親的生母孫姨奶奶。

    顧重陽想了很久,也沒有想出答案。

    越是想,越覺得眼前如蒙了一團迷霧,事情的真相就掩蓋在重重迷霧之中,她怎麽也看不清楚。

    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麽,她都要保護好母親,絕不讓母親受委屈。

    葛老夫人病重,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三個兒媳婦輪流侍疾。

    三老爺雖然迴來了,但是自動他喪偶之後就沒有續弦,身邊雖然有一個貼身服侍的肖姨娘,卻是片刻也離不了的。

    三老爺雙耳失聰,身子又弱,雖然不能侍疾,卻每天早晚都來看望葛老夫人,也是十分孝順。

    雖然不侍疾,別人卻沒有責怪他半分。

    輪到四夫人沈氏的時候,葛老夫人總之格外折騰,一會要茶一會要水,不是嫌涼了,就是嫌燙了。總之,把四夫人使喚的團團轉。

    四夫人侍疾一夜,第二天早上迴來的時候,總是格外疲倦。

    她雖然知道葛老夫人不喜歡她,有些故意折騰她意思,卻絕不想到葛老夫人是故意裝病。再加上她不願意落人口實,因此十分用心,並不敢有半分的懈怠。

    有時候剛剛躺下,葛老夫人就會叫她起來,不讓她好好休息。

    為了能好好的服侍葛老夫人,輪到她值夜的時候,她幹脆坐著,整夜的不睡覺。

    可就算如此,葛老夫人還是罵她居心不良,像孤鬼一樣,半夜不睡覺故意嚇她。

    四夫人很辛苦,顧重陽看著雖然心疼,卻沒有辦法替她受這份勞累。

    隻能把四房的事情處理的妥妥當當,讓小廚房的人準備好早膳,等四夫人迴來了,讓她沐浴更衣之後就吃飯。吃完飯,就讓她什麽事情也不做,隻趕緊去補眠。

    中午也是如此。

    有了顧重陽的幫忙,四夫人晚上侍疾值夜雖然辛苦,白天卻能睡一整天的覺,疲倦倒是少了不少。

    女兒的變化四夫人看在眼中,覺得十分欣慰。

    她午睡起來,已經是申時中(下午四點左右),顧重陽立馬跑過來道:“母親,您站起來走走,提

    提神,一炷香之後,咱們就用膳。今天晚上,我陪著您一起去給老太太值夜。”

    她一定要趁這個機會看看老太太到底是什麽病。

    可四夫人卻不同意:“不行!我去安榮院,是給老太太侍疾,又不是去玩的,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去做什麽。”

    顧重陽若是今天晚上去了,明天恐怕就會有人說四夫人不安好心,讓顧重陽去鬧騰,害的葛老夫人病情加重,命懸一線了。

    顧重陽撅了嘴,十分不高興。

    四夫人卻笑道:“好了,別不高興了,你不是想去廣濟寺玩嗎?等過幾天老太太身體好了,我就帶你出去玩,好不好?”

    四夫人說話的時候十分溫柔有耐心,看著顧重陽的眼神充滿了疼愛,好像生怕顧重陽不高興似的。

    顧重陽見了,不由一陣心疼。

    自己真是太不懂事了。母親每天侍疾,已經很辛苦了,自己就算不能為母親排憂解難,也不能給母親添麻煩啊。

    顧重陽揚起臉,對著四夫人微微一笑:“母親,你放心,我聽您的話,您不讓我去安榮院,我不去就好了。”

    四夫人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摸了摸顧重陽的臉蛋:“真是個乖囡囡!”

    母女兩個說了一會話,正準備吃晚飯,大夫人卻來到了榮冬院。

    顧重陽給大夫人見了禮,大夫人就笑著把帶來的一盒蜜餞果給顧重陽吃。

    顧重陽雙手接過來,笑盈盈地道謝,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聽四夫人妯娌兩個說話。

    “四弟妹,這幾天實在你讓你跟二弟妹受累了。”大夫人神色愧疚道:“因為要主持中饋,你跟二弟妹侍疾兩天,我才侍疾一天,我心裏實在是過意不去。”

    “大嫂何必如此見外,咱們都是一家人。”雖然不喜歡婆婆葛氏,但是對於這個體恤寬容的大嫂,四夫人是十分佩服的:“咱們慶陽侯府家大業大,主持中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上上下下百十口的人,事情都攤在大嫂你一個人身上,著實不易。我也不能幫你什麽忙,要說過意不去,應該是我過意不去才是。”

    四夫人道:“我這幾年一直在外麵,如今迴來了,正應該在老太太麵前盡盡孝心。這都是為人媳婦應該做的,大嫂你可千萬別跟我客氣。”

    大夫人聽了,就欣慰地點了點頭:“四弟妹,你果然是個寬和之人,若是二弟妹與你一樣,咱們家何愁不興旺。”

    怎麽又扯到了二夫人?

