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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貞觀十九年的臘月,高審行在忙完拓荒大事後,三拳兩腳、幹淨利落地把該踢的人踢開了、該安插人的安插上了。


    他利用都濡縣前縣令劉端銳的死案,提高了自己的官聲和威望,不論是黔州大小官員、還是他府中的護衛,都看到了高刺史的霹靂手段、一時人人欽服。


    而且,高審行滿足了夫人崔氏知恩圖報的意願,如約把李引送到了縣令的位置上,似乎她因此、對刺史在都濡小巷中不檢點的行為選擇了忘卻。


    她的目的達到,不再關心政務上的事,轉而精心照看她養在苗圃中的那些桕樹苗。


    但在崔穎內心裏對李引目前的官職,還是不滿意的。李引原來是郡王府的長史,是個從四品下階。而現在他才是一個下縣縣令,從七品下階。


    這與她的目的還差著十二階呢。


    她要盡自己所能,讓他再迴到那個位置。感情上的事她不能給他任何的補償,但這個卻可以實現。如果目的達到,那麽她也可稍稍心安些了。


    有時她會想,李引這個人無意中射殺了自己的哥哥、又故意射殺過自己的丈夫,但他也救過自己兩命,她不能執著於此事不忘。


    因為有些個場景她再也忘不掉,就是在山陽鎮他落寞萎靡的背影、盈隆嶺懸崖下他麵對她時,二目中瞬間湧出的淚水。


    這是因為她當初對李引故意的欺騙造成的,而且這麽說來,柳伯餘的死也與她的欺騙脫不了幹係。


    死者已矣,柳伯餘的兩個女兒都有了最好的安頓,剩下就是她的事了。


    高審行在牧場村時與丫環菊兒、在黔州與那個寡婦不清不楚的齷齪事,讓崔氏內心裏把他與李引放在一起比較。她強製自己不對他們的人品做出評判,但扶持李引這件事在崔氏的心中卻無比的堅定起來。


    崔氏知道此事不能心急,即使在高審行那裏也不能催得過急,以免讓他疑心——畢竟報恩也有個限度。


    黔州各方麵很快相安無事,夫人的臥室,高刺史好久都沒有機會進去——她自上次大風後一直身子“不爽”,總以各種理由推卻,但侍弄起那些樹苗來卻精神十足。


    刺史大人對此沒什麽意見,他往都濡縣跑,去照顧那個因丈夫流放而生活無著的呂姓女子。除此外所有的政事、人事,高刺史盡在掌握。


    與此同時,西州卻是一片混亂。


    新任西州大都督高峻還沒有從吐蕃迴來,而司馬劉敦行因為前期的強勢,此時隨著都督返迴日期的臨近,讓他越來越有些惶惑,不知道高峻會怎麽看自己。


    不論是長史高岷,還是戶曹羅大人、柳中牧場大牧監劉武,他們刻意不與劉敦行發生正麵的衝突,似乎也是在等著高峻。


    這位新任西州都督以往的所作所為,以及他所取得的那些成就,不是誰都能做得出來、又做得到的,這就讓他的惶惑更加厲害。


    他越是不安、越是要盡量抓住都督迴來前的時機鞏固自己,這無關理性的思索,而是生存的必然選擇。


    再說,有太子中庶子站在身後,他不信高峻還能強硬到哪裏去。高峻與劉敦行的父親同屬從三品,但一個在中樞、一個在邊陲,一個為官多年、一個隻是新貴,高峻總得有所顧慮。


    因此,當柳中牧場主薄一職出現空缺後,他立刻動作起來。


    上牧監的主薄是正九品下階,掌管著一座牧場中所有與人事、馬匹有關的檔案、帳冊,占據了這個職位,對柳中牧場的所有底數也就門清了。


    劉敦行曾想過,自己自作主張、往高峻賴以起家的柳中牧安插自已人合不合適。但基於上述原因也覺著沒什麽。


    馬步平在文水縣就是正九品下階的縣尉,與上牧監主簿平級,那為什麽不可以?


