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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煦步履匆匆,他甚至沒跟第一次見麵的師爹寒暄幾句。邁出國公府大門,早有馬號家丁備好了馬匹,陳煦也不客套,接過韁繩,打馬前行。馮靖跟在陳煦身邊,偶爾瞟見陳煦那雙布滿殺機的眼睛,他理解妻子的苦心。


    有勇無謀的惡人,充其量不過一介武夫;而智勇雙全的壞蛋才最可怕――這話在現在也有出處,流氓不可怕,可怕的是流氓有文化――妻子雖不在佛門,馮靖卻知道她勸人向善、濟困扶窮的心思從來沒有變過。


    陳煦幾人穿街過巷,每逢走到岔路口,他們就會看到一張指示方位的簡圖。


    這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感覺很被動,明知前方充滿危機,他們卻必須一路跟下去。馮靖突然從馬背上躍起,幾個起落間,他就消失在前方的夜色裏。“爹爹,你小心……”馮清擔憂的看著前方空曠的街道。


    陳煦他們在前方的岔路口追上了馮靖,在他身邊是轟然倒塌的一堵牆壁。


    “爹爹,你怎麽了?”馮清躍下馬背,搶先抓住馮靖衣袖。


    馮靖微微搖頭,“難道真的是他?他為何要劫持秋月這樣的女子?”壓下翻騰的氣血,他又忍不住想道,“江湖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虛傳。”


    在京城西郊的一處簡易民房裏,陳煦他們看到了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秋月。


    秋月成跪姿被綁在屋子正中的木樁上,膝蓋下鋪滿被鮮血染紅的碎瓷片,衣衫經不起皮鞭的抽打而襤褸不堪,隱隱能看到血跡斑斑的肌膚;她的雙臂怪異的扭曲著,披頭散發,她低垂著頭看不清麵部表情;秋月的四周躺著十來具屍體,四周散落著刀劍,他們這些人身上看不到傷口卻沒有了唿吸。


    這場景簡直觸目驚心。推開房門的刹那,陳煦甚至不相信被綁著的女子就是秋月,可他認得她那身衣服,第一個搶到了秋月身邊。


    “小心有詐!”


    楊雲睿幾人同聲說道,陳煦卻仿佛沒聽到似的輕輕的捧起秋月的頭。


    秋月雙頰紅腫、眼神渙散,她甚至沒認出陳煦,狀似瘋癲的咬住了陳煦的拇指。那是頻臨絕望的人能想到的最起碼的自保手段。


    “秋月姐,對不起,我來晚了。”


    陳煦仿佛被咬的不是自己一般,他隻是輕輕的捋順秋月的發絲,而後輕輕的摩挲她的肩關節。


    “陳煦你不可妄動,她雙臂嚴重脫臼,稍有不慎即可影響終生。”


    馮靖出聲製止,楊雲睿卻解釋道:“師爹,明陽精通關節技,我相信沒有誰比他更有資格救治秋月的傷。”


    秋月聽到“陳煦”的名字,她緩緩的睜開眼睛,恍恍惚惚的看清陳煦半跪在她跟前,那緊繃的心弦放鬆開來,她知道苦難已經過去了。


    “公子,他…他們逼…逼問我肥皂的事情,我…我什麽也沒說……”話未說完,秋月白眼一翻昏死過去。


    “傻丫頭!”陳煦眼眶裏含著淚,他知道他這輩子絕不能負了佳人。


    “師兄,秋月她…她怎麽了?”


    馮清顫著聲音問道,她簡直不能想象秋月受到過何等酷刑。


    “秋月隻是睡著了,這樣也好,能讓她忘掉身上的疼痛。”


    陳煦幫秋月托上關節的同時,馮家兄妹麻利的清理了地上的碎瓷片,有些碎瓷片刺進肌膚,馮清用顫抖的雙手替她取出來,昏迷中的秋月臉上兀自現出痛苦之色。


    “陳煦小兄弟,當日你救我一命,今日我幫你料理些麻煩,也算報答你的救命之恩,”屋外突然傳進一個聽起來有些尖細的聲音,“這些都是京刀盟的人,躺在中間的是京刀盟的二當家,他隻是被我打昏了,我知道小兄弟心有不忿,特意留給你發泄一番。”


    馮靖快速推開房門,對麵的屋脊上站著一個黑衣人,悄然而立。馮靖並沒有追過去,兩人已交過手,他知道即便追出去也是徒勞,何況這號稱“江湖第一高手”的家夥似乎並沒有惡意。


    說話間,京刀盟的二當家悠悠醒轉,他茫然的看著麵色不善的陳煦幾人,這到底是怎麽迴事兒?在失去意識之前,他正在享受刑訊的樂趣,話說即便那些鐵血漢子也不一定熬得過那些酷刑,這女子竟生生忍受下來,痛昏過去又被痛醒,死去迴來,她卻不肯吐露半個字,如果不是有惹不起的人定要逼出肥皂的製作方法,他真不忍心繼續折磨她。


    天堂與地獄,也許隻在一念間,二當家看到楊雲睿幾人的表情,他就知道他的苦難開始了。


    “砰”的一聲,楊雲睿飛起一腳踹在二當家胸口,二當家壯碩的軀體飛起來砸到牆上又轟然墜地,楊雲睿卻不願意他這麽痛快的死去,這一腳留有餘地,隻有痛卻不會有性命之虞。


    “楊…楊雲睿?”