    顧重陽咬著蜜餞,看著大夫人。

    四夫人沈氏也在心裏嘀咕,臉上就露出幾分不解。

    大夫人歎了一口氣道:“這幾天你們每人兩天,隻有我侍疾一天,二弟妹頗有微詞,屢屢說我為人處事不公,說老太太偏心。我怕你心裏有疙瘩,特意過來跟你說,從今天晚上開始,我跟你們一樣,侍疾值夜也是兩晚。”

    “那怎麽行?”四夫人道:“我晚上侍疾,那是為人兒媳對長輩的本份,我白天無事,總可以休息。可大嫂你白天還要主持中饋,特別是眼下到了年底,肯定會特別忙。這樣白天夜晚連軸轉,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住啊。”

    “我何嚐不知道?”大夫人道:“隻是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隻希望老太太能早日康複吧。”

    大夫人站起來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隻是別人卻跟你想的不一樣。我是慶陽侯府的當家主母,必須一碗水端平,不能讓人說閑話。四弟妹就不要跟我爭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她從丫鬟手裏接過一個長長的匣子遞給四夫人道:“這幾天你侍疾辛苦了,我都看在眼裏,這株人參給你補補身子,今天晚上你好好睡個囫圇覺,等後天晚上你再去。”

    四夫人聞言又是驚詫又是感動。

    送走了大夫人,四夫人不由感慨道::“怪不得人人提起大嫂,都是說她如何賢惠端莊,上上下下沒有一個人說她的不是,原來她竟然真的這麽好。老太太那麽挑剔,遇到她,恐怕也挑不出錯了吧。”

    不僅僅是四夫人,就是伍嬤嬤,蘅蕪杜若也覺得大夫人為人謙和,是個難尋的好人。

    可顧重陽卻覺得有點怪。

    這世上,不管你是誰,不管你多麽完美,總會有人對你不滿意。

    慶陽侯府上上下下百十口人,竟然都是大夫人讚不絕口,這事情就有些不可思議。

    或者,大夫人的的確確是個好人;又或者大夫人手腕高超,絕非善男信女。

    等到四老爺迴來,一家三口用了晚膳,四夫人把大夫人過來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讚道:“我平生佩服的人特別少,大嫂算是一個。”

    四老爺聞言不由皺了眉頭道:“夫人,郝氏人的確不錯,但她畢竟跟老太太一心,與咱們不是同路人。知人知麵不知心,夫人還是與她保持些距離的好。”

    顧重陽也很讚同父親的這句話。

    這段日子以來,為了補缺,父親終日在外麵忙碌,出門越來越早,迴來的越來越晚,眉頭也越鎖越緊。

    顧重陽知道,他在外麵,一定四處碰壁。

    她很想幫助父親,可卻愛莫能助。她雖然是重生的人,可對於官場的事情,她實在是一竅不通。

    嫁到延恩侯賀府之後,跟她有所往來的,大多是勳貴家的女眷。父親是文官,她實在是幫不上忙。

    她心裏十分自責,若是前世能多多關注官場的事情就好了。

    耳邊傳來四夫人詫異的聲音:“老爺,你是不是打聽到什麽事情了?”

    “嗯。”四老爺顧占茗撫了撫眉心,沉聲道:“今年江南道課考的主官吏部郎中田滿是郝氏娘家弟媳婦的親兄弟。”

    顧重陽聽了,心頭不由一個咯噔。

    若按父親這麽說,這個田滿不可能不知道父親是顧家的人,不可能不知道兩家有姻親關係。既然知道,還這麽做,那就令人深思了。

    大夫人或許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麽寬和良善。可為什麽呢,四房跟大房並沒有衝突啊。

    四夫人聞言頓了頓,過了好久才道:“這事情會不會是巧合?”

    “巧合?”四老爺冷笑一聲道:“官場上人人都是人精,哪有什麽巧合。”

    既然不是巧合,那就是大夫人故意跟四房作對了。

    顧重陽也聽父親說了,為了能有個好前程,他在任上的時候,不說勵精圖治,但也絕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別人做知縣,那是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

    可父親卻兩袖清風,分文不取。不僅如此,還極力結交當地鄉紳,對上司投其所好,甚至不惜動用母親的陪嫁去賄賂打點同僚。

    上下都打點的妥妥當當,課考的主官是京官,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刻意跟慶陽侯府的人過意不去的。這是父親可以肯定的一點。

    可萬萬沒想到,問題居然就出在課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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