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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峻說完,偷眼觀察陸尚樓的表情。看他似乎是長長的出了口氣的樣子,不禁暗暗佩服起夫人柳玉如。看來陸牧監對這次的安排還算滿意,至少不算失望。


    陸尚樓本來是一位中牧的副監,這次的調整雖然沒有高升,還是從六品下階,但是去到一座下牧去當大牧監,這也算是大掌櫃,上邊再也沒人管著,心情上還是能夠接受的。


    “陳年穀大人,我知道你有些委屈,”高峻說,“但是也沒有辦法,交河牧兩次讓人混進去刺傷、毒殺馬匹,陳大人你的責任是推不掉的。交河牧由中牧降為下牧,陳大人也隻好船隨了水落,給陸大人做副手,按著正七品下階安置。”


    陳年穀也說不出什麽來,從正六品下階降到正七品下階,他這次一連降了四級。事情未做好,捅出這麽大的婁子,按他預想的這個飯碗都有可能不保。他能還穿了這身袍子也就行了。


    “王允達副牧監,在野牧中丟失馬匹四百,不是簡單的降為下牧的副監就行的,因陳大人是副牧監,所以王大人你這個副牧監隻好比陳大人再低上兩級。”


    王允達暗暗的算了一下,原來自己是中牧副監,是與陸尚樓平起平坐的。如今比他也少了四級,看看陳年穀降了四級也沒說什麽,他也沒有吱聲,心說總算保住了副牧監的位子。按理說下牧的副監是沒有從七品下階這個級別的,看來還得念高峻這小子的好處了。


    嶽青鶴一直沒有吱聲,他看到高大人對陸尚樓的安排,似乎還是念著兩人同在一處辦差的情分。他也覺得高峻對陸尚樓的安置就連自己都說不出什麽來,於是靜靜地等著高大人安排自己的去處。心說,難道要給我個柳中牧副監幹幹?那可太難為情了。


    “嶽大人一直勤於牧事,經驗也多,我考慮著必得給嶽大人個重些的擔子才行。柳中牧馬匹總數已經到了五千多匹,實際上已經是上牧了。各位知道,柳中牧的犛牛可是個稀罕物。看看大唐所有的牧場也隻有咱柳中牧才有。將來一定得擴大規模,我想這差事恐怕除了嶽大人,再也沒有合適的人選。”


    高大人沒有明說嶽大人的職位,那就是默認他還是中牧的牧監。嶽青鶴也暗暗地鬆了口氣。對於這幾人的安排。要是讓他嶽青鶴來安排的話,他自忖就是給他一宿他也扒啦不清楚。誰知高大人隻是迴家一夜,就安頓得井井有條,看來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高峻又說,“這樣一來。柳中牧馬匹這一塊就剩下我自己了,沒個幫手哪行,但是也沒有合適的牧監了——幾位牧監都各有職分。劉牧丞自始至終都操心著馬匹的事,這次我會報請西州郭大人,將劉大人按上牧牧丞安置。”


    王允達在下邊聽了,心裏嘀咕,“什麽沒有合適的牧監?你姓高的把我們三個牧監像醃肉一樣的壓縮到一座下牧裏,反過身來就說沒有牧監。”不過此時他可不敢再有異議。


    “至於各位牧監手下的主薄、牧丞、錄事等差事,我就不管了,由各位主管自已量材而用。”


    這次的調整。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到,隻有劉武一個人往上升了兩級,是正八品上階了。誰都知道劉武是高大人的嫡係,但高大人對其他人的安排也挑不出什麽理去。有皇帝陛下的聖旨在,誰還敢說個什麽?


    眾人領了差事,從議事廳中散了之後各自歸位去忙。眼下換了主管,誰都得把自己手下人編排清楚,盡快地把頭三腳蹬出去。


    王允達是這次調整中最落套的一個,名義上他還是副牧監,但是那個階級卻是不當不正。還從來沒有過一個下牧的牧監是從七品下階的,他雖有不平也隻好如此。


    由高大人身邊經過的時候,王允達偷偷瞟了一眼高大人手上捏著的那張紙,上邊寫了半頁清秀的小楷字。怎麽看都像是出自女人的手筆。


    陸尚樓騎了馬在前邊走,他要馬上到交河牧去,以後交河牧才是他的地盤。王允達騎了馬跟在陸大人的後邊,一出柳中牧西北大門,他不禁想起在這裏給賈富貴撐腰的那件事來。再看看整齊有致的新村房子一抹水青磚帶院,他心裏的草又冒了出來。


    “唉!”他在心裏長長地歎了口氣。這兩個多月是他王允達最操心累神的一段時間。公的、私的,他的心思是一刻都沒停過。說句不好聽的話,夜裏摟了小妾睡覺都不是盡心盡意的,總是留了半塊地方想這些事。


    誰又知道最後是這麽個結果!


