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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蓮道,“小姐你說得對,等見到陛下,你一定與陛下詳說此事,看陛下一發怒,他的紅雲寺還在不在!高白,你說是不是?”


    高白道,“拆不拆寺我說不好,但打發幾個和尚,料想不難!”


    那人蹲在底下,終於哭喪著臉替自己分辨,“夫人,小人一向自持很好,今日不知怎麽就沒有持住。小人也未出言調笑過仙尼,開始也是真要替她打水上來,可鬼使神差,禁不住他們鼓動,有一刻便將桶撒手了!”


    他的同伴此時被永寧坊護衛看住了,不敢動,眼見著這人挨郭府女人狠打,生怕這句話再將火惹到自己身上來。


    有人辯解道,“胡說,是誰說要才人替你扶腰?我們是君子動口不動手,隻有你的所行,才將紅雲寺的臉丟光了,豈不知有句話說的好?”


    高暢才將腳抬起來,又停住,問說話的人道,“哪句話說的好?”


    那人忽然噤言,遲疑著,“小、小人可不敢在夫人麵前胡說,”


    見這位兇神一般的郭夫人又朝自己瞪起眼來,他這才吱唔著說道,“有句話說……看、看做不看想,看想都色狼。”


    說罷,這人不知眼前的郭夫人又要如何的發作,便怯目看向高暢,隻見她橫眉立目,挺好看的人,卻如個女判官。


    他身後有個永寧坊護衛,揮手一鞭抽在他身上,喝道,“你想什麽呢,還不給老子低頭!”


    雪蓮已引著女尼過來,將這些人一一給她引見,女尼向這些人行禮道,“媚娘早聞幾位大名,對安西大都護的威嚴更是如雷貫耳,卻怎麽都想不到大人正在身邊!”


    郭孝恪連忙對女尼拱手道,“原來是武才人,郭某早已是死過一迴的人,豈敢在才人麵前托大!”


    武媚娘迴禮問道,“不知郭大人、寧國夫人,郭長史賢伉儷,以及大管家到此何幹?希望不要因為媚娘耽誤了幾位的正事。”


    郭孝恪說,“在下陪夫人到禁苑外走走,是夫人偶然想來感業寺看看。”


    武媚娘聽了,又對崔夫人施禮,“想不到夫人一念,便成了媚娘的貴人,夫人既然要看感業寺,媚娘這便為夫人領路。”


    崔夫人看眼前人,一襲青袍,遮不住寂寥瘦削之身,在這寺外山道上,有說不出的形單影支,而這樣的人,感業寺中不知還有多少。


    她忍不住感慨道,“想不到才人在感業寺的不易,連井水也離得這樣遠,才人在寺中如有什麽不便,一定要同我們說明。”


    武媚娘對郭孝恪與金徽皇帝的關係早有耳聞。她也很清楚崔夫人在黔州植樹、西州紡絹的經曆,這個女人麵目清雅祥和,此時裙服之下已掩不住有孕的跡象。


    就是這樣一位看起來極其柔弱的女子,居然敢走出無比顯耀的興祿坊高府,又與已經失去大都護身份的郭孝恪在一起。


    武媚娘道,“崔夫人才是媚娘無比欽敬之人,媚娘這輩子再也趕不上了。武媚娘在感業寺,隻求柴不要濕,井不要幹,路不要長,夜隻要短……”


    崔穎聽罷,臉上現出婉惜之色。


    那些和尚被郭孝恪放歸紅雲寺,警告他們今日之事不可亂說,往後也不可再到此處與感業寺爭井,這些人爬起來,不一會逃得沒了蹤影。


    崔夫人說,見過了武才人,她就不想再去感業寺了,她讓護衛們到井中撈起武媚娘的木桶,又替她打好了水送到寺中去。


    此時郭孝恪、郭待封、高白則退到旁邊去,隻有崔夫人、高暢、雪蓮陪武媚娘說話。


    武媚娘偷偷看眼前這三位女子,覺著她們的命個個好過自己,又覺著她們這次來,目的好象就是衝著自己——明明山道隻通感業寺,她們人走上來了,又說不去。


    若說她們是專門來看自己的,又不像。


    護衛們打了水,又被雪蓮趕去替武媚娘打柴,在這段功夫裏,三人隻是同她問些感業寺的日常,武媚娘想從她們的話中猜測來意,又摸不著蹤跡。


    這些人明麵上的身份並不出奇,郭孝恪已不再是大都護,甚至在吏部都不在冊了,郭待封也隻是個邊州長史,這樣的人在官場上多的是,高白也隻是個管家。


    但這些人,連女子在內,說起金徽皇帝時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仿佛那個人不是在整個大唐至高無上的人,隻是他們極為熟稔的家庭一員。


    那麽,他們跑到這裏做什麽呢?


