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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峻、樊鶯、麗容靜默不語,生怕打擾了皇帝休息。他坐靠在那裏靜如處子,雙手牢牢地捧著凝血寶珠,像是在閉目沉思。


    人生至此,也就不能為自己辯駁什麽了。


    自有人君以來,至高之位人人思慕,追求者如過江之鯽,你方唱罷我登場。誰都可以說王侯無種,但大治之君寥若晨星!


    壯哉!貞觀皇帝之功,鎮隋末之亂,除遍地反王,掃天下六合,歸四海一統,版圖西至蔥嶺,南至雷崖,東臨大海,北被大漠,功可比商湯、周武。


    壯哉!貞觀皇帝之德,終數百年離亂之局,使民生康裕,術藝興旺,典章昭明,民族融匯。


    壯哉!貞觀皇帝之治,使不可預知的中國,成為豪傑史詩的中國,牢獄裏是空的,遺落的東西沒人貪撿。


    每一個習慣於世代卑微的蒼生,在他的治下充溢著自豪,他們可以與士子吟詠、可以與高官同街騎馬。


    有人說貞觀皇帝濫情多愛、好大喜功,試問哪個坐上帝位的人不是如此!


    《春秋》之法,本就習慣於責備賢者,他既然有諸多的不好,怎麽後世之君仍然以他、以貞觀盛世為標榜呢?


    ……


    馬王沒有在皇帝彌留之際、說出立儲詔書遺失、損壞之事,因為這將令皇帝對接班人的能力產生出不確定,並帶著擔心而去。


    程知節說,陛下病危時曾與老臣打賭,說死前一定能再見太子一麵,陛下是帶著賭勝的寬慰走的!


    鄂國公說,陛下認為太子在任何不利的情形下都能得勝,因為太子自出道以來,還從未敗過。


    太子大聲對幾人說道,“陛下說的不錯!本王從未敗過!”


    雖然此次無詔續位的情形、須要棄長從短的對決、和令人投鼠忌器的對手都是終極出現,但恰恰是這些,激發起太子峻鬥勝的雄心,他從未敗過。


    打倒對手,還要給對手和家族以體麵。


    他的話給三王妃樊鶯、七王妃麗容極大的信心!雖然到目前為止,她們還不知太子峻下一步的行動方向。


    但最後,她們和柳姐姐等人,一定會揚眉吐氣地入主太極宮!


    兩位國公爺說,“太子,你就發話吧,想要老臣怎麽做老臣萬死不辭!”


    太子忽然氣一泄,垂著腦袋坐下來,麗容問,“峻,這事是不是很難?”


    片刻後,手中根本沒有立儲詔書的太子說,“陛下懷有至寶,當然會活著!長安不可無主,我們立刻準備,將所有細節都要想到,不能有絲毫紕露,三日後護著聖駕迴太極宮,了卻陛下之願!”


    皇帝臨終詩雲“翠微難見始皇都”,其中有著深深的遺憾,那麽,他們就送他迴長安去!