    馮澈接替楊雲睿,他仿佛踢沙包似的踢來踢去。


    陳煦脫下袍子裹在秋月身上,他囑咐馮清抱著她,緩緩走到二當家跟前,“都有誰參與策劃了這件事。”陳煦聲音不帶一絲感情,他仿佛來自地獄深處的索命無常,二當家憑空感到了一絲寒意。


    “是…是國舅爺吩…吩咐的,國舅爺可是當今皇後的弟弟……啊!”


    二當家斷斷續續的聲音化作流暢的慘叫,陳煦突然拗住他的手指按到手背上。


    “國舅爺不會…放……”二當家冷汗涔涔,看陳煦那幾欲吃人的表情,他就知道祈求是沒用的。祈求不成隻能借勢壓人,二當家剛要說“國舅爺納了妾他的幺妹為第十八房小妾”,陳煦已如法炮製的弄斷了他第二根手指……


    二當家的下場很慘,十指指骨、雙臂臂骨,身上鎖骨、肋骨、雙腿腿骨均被陳煦寸寸砸碎、捏斷。馮清一家三口也好,楊雲睿也罷,他們誰都沒有阻止,二當家犯了眾怒,他是死有餘辜;他們隻是吃驚的看著陳煦,二當家慘嚎不止,即便他們都忍不住別過頭去,而始作俑者的陳煦竟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直到二當家忍受不住活活痛死。


    一眉並沒有離去,看著陳煦盡情的發泄,他突然想起自宮以前練功時欲火焚身噬心的感覺,隻有發泄過後才能平靜下來,他知道他留下二當家一條性命的決定是正確的。


    “你明明可以救下秋月,為什麽冷眼旁觀她被人用酷刑折磨?”


    看著陳煦衝到門外質問於他的舉動,一眉突然覺得很開心,不過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不經此事,你如何能讀懂女人的心思?”頓了一頓,一眉又道:“這女子的堅強與忠心的確令人敬服,話又說迴來,如果她是不忠於主子的奴婢,又有何麵目存活於世?”說完,一眉縱身躍下屋脊,他消失在黑色的夜幕裏……


    秋月一直昏睡,陳鶯兒哭得雙目紅腫,她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邊;秦夢瑤也沒有迴家,她陪著陳鶯兒守在一旁,聽著秋月斷斷續續的夢囈聲,她忍不住看了看默默的坐在一邊把玩著軍刀的陳煦,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卻她知道秋月贏了,她用實際行動打動了陳鶯兒、打動了陳煦,有那麽一瞬間甚至也打動了她以至於感覺把秋月當成閨中姐妹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事情。


    直到第二天上午,秋月方才悠悠醒轉,臉色蒼白、嘴唇幹裂,緩緩睜開眼睛,她看到陳煦、陳鶯兒以及秦夢瑤那關切的目光,她覺得昨天遭受的苦難都是值得的。


    “夫人……”


    秋月的聲音沙啞,她剛要活動活動幾乎僵直的身體卻被陳鶯兒抱住,“孩子,你身上的傷還沒好,不能亂動。”


    秦夢瑤端來熱湯,陳鶯兒親自喂秋月喝下。


    秋月一直都是知足的女孩兒,看著陳鶯兒紅腫的雙目,又看看夢瑤小姐不再“敵視”的目光,她知道她不能要求更多,“夫人,秋月隻是丫鬟,沒…沒那般嬌貴……”


    陳鶯兒打斷秋月的話,“誰說你是丫鬟,從今天起你就是咱們家的女兒,以後你也不要叫我夫人,你像煦兒一樣叫我‘娘’。”


    秦夢瑤愣了一愣,她感覺這是最好的結果。


    秋月瞟了陳煦一眼,她隻是不肯,陳鶯兒卻堅持如此。


    “娘知道你心裏的想法,你放心,娘會為你做主的。”陳鶯兒從不是強勢的女子,這也都是話趕話趕出來的,說完她又忍不住看了夢瑤一眼。


    夢瑤認命了,她告訴自己,家裏隻能有秋月這一個妹妹,又想想月華姐姐,她不也有個妹妹叫小菊嘛。


    午飯過後,陳煦騎馬前往“狼牙”軍營。


    “師弟,秋月姑娘傷勢怎麽樣了?”


    馮澈遵從母親吩咐候在軍營,看到陳煦進來,他第一個迎上來。


    “她已經醒了,休息一些日子應該不會有什麽大礙。”


    說話間,楊雲睿來到陳煦身邊,“明陽,昨天的那幾具屍體我已經讓人運過來了,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我要給大家講課。”


    講課?楊雲睿、馮澈都愣住了,“當兵還要上課?”


    陳煦撇了撇嘴,他說:“這很新鮮嗎?‘狼牙’的將士要學的東西很多,野外生存技巧、追蹤與反追蹤、捕俘技術、攀爬、泅渡,甚至包括軍事地形學、戰場外語等等,我知道的我當授課先生,我不知道的,就花重金請別人來講。”


    “異食訓練已經考驗過他們,你以後應該補上,”陳煦指著馮澈說道,他又看了看楊雲睿,“大師兄如果想要體驗體驗,我覺得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什麽是異食訓練?”


    陳煦麵無表情的說:“你去問問‘狼牙’的將士們就清楚了。”


    “那今天你用這些屍體要做什麽?異食訓練?”馮澈突然張大了嘴巴?他感覺胃裏有什麽東西壓抑不住的往上湧。


    “今天我就給大家講講人體解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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