    直到日偏,崔夫人說要迴城,武媚娘也沒猜明白。打柴的衛士們也迴來複命。武媚娘站到路邊,目送著他們上車的上車、上馬的上馬,然後自己空著手迴寺。


    於無人處修行,武媚娘想,看來她還須修行。


    路上,武媚娘妄念著能趕上永寧坊管家夫人雪蓮,但這也是不可能的。金徽皇帝曾說,再看到她時,就要給她一刀。


    先皇的鄭充媛也在感業寺中,武媚娘在井邊有麻煩時,她也提著桶出寺,但遠遠地看到,便退迴來了。


    見到武媚娘,鄭充媛悄悄湊上來問,“今日是什麽意思,來這麽多男人替你提水打柴,這是不被允許的。”


    武媚娘不說,也不被鄭充媛暗藏的指責和提示嚇到。


    第二天,出寺打水的鄭充媛迴來同武媚娘說,紅雲寺忽然去了大批官差,裏麵還有鴻臚寺的官員,不知做什麽。


    話剛說完,感業寺又來了不少太監,從太極宮來的,他們將常住感業寺,負責感業寺今後所有打水打柴的費力差事。


    第三天,武媚娘聽說不遠處的紅雲寺被官府勒令散夥。


    紅雲寺所有和尚均須在鴻臚寺官員麵前背誦經文,有的人背《金剛經》,背錯一個字、或稍有停頓,立刻便被劃到不會背的裏麵去,而且沒有溫習的機會。


    不會背的一概勒令還俗,到最後,整座紅雲寺隻有方丈、和少數幾個年老體弱的和尚被移到別寺去了,紅雲寺不複存在,周邊山地充入渭南縣。


    鄭充媛私底下同武媚娘嘀咕,“這件事一定與你有關,不知你打水那天,遇到了什麽大人物。”


    她百思不得其解,“敢拆天子腳下一座寺的又是什麽大人物呢?難道是晉王殿下?不能啊,這可是赦建紅雲寺!晉王可不管鴻臚寺!鴻臚寺也不敢隨便拆呀!”


    鄭充媛多久不曾活泛的眼神,此時又生動起來,用意不明地盯住武才人。


    武媚娘任憑鄭充媛在那裏亂猜,又有些惱怒她為什麽不猜別的人、偏偏猜到晉王身上去。


    能這麽利索處置此事的,其實在大唐隻有一個人——金徽皇帝。


    武媚娘暗想,此事隻能說明,前日上山這些人,有著連鄭充媛也想不到的力量,武媚娘感謝郭孝恪一家,感謝崔夫人和高暢,但無須感謝別的人。


    ……


    這件事很快被皇後柳玉如知道了。


    高暢到長安,皇後在麟德殿設宴,宴請寧國夫人、高暢、東陽公主、新城公主。除此外就是謝金蓮、樊鶯、思晴、崔嫣、麗容。


    崔穎事前叮嚀高暢嘴要緊,高暢一開始也記著,但今天在座的都是熟人,尤其與皇後一家在西州時就在一個屋裏住著,熟得很,感業寺這件事還是從她的口中溜出來了。


    崔嫣敬高暢酒,問道,“大姐,我才知道你變成左撇子了。”


    高暢道,“還不是在感業寺打那個和尚打的……”


    崔夫人在底下用腳踢踢高暢,發現皇後好像沒聽到這句話,又喝了幾巡,皇後才笑著直接問寧國夫人,“母親,感業寺是怎麽迴事?”