    ……


    五月二十六日,己巳日,“大唐天子將歸”的消息傳至長安,晉王李治接報後連忙準備,安排裏裏外外打掃太極宮,又擬定了迎駕官員的名單連夜送入翠微宮。


    按慣例,侍中、中書令、尚書令以下,直至長安縣的官員都有資格出迎。


    名單上,尚書令的地方空著,因為尚書令眼下已經是太子了,此時正該在翠微宮陪同陛下,於是,晉王李治就將自己填在尚書令的位置。


    京兆牧、太常卿、禦史大夫、兵部尚書都應親至,兵部尚書一直空職,李治便將兵部侍郎王仁佑頂上去。


    當夜,迴複便從翠微宮送迴來,塞在尚書令位置的晉王被劃掉了,中書侍郎柳奭劃掉了,兵部侍郎王仁佑也劃掉了,換上了另一位侍郎——長孫潤。


    這麽說,皇帝不同意這些人去迎,其中的親疏意味很明顯。


    庚午日一大早,得到允許的長安官員們集體出動,奉迎至翠微宮外,晉王李治心思忐忑的在東宮聽消息。


    他聽到皇帝要返京時,便慌慌張張地、連夜將武媚娘送出宮了。


    此時,李治感覺心裏有些空落落的,有事也沒人商量。


    天子乘輿出翠微宮。


    人們發現,隨天子出遊的太子峻並未露麵,他身為尚書令,又是太子,可以不必與侍中、中書令在一起,但至少得露麵啊。


    反而是他的兩位夫人,樊鶯和麗容全副武裝,騎馬貼近鑾駕隨行。


    天子出行稱為“駕”,左右金吾衛大將軍引領清遊隊,殿中侍禦史引領硃雀隊,每一隊列的隊長都是從三品。


    青龍旗、白虎旗、辟邪旗、太平旗、黃龍負圖旗,黃鹿、白狼、赤熊、蒼烏、金牛旗,鸞旗、鳳旗、指南車、鼓車、鸞旗車、辟惡車、黃鉞車、豹尾車……


    後邊是諸衛馬隊,左右金吾衛的果毅都尉二人,糾察儀仗內行止不如法者,旌旗、車馬之盛,整個大唐帝國,再沒有誰的儀仗會超越這一規格。


    天子儀仗安靜地、徐徐行進而不喧嘩,莊肅萬分,但從翠微宮到長安的一路上,連幾歲大的兒童都看到、知道,大唐皇帝離開翠微宮迴長安了。


    鄂國公和盧國公各率本營將士,隨聖駕開拔,這些人在聖駕前三裏,分列於道進行屏衛,等鑾駕行過後才會收隊,一直到安化門。


    安化門守門郎將親自跑下來迎駕,全體守門將士列開分列式,如雁陣般在城門外排開。


    侍禦官跑到鑾駕前迴稟,按著常例,出身行武的皇帝陛下一定會現身慰勉這些人一番,因而這些人個個精神抖擻,胸脯兒都挺著。


    人們看到,鑾駕旁有一位二十來歲、騎在馬上的戎裝女子,隻是將馬往車邊帶了帶,低聲與車中說了幾句,然後馳到前邊來,與郎將道,


    “陛下剛剛乘興出遊幾日,此時有些勞乏,正在車中休息,各位將軍不必打擾,各歸本位吧。”


    待鑾駕入城,這些人才竊竊私語,“剛才傳話的是誰呀?”


    有人說,“這是太子峻的三王妃,樊夫人。”


    “我說呢,早就有耳聞,但今天才第一次見到,正是名不虛傳!”


    聖駕在長安城內通衢行進,長安縣令班文誌率衙中眾役作先導,從官侍禦如常,左千牛大將軍薛禮親自為皇帝執轡駕車,雪亮的大戟就插在車前。


    入承天門,太樂令命擊蕤賓之鍾(rui銳,花朵垂下的樣子),左五鍾皆應。鼓柷(chu,觸,木製樂器形狀像方形的鬥),奏“采茨”樂。


    至太極門,樂聲止,天子乘輿入門,奏“太和”樂。侍中奏“請解嚴”,得車內允許後,儀仗解散後退去。


    這一次就是趙國公長孫無忌出麵,與皇帝“奏請”後,對侍候在場的眾官員們拱手道,“列位大人,都請迴吧,陛下請江夏王留下,有事說。”


    太極殿後邊為朱明門和兩儀門,進了兩門也就離開了朝區,進入寢區。


    寢區分為前後兩部,南麵是“帝寢”,帝寢在特殊情況下允許外臣入見。而北麵皇後、妃子們的“後寢”,絕對禁止外臣進入。


    自聖駕入城,晉王李治都沒敢露麵,既然出迎都沒有份,那是陛下不想見自己了,硬要露麵的話,萬一皇帝想起衛國公府的事,豈不自找不快!


    但他又不能兩眼一抹黑,料定皇帝迴長安的當天,有可能在太極殿召見群臣,也可能直接迴帝寢區休息,有什麽事明日再說。


    於是,李治悄悄登上東宮崇文殿的殿頂,從這裏看太極殿方向,武德殿會擋住一半,但眺望陛下的寢殿甘露殿卻沒什麽遮擋。


    如果他發現有大批的皇帝禁衛、從太極宮衝入東宮來,那麽,晉王已經下了決心,從崇文殿的殿頂上眼睛一閉直接跳下去,也絕不甘心被人擒住。


    儲位之爭,向來爭的是繼承無上權力的資格,不爭則可、爭必有血腥,這沒什麽可抱怨的,成王敗寇,這樣的死法會為他贏得一點尊嚴。


    他的正妃王氏,已經數日失眠,人也不好看了,自己一跳她就解脫了,甚至還有可能成為太子峻的第十一位側妃,這都是說不好的事。


    女人向來是戰利品,那他更得死徹底點!


