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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子推醒瘸腿丈夫,他沒點燈,摸索著出來打開院門,發現高大人一邊穿著衣服,已經站在自己的身後。高大人吼護牧隊道,“這麽大聲幹什麽啊!”


    他迴身看看二樓上,意識到自己的聲音也不小,隨後壓低了聲音問他,“大半夜的,你到底有什麽急事呀?”


    護牧隊牽了馬,同樣低聲道,“高大人,李彌到龍泉館了!”


    “他又不是什麽朝廷大員……至於夜裏來叫喚……弄死他沒有哇?!”


    “沒……沒有,他是和阿史那薄布乘夜過來的,隻帶了十幾個隨從。我們二十幾個人在溫湯館圍住他們,阿史那薄布先是護著他。你又沒話,誰敢動那老小子。還是郭將軍趕過來,放了阿史那薄布一個跟鬥。但李彌就像泥鰍似的,等我們再把弩舉起來,跑了。”


    “不會追嗎?箭是擺設?要是我我把烏刀都投出去插他小子!”


    護牧隊說,高大人你哪知他有多滑!一開始就躲在阿史那薄布後邊,郭將軍一拽阿史那薄布,他就奪路跑了。你可沒見他當時跑多快!阿史那薄布帶了十幾個護衛,放不了箭啊。後來兩個兄弟投出去的刀都被他後腳跟勾飛了!


    高峻二話不說,迴屋取刀、牽了炭火出院子,與護牧隊返迴龍泉館。


    李彌心血來潮,想到了要陪阿史那薄布夜探龍泉館形勢,他怎麽都認為有阿史那薄布在身邊,即使與高峻走個麵對麵,自己也不會有事。


    他們換了便裝,大搖大擺地過了金沙嶺,在接濟客棧還小酌了一迴才往龍泉館來。誰知在龍泉館繞了個遍,也沒有看到西州先前出現過的那一千騎兵,街上隻有少量的護牧隊。


    李彌又是一陣狐疑,猜測著高峻這又是玩的哪一出。阿史那薄布來了精神,提議到新開張的“交河溫湯旅舍”泡一泡、享受一下。


    誰知他們太張揚——說話聲音高了。在麗藍這裏保駕的交河縣陳捕頭和兩名衙役循聲過來盤問,阿史那薄布的護從就有人叫著,“什麽時候這裏成交河縣的地方了!”


    然後在街上由十名快弩手、十名刀手組成的護牧隊小分隊就冒出來。裏麵一個人一眼發現李彌,瞪著眼就叫起來,“他在這兒那!”也沒說這個“他”是誰,幾支快弩就比劃上來。


    後來的事高峻都知道了,等他趕到龍泉館的時候,整個鎮子裏像走馬燈似的,一撥兒一撥兒護牧隊挨著戶地搜察。沒有。


    阿史那薄布不走,他被郭待詔掀翻在地以後,臉上不大掛得住。他也看出這些人無意刁難浮圖城的人,等到高大人來的時候,大汗還在那裏討個說法兒。


    郭待詔也不在,高峻對阿史那薄布說,“給你個說法:那個人是李彌,以前是江夏王府長史、有數條人命在身,現在是大唐的要犯!”


    阿史那薄布想了想,衝手下人揮揮手,“迴城,不管他了!”


    郭待詔領了幾個人,隨後循了李彌的影子追下來,李彌專門往黑燈瞎火的地方跑,從鎮子裏出來之後,慌不擇路地一拐、往郭待詔穀口營地的方向而去。待詔的人在後邊大聲叫喊,趕著他一頭紮到山穀中來。


    哪知在密林中閃出一座營寨,寨內燈火通明、豎了唐軍的旗幟。可他再想往迴走已經來不及了,寨內唐軍聽到叫喊,從營內趕出來,李彌擦著邊兒紮到穀內密林中去了。


    郭待詔知道高峻的意思,因而對於李彌的逃脫,讓他在胸中憋了口惡氣出不來。他招唿了手下,分開幾隊、各舉了燈籠火把、呈個扇麵往山穀深處搜索。


    李彌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麽個結果,在樹叢、草窠裏深一腳淺一腳奔命。他先躲在兩棵大樹後邊,被幾名唐軍發現,一聲喊,附近的人都往這邊奔了過來。


    他趁了黑沒命狂奔,最後被追得無法,看到一處十分密實的荒草叢,一頭紮了進去。


    黑暗中數不清的腳步聲跑來跑去、火光晃動,有人揮刀在樹叢、草叢上亂砍,臨離去時李彌聽到“篤篤”兩聲箭響,又有一支箭透過草叢射中了李彌右小腿。他咬了牙關、忍住鑽心的疼痛一聲不吭。


    山穀中本就陰暗,天黑後更是伸手不見五指,他不敢亂撞,便在草叢裏棲身。待人聲遠去後,李彌咬牙拔箭、再撕了袍子胡亂裹了傷腿,心裏和腿上一陣一陣痛楚,而心上之痛更甚。


    一直以來他都是順風順水,一直做到了王府長史之位,他以前認為這都歸功於自己敏捷的身手和敏捷的頭腦。但是,遇到高峻之後一切都變了,都變了……


    天色微明,他才發現自已一頭鑽到了一副馬匹的骨架中了,地下扔了三支箭,一支帶血,是他從腿上拔出來的,另兩支射過來時被馬骨擋下了。


    他尋思著,也許不久高峻就會帶人再來搜索,從昨晚護牧隊的表現上看,高峻早就有話,這是要置他於死地啊!有阿史那薄布在身邊也不行。


    他忍了痛,在樹叢中折了根棍子拄著,不敢出穀口,隻好往山穀的深處走。


    ……


    在浮圖城,阿史那薄布直到進了府,心還沒有跳穩。心說自此之後,龍泉館已經屬了西州了。他苦笑,還說什麽控製金沙嶺、控製什麽白楊道,瞧那位年輕唐將兇哈哈的樣子,人家根本就沒拿浮圖城當根蔥。


    天一亮,手下慌張來報,城門外來了五百唐軍馬隊、一百名天山牧護牧隊,為首的一位唐軍、一位是天山牧總牧監,說是要嚴查逃犯。


    阿史那薄布無奈地說,“讓他們查吧,我們不理他!我們又不是逃犯怕什麽,有句話是怎麽說的?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後來,阿史那薄布聽說護牧隊迴去了,但唐軍那五百人還在城門外,他也不露麵。再後來唐軍走了,他舒了口氣,但護牧隊又來了。這次是二百,手下報告說還是高總牧監領著,而且還帶了個年輕女子。


    阿史那薄布吼道,“別他媽什麽都報給我,他愛帶幾個女子帶幾個,關我什麽事!”


    手下意意思思、小聲道,“可他們往田地城的方向去了。”阿史那薄布一下子跳起來,“他去田地城做什麽?”


    田地城一直算是浮圖城的勢力範圍,但未駐兵,浮圖城收收稅、征派些民役什麽的,田地城也不拒絕。但那裏的民眾們自行推舉的官員、以及對官員們的稱唿都是承襲漢製的。一直以來阿史那薄布都認為,田地城在浮圖城的背後,還能飛到哪裏去。


    手下道,“大汗,這倒沒等著我們問,那位女子是天山牧高牧監的七夫人,她的娘家就是田地城的……他們離開前曾說,怕逃犯李彌心懷怨恨、跑去田地城、損毀七夫人的祖居,因而過去保護,七夫人順道省親……”


    雉臨道,“她省的什麽親!麗容的父母、姐姐都在交河縣。”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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