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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峻聞言嗬嗬一樂,對那人道,“但願借你吉言”。又問他為何到了這種地步,那老人道,“這個娃娃是我的孫子,他父親原是可汗衛隊中的旗手,去年死在戰場上了。他母親也改嫁去了別處。”


    老漢說,隻因可汗常動刀兵,自己祖孫二人老的老、小的小,在頡利部隻能算無用之人,不想再給思摩可汗添麻煩,因而帶了孫子想去大唐境內找處安定的村子、或是給人家做個部曲,或是買半畝地,趁自己能動,把孩子撫養長大。


    “哎,如今看來,買地是不用想了!銀子已沒有了!給人家為奴,看來也成了泡影,誰會要個腿瘸之人!”


    高峻道,“大漠裏的狼也是怪,專搶銀子!”他一直認為這老漢是讓狼咬的。


    老漢說,“不是狼,我是被頡利部那位新任的羅副丞相帶人打傷的。他們帶了狼牙齒子的鐵棒,難怪你會看錯……原來可汗對族人南北往來之事倒不多計較,但是他來之後,不知與可汗說了什麽,一下子就控製得嚴了起來。”


    高峻一邊聽他說,一邊察看他腿上的傷勢,看來下手之人成心隻想廢了他,並不往致命處打。隻有一條腿能湊合著接上,另一條卻是徹底廢了。


    高峻懂得接骨之法,讓老漢忍了痛,雙手握了老漢那條麻杆一樣的細腿,運力一拉一合,把斷骨接上,隻是沒有止血藥。他去找了一段結實木頭,揮刀削了兩片夾板,將那條腿夾住了。隻是沒有繩子捆縛。


    高峻把毯子展開鋪在地上,用烏龍刀切了兩指寬的帶子,一點點地為老漢把傷腿綁紮好。對他說,“你是想再去唐境,還是想迴去?”


    老漢愁道,“我想去又如何,要錢沒錢,要腿沒腿,無親無故的帶了個小娃娃誰會接收。”說著臉上再次攏上一片愁雲。


    “這個你不用管,從今後我高峻便是你的親故。我可與你寫封信,你帶著去西州柳中縣牧場,找劉武牧丞,他見了信自會接收你。”


    老漢聽了又要磕頭,讓高峻止住。將他抱上那頭驢背,又將孩子遞到他的懷裏。幹糧和水、銀子俱都留給他,“你騎驢到了牧場村,會有人向你要它,你自管替我還了。”


    待要寫信隻是沒有紙,隻好把最裏麵襯衣撕了一塊。又沒筆,高峻抽出寶刀,食指在刀尖上淺淺地劃了一下,鮮紅的血立刻流了出來。


    高峻寫了書信又告訴老漢道,往南到了赤亭守捉,副使高讓也可以求助。老漢聽了千恩萬謝,又道,“恩公,你把驢子給了我,自己又騎什麽。”


    高峻道,“我也許就迴不去了,還要驢子做什麽……隻是可惜了這把寶刀了!”


    老漢一聽,嗚嗚哭道,“我隻想絕處遇到了恩公,今後日子或許苦盡甘來……怎麽,你這是要去赴死麽?”高峻不置可否。


    老漢道,“恩公不生,我豈能離你而去,不如就隨你北去。我不知你犯了何罪,但你這樣的心地哪有必死之刑?老漢拚了性命,也要向可汗喊冤……即便不成,也定要為恩公辦了後事,有生之年定要日日陪伴恩公!”


    思晴一直在邊上看高峻做了這些事,看他救助老漢祖孫盡心盡意,也暗暗地受了感動。心說,這祖孫二人還是我頡利部的人,為什麽卻想離了故土南去?打人的雖是那位副丞相指使,多半也是自己的同族人。想不到,一位大唐的官員,對待這無親無故的二人也有如此的耐心,一點一滴都不馬虎。


    再看高峻忙了這一陣,額上有了一層細細的汗珠,正在愣愣地想老漢的話。思晴想,這麽多天才發現他原來有多英俊,癡癡地看了他有些走神,高峻問她話也沒聽到。


    “我也想這裏離了南方太遠,看老漢一時半會的下個驢都不能,萬一夜裏再遇狼群,不是反倒害了他和孫子!公主你的意思呢?”