    他在崇文殿頂上眯著眼睛,看到聖駕過了兩儀門、甘露門,停在甘露殿前麵,如果陛下下車、沿台階步入甘露殿,他一定可以看到。


    先有兩隊執旗的內侍沿著台階跑上去,依次排在甘露殿的殿階兩側,風吹動旗子,將殿階嚴密地遮擋起來,晉王從這裏居然什麽也看不到了。


    但這難不住晉王,隻須從那排旗杆下的空隙看過去,有沒有人沿台階入殿,同樣能看到——雖然隻是下半身的小腿。


    不一會兒,就有個人快步跑上去了,李治料定這個不是皇帝,皇帝絕不會這樣匆匆升階,另外他猜測皇帝也不會這麽矯捷。


    片刻後,甘露殿內有不少人魚貫而出,應該是殿內的宮女和內侍們,他們下了殿階之後,出月華門往西去了。


    李治在打掃內殿、準備迎駕時,曾經私下裏、關照過甘露殿的幾位伶俐的宮女,對她們示以親切之意,而她們私下裏表示,陛下迴來後做了些什麽,她們必然不對晉王隱瞞。


    但這個計劃可能泡湯了,人都被清走了。


    終於,李治看到在那排旗杆之下,有個身影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上階,入殿去了。看不清上半身,但能看到他黃袍的下擺。


    接下來有兩位大員進殿,李治猜這兩人極有可能是趙國公和太子峻,再接下來又有兩人進去,晉王猜不透又是誰,因而更加惶惶不安,因為他已被剝奪了今天見駕的資格,不知接下來會有什麽皇命從裏麵傳出。


    隨後,殿階兩邊的旗障撤掉了,甘露殿恢複了往日的肅靜。


    李治就這麽一直在崇文殿的殿頂滯留到天晚,再也沒看到有什麽人進出,也沒有看到有什麽捉人的禁衛衝入東宮,他這才下來。


    但晉王妃王氏對丈夫說,“朕下已使人來傳過口諭,明日晉王可不上朝,一天內由東宮搬到入苑坊親王宅。”


    務本坊有親王宅,入苑坊也有,但務本坊臨著皇城和太廟,而入苑坊在長安城的最東北角城牆底下,居住在這裏的親王,在皇帝眼裏是什麽地位可想而知。


    入苑坊的西鄰是長樂坊,有些遠支的公主府就在那裏,與陛下親近的公主府都在務本坊旁邊——崇仁坊。


    皇帝一迴長安便令晉王遷宮,意思根本不算什麽暗示,他和他的妃子家人們被攆出東宮了,從此遠離中樞。


    五月二十八,辛未日,李治將搬家一事交待給家令,讓家令在東宮裏照應著,而晉王騎馬與王妃先去入苑坊,一頭紮進去不再露麵。


    入苑坊晉王府,在坊內也算是不小了,但大小不及東宮的百分之一,在晉王夫婦看來,裏麵處處顯得局促狹窄,看看哪裏都是恥辱。


    一切計算都是天衣無縫的,一切的過程又都是糊裏糊塗,總之他出局了。


    連他的長子、七歲大的陳王李忠,隨著母親劉宮人來到入苑坊、見到他的父親晉王和主娘王氏時,神色中都有著似是而非的惋惜。


    但是楊立貞一直沒有從永寧坊出來,今天有人向晉王迴稟,永寧坊馬王府幾乎是前後腳遷入東宮了,有宮人看到楊立貞去了東宮。


    李治悲憤交加,不知如何發泄,也不敢跳出去鬧。


    ……


    焉耆都督府,今日接到了一份兵部函件:奉太子峻命令,蘇托兒、熱伊汗古麗兩人,見令交割一切職務,起身趕往長安,到兵部報到。


    蘇托兒光身前往,但他夫人——熱伊汗古麗,在經過柳中牧場時,務要召集柳中牧場她的原手下——五十名女衛士同行,要求未婚。


    太子峻,也就是曾經帶著這兩個人,一同殺入乙毗咄陸部地麵上去的西州別駕、天山牧總牧監,也是大唐後來的總牧監、尚書令、馬王爺,這可是老上司了。


    老上司成了太子,直接從離長安最遠的地方、專門調用兩名中低級的下屬,這件事在他們經過的沿途都引起了不小的反應。


    牧場村更是大嘩,一些急著嫁了人、成了家的女護衛們暗自後悔,終身大事,弄得太急躁太了草了,娃娃都會哭了,還怎麽一同去長安大都會看看。


    更興奮的當屬長安的永寧坊王府,柳玉如接到信,今天便可以搬入東宮,不由得與姐妹幾個發了感慨,


    “本妃以為,永寧坊就算是本妃這個刑徒能住到的頂尖住處了,誰知道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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