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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元嬰在山東滕州封地時,兜裏常常揣著彈弓,看到他不爽的衙差、官員,不論是參軍還是典簽,上去便是一彈子,看人家唿痛、躲避的樣子取樂。龍。壇。書。網m.longtanshuw


    不過,他倒是一次也不敢對普通的坊民這樣做,倒不是怕這些坊民,而是擔心因此受到皇兄的厭惡,那就什麽都完了。


    但對手下那些官員們,他就不必客氣。


    李元嬰對待手下的官員簡直連奴才都不如,“官屬妻美者,常以妃召,逼迫私之。”看到屬下官員誰的妻妾貌美,便像召見他自己的妃子一般叫過來侍寢,而且鮮有人敢抗拒。


    也難怪誰都不願去給他任王府官了。


    不過也有例外。陳蕃知道就有一次,李元嬰看上了王府典簽崔簡的妻子,鄭曼,他像往常一樣召鄭曼入侍,哪知此女寧死不從,舉著鞋底子將李元嬰打得血流滿麵、滿院子逃跑。


    而李元嬰也是賤骨頭,自那次之後旬月不敢露麵,隻要一見鄭曼,便麵露慚愧之色、遠遠地躲開,更不敢因此而為難她的丈夫崔典簽一絲一毫。


    看來,有些惡官,也都是屬下人給慣出來的毛病。


    陳蕃自問就不敢。


    有一次,陳蕃的妻子牛豆,與陳蕃說起這件事,她也要學鄭曼那麽做,當時便讓陳蕃給壓服住了,危言聳聽地數次告誡她萬萬不可。


    陳蕃正在胡思亂想,第二條狗已在籠內伏身低吼,眼見同伴眨眼間斃命,知道自己也好不到哪裏去。


    籠門一開,此狗竟然直接衝著護衛們撲出來了!


    此時四名護衛的手上已換了刀,這都是些降龍伏虎的狠角色,手裏隻有棒子時還小心些,此時人人有刀在手,誰會在乎一條瘋狗!


    隻見寒光數閃,第二條狗籠外,連地都未沾、一眨眼便交待了。


    籠中眾狗悲鳴不已,有的已眼含驚懼之色。


    但兩條死狗此時就在籠外,血肉模糊,腥氣撩撥嗓子,又有半數餓犬目露貪婪,嘴角淌涎。


    高峻說,“來人,剝給它們看。”


    村民當中有人自告奮勇道,“欽差大人,小人最是擅長此道!不須勞駕護衛們了。”


    見欽差點頭,當時便有村民由橋上扛了木樁來,就在犬籠跟前支好,吊起死狗,拿刀子開頭、破皮地剝起來。


    皮剝完了,執刀村民的口水也淌下來了,“大人,小人恨不能嚼碎此狗的骨頭、吃盡它的肉方能解恨!”


    劉縣令扭頭看看欽差,大聲吩咐道,“那你還等什麽?還不去取柴來!”


    很快,肉香在空氣裏飄浮,籠中再現騷動不安,其中以一狗最甚、垂涎不止。


    欽差大人說道,“三部郎中大人、刺史趙大人、四州長史、晉江縣同年和本官也都恨這些狗,恨不能食其肉。”


    陳蕃像死了親人,“高大人”


    “陳法曹一定也恨得要命,那麽肉不大夠了將那條淌涎的放出來!”兵部尚書說道。


    結果是,火架之上再添一犬。而剩下的都在籠子裏伏首衰鳴,滿眼驚懼,再也沒有敢亂叫的了。


    華洲村木橋邊,狗肉被晉江縣衙役們切開,不論官員還是村民,人人分得一塊。陳蕃和他的手下也各自分到了。


    欽差舉著狗肉,對眾人說道,“我們同仇敵愾,情同此心、共食惡犬之肉,想來不會有人在福王麵前胡言論語了,”


    兩戶死者家人將狗肉置於橋邊,攢土為爐、插草作香,望著濤濤東去的晉江不住痛哭,祭拜親人。惡犬斃命,放犬之人判了絞刑,他們再無所求。


    所有的官員均到橋邊,對著祭拜處鞠躬施禮,連刺史趙嘉夫人和氏、兵部尚書夫人柳玉如也不例外。


    陳小業已被晉江縣羈押,隻等具狀完備、州府複核後上報長安。


    陳蕃送犬也無須再耽擱,欽差對他道,“不知陳大人是想直赴兩京,還是先至福州呢?”


    陳蕃迴道,“小人本想先迴福州,但如今隻好先繞開那裏,直接去洛陽、長安了!”