    高峻問了兩遍,思晴才轉過神來,試探著說道,“高大人你說的不錯,再說你這驢子……你這……等你辦完了事一路帶他迴去,豈不更為穩妥!”


    老漢聽這位高大人叫思晴公主,認出思晴身份,在驢上作揖道,“既然公主說恩公能迴去,那就一定沒事的,老漢這就與你們同行。”


    思晴一聽有些糊塗,在想自己此行的目的。方才的話拋卻了所有的枝蔓,隻揀內心裏最想說的話隨口說了出來。這是自己最想說的話麽?


    長安古都坐落於渭水南岸、終南之北,山川拱會,帝王之都。早春二月,街頭的的柳枝已然微微泛青,再有些日子,那滿眼的綠色將會在所有的街坊間鑲上一道翡翠花邊兒。


    唐人尚道,幾乎各個坊間均有道觀庵堂,在整座長安城中,稱得上中等規模的就有二十六座之多。緊鄰了西市的崇化坊,正在長安城西城牆下。隻因這裏地處偏僻,又挨了鬧哄哄的市場,坊間並沒有高官大戶的家宅。


    也正因如此,崇化坊東南角的清心庵並沒有什麽香火。偶爾來這裏進香的,也都是在丫環陪伴下匆匆而來的中、下戶的小姐,多半會問些情意中的事。再就是挎了菜藍子的普通民婦,剛由市場上迴來,在這裏上柱香、許一下願。


    附近的女人都說,庵中有位道號作“純青子”的女道士,最能善解人意,任你是愁腸百結,也能幾句話替你梳理清楚。


    早上,清心庵來了位大戶人家的丫環,身上所穿綾羅衣裙隨著她急切邁動的腳步,把苗條的身子勾勒出來。她一進門,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這位純青子。


    “小姐,這些日子家中事多,夫人讓我接你去府上住些日子。”


    “你代我迴複了夫人,就說我已無意紅塵俗事,讓她不必掛念著我就是。”一句話如玉碗輕敲,風動銀鈴。隨後,這位身披淡青色道袍的純青子轉過身來。


    丫環看了眼前這位年僅十九歲、鳳目紅唇的美麗女子,一縷青絲由她的道帽中瀉了出來,“崔嫣小姐,你並未落發,說什麽紅塵?正該迴去一趟才是正理,不然夫人又要怪罪我了。”


    “我不落發,隻是答應了夫人不好反悔,若非這樣,這些煩惱絲早就去了……總之我不會去,你告訴夫人,早沒有崔嫣這人了,這裏隻有純青子而已。高府的大院門朝哪開也不關我一個出家人的事……你去吧,以後再不許來這裏,說不定我哪天就雲遊訪仙去了……我這裏來了施主,你走吧。”


    丫環意有不甘,但看小姐已轉身去迎新進門來的施主,這才轉身離去。


    此刻,位於皇宮腳下的興祿坊,高閣老府上的大門內外,仆人們正在出出進進。高慎行剛從外麵迴來,低頭入內。讓他掛念不下的,是他的侄子高峻被頡利部所告之事。


    高慎行是不必去早朝的,自十天前父親由朝上下來說了高峻的事,高府一家人的心就沒有平靜過。


    父親說,高峻領了柳中牧的人,打死打傷頡利部牧民三百,搶了馬匹二百,更有甚者,還將頡利部思摩首領的二弟給打死了。此事已在朝堂上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唐對於未曾明著反抗的周邊蕃屬向來本著安撫之策,不但事事商量、還常有賞賜。如今這事就像是天上打了個響雷,把上至玉皇大帝、下至泥土中的蚯蚓都驚動了!對此事的處理,無疑正有不少的首領、可汗們盯著看結果。


    高慎行想著心事,在大門內看到五哥高審行,這事是五哥的兒子幹出來的,無疑讓高審行成了長安城內的一個焦點。但是他看得出,五哥在極力的迴避著這件事。


    太宗皇帝接到頡利部的告發,雖然沒有立即下達旨意進行處理,隻說派出飛使去西州柳中牧察問詳情,這已經是看了高閣老很大的麵子。但是具體的情況迴來後、事情又是個什麽樣子,連父親都說不好。


    一家人此刻都聚攏到議事的大廳裏,高慎行看了看,家中哥六個,除了大哥家的高暢、二哥家的高峪、五哥家的高峻和崔嫣不在之外,其餘的竟然全都到齊了。


    而不在的四人之中,崔嫣也隻算是外姓人,與高家並無血緣。除了她以外,另三位竟然都在柳中,他們恰恰又是高慎行最不反感的三人。此刻,三人中的高峻又是狂風暴雨的核心,這又意味著什麽呢?