    柳玉如雖然笑著,崔穎看得出她是很在意這件事的,高暢從鄯州來,不進長安城,先去感業寺打和尚,手都打疼了,皇後緊著忙著設宴款待,還是落在了後邊。她問的重點是感業寺。


    崔穎不能隱瞞,現在人家是君了。


    她一五一十的從頭告訴,去感業寺看武媚娘,原來都是皇帝的主意。說完後,崔穎又分析柳玉如的表情,看不出什麽。


    而高暢的表情卻很明顯,仿佛對崔夫人說,這可是你說出來的。


    當天宴請的都是女眷,皇帝未參加,他在宣政殿召集趙國公、江夏王爺、李泰、李治、樊伯山、於誌寧、戶部尚書等人議政。


    這些人中包括兩位元老、兩位親王、中書令和門下省侍中,看來,以後君臣小範圍的議事就是這些人。


    金徽皇帝今天就談土地,也沒有什麽明確的意向,反正就是君臣們在一起非正式的聊天。


    皇帝還吩咐內侍們將酒菜擺上來,規模雖不及此時麟德殿皇後那裏的宴會規模,但這樣議事的氣氛就自然多了,誰都不必一板一眼,說錯了也是酒話。


    趙國公講道,大唐推行的均田製,其實來自於北魏早期、代京1一帶計口授田的製度。永嘉之亂2後,戰亂頻仍,北方人成批遷走避禍,大量土地都荒蕪了,北魏就是在這個時候實行了均田。


    最近,皇帝在有些事情上常常越過趙國公和江夏王,又起用了晉王李治、濮王李泰,讓他們擔任重要的實職。


    對此,長孫無忌不認為這是皇帝陛下疏遠自己的表現,因為麽子長孫潤仍然是皇帝最嫡係的人,而朝政遷至大明宮以後,他同江夏王爺仍然有安座議政的資格。


    今天的機會很難得,雖然是采取的這樣一種隨意的方式,但趙國公看出來了,酒桌上所說的事,卻不是無足輕重。


    長孫大人看著金徽皇帝的臉色,有些謹慎地說,經過上百年光景,至隋末戰亂而出現的地廣人稀的“寬鄉”越發少了,大唐承平日久,在籍民戶較武德年間淨增兩倍,朝廷手中掌握的土地,早以不足授田了。


    皇帝舉杯,是在給趙國公以鼓勵,他聽得很感興趣。


    江夏王說,“微臣封地在鄂州,當然知道在南方,田令所定的民戶永業田、口份田一直不大足數。因為南方所經喪亂之慘酷,遠不及北方,故南方財用注重於關市之稅,取稅以帛、絹,而北朝唯受穀糧,即以租調為主。”


    兩位重臣說得謹慎,但無一不在暗示皇帝,均田製已岌岌可危,即便貴為皇帝,也扭不過這一大勢。


    唐令中即有“民戶因無力孝葬雙親,可賣永業田”的內容,手中有錢的人要買這些人手中的土地,官府亦無法阻止。


    皇帝又問樊伯山,“侍中大人你怎麽看?”


    樊伯山道,“趙國公與江夏王爺所說的是實情,微臣看,南方未實額授田,看起來也無關大局。陛下你看,南方商賈、絲織、製瓷之業多麽繁榮,連詩詞歌賦亦流派紛呈,萬紫千紅,為北方人所模仿。”


    看來,皇帝要推行的政策真是有些難度,在他親自選任上來的幾位重臣之中,對於皇帝要在土地上動手,居然都不大認可。


    趙國公乃是老資格的貴戚,自高祖時便位居要職,到今天,早就成了手中有地人的代言。


    金徽皇帝自出道以來,針對土地的幾次出手,均州劃州、褚遂良失勢、洛陽部曲傷人案……其實都是以權力變更為遮掩的,並且沒有涉及到趙國公。


    今天既然將問題擺到桌麵上來,趙國公雖然謹慎,但話是一定要說的。


    而江夏王雖未圈地,但他與樊伯山看到的,更多的是南方的繁榮。


    隻要是皇帝認準的事,必然要做下去。隻是,來自於中樞的阻力,雖不激烈,卻是他以往從未遇到過的。


    皇帝道,“先皇隨高祖起兵,經百戰而一統華夏,曾有誓言與眾位功臣永享榮華。但朕要說的是,江山穩固,我們才有繁華可享。朕繼承大寶,當然不改先皇初衷,知道誰才是我李唐皇室可以倚重的。”


    眾臣皆點頭,看得出皇帝不是說說哄人玩的。


    皇帝問,“如幾位所說,南方如此的繁榮,又少經戰亂之擾,那麽,為何每一次中國大統都是從北方開始?”


    這倒是個眾人從未想過的問題,人人知道金徽皇帝天賦異稟,於軍陣方麵無人能及,又得衛國公李靖真傳,因而個個搖頭,又仔細聽。


    皇帝說,“父皇早已給出了答案,‘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隻因這一句話,父皇便可稱千古一帝之殊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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