    還有這個姓陸的。王允達想,這人以前也站在高峻的對立麵上,在很多事情上也或明或暗地與自己這些人勾扯著,但真有事情來的時候,人家不還是一個牧場裏出來的!憑什麽他陸尚樓就跑到交河牧來發號施令?


    柳中牧是達到了上牧的規模不假,但是又有哪一匹馬駒子是他姓陸的弄來的?這老家夥除了逛青樓外帶喝酒,也沒辦過什麽正事兒!


    想到此,他又想起了自己無意中得來的那本小冊子,騎在馬上又偷偷地伸手往懷裏去摸了摸,像是摸到了最後一杆殺手鐧。王允達在心裏暗暗冷笑了一聲:“陸大人,你可別跟我擺什麽大牧監的駕子,小心我不高興了,當頭打你一悶棍。”


    高峻把這大小的幾位難以安置的牧監挨個安放在了位置,心裏一大塊地方立刻就寬敞起來。他想起自己這一天都沒抽出空迴家看看,也不知道家裏怎麽樣了,就對劉武吩咐了幾句,騎了炭火往家裏走來。


    劉武是這次唯一的一位升了職的,心裏也是十分的滿意,半年不到連升四級,以前他想都不敢想。看來高大人真是自己的福星貴人,現在他隻比那位王允達副監小了一級,王允達是從七品下,自己是正八品上階,而兩個人所管的業務,王允達就更是沒法比了。


    交河牧是三位牧監管著兩千四百匹牲口,柳中牧這裏卻是五千多匹馬。而高大人的意思劉武也隱隱地發現了一些——他沒給自己安排副牧監。隻是把劉武一個人提了兩級,擺明了這是在給他壓擔子。


    劉武也知道,高大人想把自己一個剛剛幹了兩個月的中牧牧丞提拔到上牧副監的位子的確是有點不像話。誰能說這不是高大人的一個過渡的策略?


    隻是自己一個人也肯定忙得不可開交,他尋思著再給馮征和萬士巨壓上些擔子。又沒有想好該怎麽和高大人講。看看天色已晚,劉大人喜滋滋地往家裏去了。


    高峻到了新家,在院門外下了馬,隻有他上漠北帶迴來的老漢和他孫子一同出來開門,夫人她們幾個人一個也不在家。小樓上邊靜悄悄的。


    老漢拖著病腿要給高大人拴馬。高峻不讓,自己把馬拴在院子裏問他,“老爹,夫人他們去了哪裏?”


    婆子聽到動靜,從廚房裏出來道,“高大人,你一天都沒有朝麵,不知道家裏這麽多的屋子,這麽多的人,連一件像樣的家俱都沒有?你們那張大床還是人家房東的。這次沒有帶過來。夫人要是不說帶了她幾個姐妹去縣城裏買,看你迴來睡在地上!”婆子叨叨咕咕,忙著手裏的事情。


    高峻對這位婆子向來不拿主子的架子,隻把她看做是家裏的一員。在他的影響下,不淪是柳玉如,還是後來的這幾位,都與婆子親近,對她成年累月辛辛苦苦的侍候都是認可。因此婆子對這些人說話從不低聲下氣,像個長輩一樣。


    聽了婆子的話,高峻問。“怎麽就她們四個人去的?”


    “誰說四個?還有你寶貝女兒不算一個?”