    高閣老雖已年近古稀,但身子骨還硬朗,對於高峻在西州做下的事情,他也說不好最後會是個什麽結果。這個高峻雖然從十幾歲就被丟到了楊州,現在又到了柳中,簡直是離著高家這棵大樹的樹根越來越遠了。


    高閣老想,即便如此,他也是自己的孫子,能為他遮避一下總得試試的。當朝的宰相長孫無忌是自己的外甥、已故的長孫皇後是自己的外甥女,真為此事鬧得紅臉他是不在乎的。此刻他坐在寬大的椅子上,隻想聽聽兒子們對此事的言論,看看能否從中理出一條清楚點的脈絡。


    長子高履行道,“父親,我看這事八成不會好辦,那頡利部雖已不如當年強悍,但怎麽說也算一號,唉,高峻侄子怎麽會無緣無故地去惹了他們。”


    高履行因娶了太宗第九女東陽公主,品級在兄弟幾位中也是最高的,官拜滑州刺史,正四品下階,平日裏他的意見父親是最看重的。漸漸的高履行也把自己看成了高家下一代中的掌門人。


    不過話說過後,高履行看父親並無明確的表態,閉著眼睛似乎在等下文,於是又說,“無論如何,父親你在這件事情上一定要體現出我們高家的姿態來。”


    “什麽姿態?”高閣老要聽的是這個。


    “這個……我倒沒有細想過……不過我想,高暢是不能再讓她在西州那裏胡鬧了,聽說郭都督的二兒子已去接她了,看她的意思是想在西州完婚。”高暢正是他的女兒。


    “至行,你對這件事情是怎麽看的?”高至行是閣老的二子。


    見父親動問,身為從六品上階的國子監助教高至行慢慢開口。在兄弟六人中,他的官階隻大過了六弟,比一些侄子輩的人也是不如。不過因他說話持重,父親總喜歡聽聽他的意見,“父親,我聽說頡利部人都兇悍異常,而高峻侄子不過是養馬放牧,怎麽會傷人、搶馬、還傷了思摩的二弟?依我看,這事並沒有那麽簡單。俗話說知子莫如父,不知五弟是什麽看法。”


    眾人一齊看向高審行,高審行臉一紅,說道,“這東西在揚州就闖過禍,本想放在遠一些的地方不會惹麻煩,誰知這麻煩倒越惹越大了!總之全憑父親定奪,到時絕不能牽連到族中兄弟就是了。”話語間有將高峻這枚棄子扔得更徹底的意思。


    高慎行未曾說話,倒是他的女兒高堯一聽不幹了,“五伯你怎麽、怎麽這樣說!我峻哥哥是個什麽人難道你不了解,他的牧場裏我去過,要汙告他傷了頡利部三百人,誰信?把飲水放料的都拉出去也做不到呀。”


    對於女兒如此搶白五哥,放在平日裏高慎行早就製止她了,但今日高慎行不但未加製止,反而頻頻點頭道,“父親,我看堯兒說得在理,柳中牧我是去過的,即便有似是而非的事,我看也是對方無理。”


    正說著,門人來報說去西州的特使迴來,先來拜見閣老。這是臨去之前,高閣老特意暗中交待的,於是除閣老外大家紛紛起身相迎。


    特使隻有四十上下,也不多話,寒暄幾句直入正題,取出一個布包兒,恭敬地放在高閣老麵前的桌子上。


    閣老看了看布包,上麵有郭孝恪的筆跡,這是不能拆開的。閣老用手摸了摸,裏麵軟軟的,夾了個硬芯兒。看來小孫高峻的身家性命都在這裏麵了。他搖了搖頭,又問了些具體情形,命人賞了來人,讓他帶了布包離開。


    一切都在明日見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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