    當他提出這個意思時,長史高岷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他秉承著不插手牧場中事的原則,隻讓他去與劉武商量。


    劉武似乎感覺到了西州都督高峻趕迴來的腳步聲,他更為穩當、不慌不忙,當時便同意了。


    於是馬步平走馬上任。


    他在檢草房的門外見到了長孫潤,兩人之間上次的衝突讓這次的見麵更有諷刺意味。


    馬步平嗬嗬笑著對長孫潤打招唿,並對他說,“喂,去告訴你們管事,讓他收工後……不對!讓他馬上到議事廳來,向我稟報上個月牧草檢收數目,我要在總牧監迴來前,安排手下錄事們登錄入帳。”


    長孫潤聽了,返身進了檢草房。


    ……


    柳中牧場錄事麻大發,發放完了牧子餉錢後趕迴了沙丫城。他聽說了馬步平的升遷,暗道劉敦行果然對得起人,這才是第一步,馬步平才剛剛迴到了他原來的品階。


    他以為,劉敦行把他帶來的兩個人都放在柳中牧,一定是有什麽深意的。


    西州大都督由天山牧起家,而天山牧又以柳中牧為大,隻有把柳中牧場的底細摸透了,不再讓它處於神秘狀態,他們才算真正站得住腳。


    他盡心盡力地操持麥秸收購一事,沙丫城外鄉村中有數不清的資源。按著牧監劉武的要求,麻大發對麥秸質量的控製還是極為嚴格的。


    劉武讓他收購長勢不好、產量欠收的麥秸。這樣的麥子往往生長在赤河邊地勢低窪、潮濕之地,喜旱的特性使這樣的麥子株細、而且生長不良、成熟得晚。


    無形中也算是對沙丫城外麥子欠收農戶的一種補助。


    劉牧監讓麻錄事隨收、隨把它們放在赤河邊的森林裏陰幹、隨時運迴來,保持它們略帶甜味的品色,而且不必收得太多——畢竟這隻是一次豐富馬草種類的嚐試。


    同行的兩位錄事對麻大發說,“我們不能把收來的麥秸積存在這裏,總得隨時運迴去,也好讓牧場裏及時喂了看一看效果。”


    這個建議沒錯,也是劉牧監要求過的。關鍵這不是麻大發提出來的。麻大發不反感這樣的建議,他反感這話由別人的嘴裏說出來。


    而且上一次在發放餉錢時對長孫潤的勝利、以及馬步平的升遷,讓他決定不予以采納。他偏偏隻收不送,反正現在這個季節也沒有雨水,就把它們堆積在森林裏,他隻想等著看檢草房、長孫潤這些人日夜不休的忙碌。


    在收夠了劉武牧監規定的數量後,他還有意地多收了兩成,就是要看一看劉武的反應。隨後,麻大發組織車輛運送麥秸。


    這些麥秸晾得恰到好處,秸杆兒泛著麥粒包漿時的兩分青,從沙丫城到牧場村的沿途,一拉溜兒都是裝滿麥秸的大車。


    麥秸到了牧場後,牧監劉武親自到了檢草房,還帶上了由吐火羅接過來的蘇五,讓他看一看這些草料的品色。


    蘇五抵達牧場後一直沒有安排職事,劉武以為他是總牧監請過來的,要等總牧監由邏些城迴來後親自安排。


    在檢草房,麻大發像個功臣,頭昂得高高的、胸脯挺得鼓鼓的。這是一件露臉的大事。不出意外的話,劉敦行大人對他一定會有後續的安排。


    但是讓他大感意外的是,劉武身邊姓蘇的這個家夥看了麥秸、又打聽了它們原來的存放地點後、搖著頭說,“恐怕這些麥秸都不能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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