    高峻倒不擔心她們跑那麽老遠,有思晴和樊鶯護駕哪裏會有事,隻是心裏覺得好奇,不知道這花枝招展的幾位出現在柳中縣的大街上會是個什麽個惹眼的風景。


    正在想著這事。高峻注意到在新院大門外有兩個身影晃了一下,不用想就是謝氏的大哥大嫂,村中人大部分都搬過來了,估計眼下也就是一些外來打短的人、或是還沒拿下固定的主意,像楊窯姐那樣的還住在舊村裏,再剩下的也就得是這謝家兄弟了。


    他猜到了這兩口子來意。也不招唿二人。


    老漢卻不認識他們。以為是陌生人,想一拐一拐地去關大門。高峻說,“老爹不急,給夫人她們留著門。”他也不進屋,就在院子裏找個地方坐了,與老漢閑聊。


    謝家大哥大嫂本打算到了天黑過來找找他妹妹,求些個銀子,到了以後看到高大人騎了馬迴來,二人先躲在牆角讓他過去,又站在大門外邊偷偷聽了婆子的話,知道妹妹不在家。正在拿不定主意是去是迴呢,就聽到由牧場裏來了一溜三輛牛車,車上裝了不少家俱木器。還有一架棚子車、兩匹馬。


    原來是柳玉如她們買家俱迴來了。因為去柳中縣必須由牧場裏經過,迴來時牧場裏的四五個年輕的牧子看到是高大人家裏的,結了夥跟著來幫忙。


    高大人看到柳玉如和謝氏抱了甜甜由棚子車上下來,忙迎上去。“夫人可是讓你們辛苦了,這都是該我做的。”


    樊鶯從馬上下來道,“唉呀高大人你可別這麽說,誰不知道你現在是從五品,我們柳姐姐可不敢勞動你。隻把我們趕了去縣裏抓差。”


    人們一擁而上,由車上將東西往小樓上搬,柳玉如看起來很高興,也顧不得與高大人說話,跑到小樓裏,樓上樓下指揮著,什麽東西放在哪兒,什麽東西是誰的。高峻看到還由車上搬下來一張小床,想來是甜甜的,他由柳氏懷裏接過孩子,對她道,“看到你哥嫂沒,就在院外。”


    他低聲對謝氏說,“我和你打個賭,你大哥要是肯進來幫著我搭把手搬搬東西,銀子你就給他,我也不管。”謝氏聽了暗自希望她哥真的能上來搭搭手,眼見著那四五張床、木椅、書桌、碗櫃,還有茶幾、矮凳,梳妝台就有四架,還有日用之物零零碎碎雜七雜八的小件,四位牧子也不是一會就搬得完的。


    他瞧著高峻抱著孩子進了屋,悄悄地出了院子來找她大哥。剛一出來,她哥嫂就由牆角的黑影裏出來,她哥搓著手剛要說話,謝氏胸中突然就湧上來一股氣,心說哥啊,你怎麽就讓高大人猜得這麽誰!也不等她哥把話說出來,謝氏一扭身就迴了院子,把兩人扔在黑影裏。


    自那日謝大嫂在街上聽了妹妹的話,一邊往迴走著一邊想對策,與謝二哥兩口子的第一句話總是不好開口,妹子這邊也沒明說,這兩口子就來個裝糊塗,她一點法子也沒有。迴來把這事與丈夫一說,謝廣也沒主意。


    兩人合計了半晌,他媳婦說,“我上次聽老二兩口子說起,好像是什麽喝酒,可是這些天你聞到他嘴裏的酒味了嗎?”謝廣搖搖頭,說道,“你明天不會注意一次,看他到底是去幹什麽去了。”


    結果一盯兩天就發現了老二的秘密。


    謝家二哥自從償到了楊窯姐的滋味心就野了,《老謝家治家格言》上的告誡是一條也記不得了,總像是有條線牽著他,瞅個功夫就鑽到楊窯姐那裏。


    他也知道銀子來得不易,一開始還時時提醒自己,“怎麽也得留下五十兩,隻要有房子住,老婆那裏就不會翻天。”隻是這宗事也和賭博差不多,上癮。再加上楊窯姐從高大人那裏得了實底,也是成心套他那幾兩銀子,把那些嗔勾逗怨的手段使出來,讓謝二哥把什麽都忘了。


    謝大嫂看清了此事,立刻去找二嫂,心想你若肯把錢分我,就告訴你,那樣的話大家都好。結果二嫂一推二托說沒錢,謝大嫂什麽也沒說就迴來了。


    直到村中人紛紛搬家,謝二哥才一下子清醒過來。再看銀子,沒有了。


    謝家大哥沒要著銀子,帶了媳婦迴了家,還沒了進到院子裏,就看到二弟謝大頭破血流地從屋裏跑出來,胳膊上流著血,也破了。


    謝二嫂手裏舉著菜刀在後麵追出來,嘴裏罵著,“那晚我那泡尿還真不如不出來尿,揀來百十兩銀子,讓你半月就尿光了!今天算是不想好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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