    欽差道,“那好,鄂州四船已運糧抵達泉州,沒有別的事了,本官便讓其中一艘捎帶你們,由揚州走運河北上,希望不要誤了福王的大事。”


    陳蕃連聲稱謝,數次說高大人想的周到,但心中的苦就不說了。


    也不知李元嬰知道痛失了三條好狗,將來要怎麽發作。他們拉起剩下的狗去南渚碼頭,匆匆離開泉州。


    村民萬頃和另一名死者家屬上前,感謝欽差大人為他們伸冤。


    其實許多人剛一聽說惹事的是福王府的人,對於萬頃兩人的命案曾經不敢報什麽奢念。


    欽差道,“哪該謝本官呢?晉江縣劉大人秉公斷案,你們該謝他才對。另外,我知道黔州七萬緡捐助的款項已到泉州了,劉縣令富得很,想來他能再幫助你們一些。”


    刺史趙嘉心中正有這個疑問,連忙與欽差打聽,因何黔州就能適時送錢過來。


    顯然,這不是官麵上的公派,公派的話,也根本不必大老遠的隻派黯州。


    柳玉如說,這都是外宮苑總監蘇殷**的消息,因為她曾去黔州抗旱,知道上次杭州和台州的捐助剩了七八萬緡。我們未出京時,往黔州去的飛驛就已經出發了。


    柳玉如擔心高峻這次闖禍了,福王李元嬰的爵位比江夏王還高。


    她私下裏擔心,高峻把福王李元嬰的那四車狗幾乎都嚇傻了,福王早晚會知道詳情。


    但高峻對她說,有些事是必須做的,而且還要做的毫不手軟。


    比如華洲村的人命案,且不說身為欽差、必須要為民請命的官話了,他要不這麽做、便不能快速地平息民憤,勢必影響到泉州抗災的大局,最後還不是耽誤了太子殿上放到自己身上的擔子?


    他這麽一解釋,柳玉如雖仍有擔心,就覺著理所當然。敢誤了高峻的公事前程,她可不管什麽親王不親王。


    而此時,隨同欽差大人趕赴泉州的三部郎中,荊、鄂、揚三州長史,已經來找高大人要任務了。


    他們都住在泉州官驛,轉個樓梯便到高峻和柳玉如這裏來。


    鄂州長史李琰迴稟說,泉州各地群情踴躍,處處頌揚欽差高大人不畏權貴為民請命的事。


    而且刑部翟大人說,運達泉州的紅豆、陳茶、幹薑等物已按著縣、村發放完畢。不久,海溢給災民們帶來的流役影響想必也能控製。


    高大人對他們說,“本官早說過,賑災的物品送達泉州,高某的差事也就辦完了,接下來要看你們的。”


    刑部的任務集中在賑災前期,控製役情、以及城鄉治安的穩定。


    中期就在戶部,將賑災的款、糧都用在刀刃上,泉州特產綿、絲、蕉、葛行業恢複生產要立竿見影。


    高峻說,貫穿賑災始終的重頭戲份主要在工部。


    從這次海溢當中淤、淹的良田總數來看,大約有兩千零八十頃。主要是排澇不暢的原因。


    他要工部王盛泰組織起人來,將泉州城北十裏天水塘、城西一裏諸泉塘、南五裏瀝潯塘、西南二裏永豐塘、南二十裏橫塘、東北四十裏頡洋塘、東南二十裏國清塘,利用兩個月的時間,在入冬前全部疏浚完成。


    然後開挖簡易土渠,將此次被淤田畝與諸塘溝聯起來。


    高大人說得輕鬆,而且帳碼極清。諸位長安、各州來的官員們無不驚訝。


    在這樣短短的時間裏,兵部尚書已將泉州最主要的地形、地名、方位,以及受災田畝了然於胸,也不須照著帳目便能一一講出來。


    最為不安的當屬工部的水部郎中王盛泰,高峻說完了,王大人的額上已見了汗。


    這麽大的工程量,讓他怎麽能幹得完呢!


    高峻笑道,王大人,我給你的重頭戲還不是這個。難道高某讓你親自去抬筐、挖渠了?泉州趙大人是個做實事的官員,民役都在他手中握著,你隻須作個指導就是。


    王盛泰問,“那麽高大人,你給下官的任務是”


    高峻道,“沿海修堤固壩。至於怎麽修,高某便不班門弄斧了。”


    王盛泰暗道,果然這才是賑災的固本之要務!他起身對高大人一揖,說道,“下官其實已經不止一次想過此事!”


    他向欽差大人建議,此次不但要固壩,還要立十鬥門以層層禦潮,天旱則渚雨水,天澇則泄水。


    那麽從今以後三年內,假使泉州再不受海溢浸襲,則處處可成良田。


    高峻道,“甚妙,王大人隻管幹起來!泉州各級官員和荊、鄂、揚三州長史均歸你調度,如果沒有人違令,王大人你就不必來找我。”


    眾官員驚問,“怎麽,高大人你要迴去麽?”


    “我要陪夫人去碧霄寺燒香,因為她總擔心崔夫人去西州後的近況!”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黔州。


    刺史高審行禁不住呂氏的軟磨硬泡,這才答應她隻身去長安參加八月末的賽馬大會。


    呂氏以高審行丁憂期間、在子午穀非禮丫環之事做把柄,有恃無恐,複至黔州後為所欲為,先是自建別宅,再是輕漫大夫人青若英、三夫人王氏,高審行待她稍不如意,便說將此事抖出來。


    高審行心中有鬼,想硬也硬不起來,甚至都不敢當著另兩位夫人的麵講出來,這正中品氏下懷。


    正好呂氏離開,他難得的清靜幾天,也能料理一下公事,感覺著呂氏這個禍害一走,整座刺史府都肅靜了。


    他算著日子,想著呂氏又該迴來了,不由得一陣陣心煩。


    當九月初,高審行從長安來信中得知泉州海溢,高峻奉太子李治之命,以欽差身份去泉州賑災時,對高峻的建議連想都沒有想,當即吩咐屬下,將七萬緡錢提出來送走。


    高審行猜到,這一定是因為蘇殷,那時她在黔州曾經主要經管這些捐助。


    不過這點錢一點沒讓他心疼。


    他看到的,是此事給自己帶來的、政聲方麵的益處。再者,這對抵銷呂氏的**鐧一定大有好處。


    呂氏在黔州時,已經大膽到敢死死地盯住三夫人王氏,不許她與刺史稍有接近,不然便仗勢撒潑地胡攪。


    這段日子裏,其實高審行也獲得了解放,抓機會補償三夫人王氏。不過眼看呂氏不久後又該殺迴黔州來,高審行心裏又有了隱隱的失落。


    但是,泉州的錢送走了,呂氏仍未迴黔州,而且一點消息也沒有。


    後來,太子的私劄送到了他的手中。


    他這才得知了呂氏在長安賽馬過程中的行為。高剌史忘記了此事給他帶來的羞恥,倒是從中發現了另一方麵的契機。


    一位刺史的如夫人在賽馬過程中逾製穿宮、偷奸取巧,在太子和重臣、外方使者的麵前丟人現眼,那就別怪他高審行不客氣了!這都是她作的,怪也怪不到刺史的身上來。


    但呂氏就是不至,高審行想,難道是畏罪自盡了?那才好得很!


    呂氏隻要一迴到黔州,高審行便要曆數她的不赦之過,將她掃地出門,像破鞋那樣丟出門去。


    到那時,呂氏便是一哭、二鬧、三上吊,甚至再將子午穀的事擺出來,大概也隻會讓人以為她在胡攪蠻纏了。


    刺史大人開始偶爾地想念夫人崔氏。


    崔氏的疏遠令他體察到,連長安永寧坊的那一幹晚輩們,也與黔州離心離德了。


    她雍容溫婉,知書識禮,一言一行、舉手投足都牽動人心。


    她沒有哪點不好,出門入戶給自己掙足了臉麵,連整座高府都曾經以她為榮,都是自己的妄行將她越推越遠了。


    那麽,如果將她最最不恥的呂氏打發掉,她還能不能迴心轉意呢?


    在高審行不停走神的時候,夫人崔穎已帶著大**甜甜、和甜甜的同窗高舍雞抵達了西州牧場村。


    自西州大都督高峻榮升兵部、都督府上全部的夫人們同去長安之後,牧場村的人已經許久沒有這般的欣喜過了。


    每當劉武在新村經過高大人的宅子,都忍不住歪頭往門上看一次。那裏院門緊閉,裏麵靜悄悄的,再也聽不到哪位都督夫人說笑的聲音。


    做飯的婆子隨著謝氏兄弟、同去沙丫城金礦上居住,高大人廚房中令人耳熟的、滋滋啦啦做菜的動靜也沒有了。


    那些收了工的牧子們再去舊村的溫湯池子裏,見不到九夫人麗藍,玩笑也沒得開了,乏味得很,感覺掏兩枚大錢的池子錢也有點貴了。


    當有人看到舊村的村頭出現崔夫人的馬車、和隨行的丫環、護衛時,人們立刻奔走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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