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壯的眼神更加冰冷,擠出笑臉問:“小朋友,你在哪裏見過我啊?”


    小男孩咬著手指頭迴答:“不記得了,我隻記得,你以前的頭發是黑的。”


    “滾!”李壯臉色大變,對白家偉道:“把他帶走吧,以後派人多看看他,不再出事就行了。”


    白家偉還想再問,李壯已經扭頭迴屋了。


    我對白家偉攤攤手,說李壯認為沒事,那就沒事了,帶走吧。


    白家偉帶著孩子離開了,李壯也從臥室裏出來。


    其實我已經想到了一個人,直接問李壯:“是他嗎?”


    李壯還在跟我打馬虎眼,假裝不知的問我,他是誰?


    我說出三個字:“土耗子!”


    剛才那小孩叫了李壯一聲哥,而且連我都沒有見過李壯黑頭發的樣子,隻有李壯曾經的搭檔見過。


    也隻有土耗子,會喊他哥。


    李壯的臉色瞬間頹了下來,歎了口氣悠悠的道:“不是他,這世上已經沒有土耗子了。他死了,已經死了。”


    我知道李壯不能接受,安慰他說:“不管怎麽說,土耗子投胎轉世,不也是好事嗎?”


    “好個球!我說了他不是土耗子!”李壯又急眼了,從身上翻出鑰匙,打開了一間我還從來沒進去過的房間。


    我和胡瑤跟著進去,李壯也沒有任何反應。這間屋子裏泛著濃重的黴味,也不知道多長時間沒人進來了。


    房間倒是很空曠,隻在屋子正中間有一張長方形的木桌子,上麵還有堆滿灰塵的香爐。


    這是一張香案,李壯這裏竟然真的有這東西。我還以為,他一個自詡不信道的人,根本用不著香案呢。


    在香案的上方,牆上還貼著一張搖搖欲墜的畫像。李壯用手拍了拍四周給它摁平了,我看清那是一張三清像。


    李壯自稱不是道士,但是也跟老村長一樣,本質上的身份,無法否定。


    “這是以前那老頭住的房間,東西大部分都讓我扔了。跟我不一樣,那老頭什麽都信,以前這裏還有很多佛像,保家仙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是李壯的第一個搭檔,這棟院子的原主人的房間。


    我更加確信,李壯從骨子裏來說還是一個道士。否則的話,為什麽連佛像都扔了,就留下這麽一張三清像?


    李壯又跑迴自己的房間,拿了一炷香過來,插在香爐裏。


    我和胡瑤站在李壯身後,都沒出聲打擾他。李壯要給三清上香,這還真是我頭一次見。


    李壯把香插好,拿出打火機,還跟畫上的三清念叨著:“三位老爺子,我今兒個沒別的意思,就想問點事兒,你們就算是幫我一次哈。要真是能幫我,就算咱們合作的,以後我有空就跟你們燒香哈。”


    李壯跟三清說話也是這麽痞裏痞氣的,實在是出戲。


    但是我知道李壯的心是誠的,也緊張的等待著結果。


    打火機的火苗靠近了香頭,慢慢燒著。李壯放下打火機,但是燃燒起的香迅速的滅了。


    李壯的香,沒點起來。


    我以前隻聽說過,有含冤而死怨氣重的人,給他燒香燒紙點不著。但是三清不是神仙嗎?誠心的給他們燒香,也有點不著的時候?


    “老爺子,別這樣,就幫我這一次成嗎?”李壯急到開始顫抖。


    但是這次無論他怎麽努力,香頭就是點不著。


    甚至牆上的三清像還從牆上掉了下來,我知道可能是因為屋子裏比較潮,畫沒貼好掉下來了。


    隻是在這個時間,說是巧合有點太扯了。


    “草!”李壯徹底的急眼了,一腳踹在香案上。香爐飛起,濺出來的香灰灑了一身。


    胡瑤心痛,過去安慰他,李壯也隻是冷言冷語的道:“離我遠點,小爺我可是天煞孤星,誰靠近我誰死。”


    胡瑤開始哽咽,依然是撲在了李壯身上,不過李壯不知道抽的哪門子風,一把將胡瑤甩開了。


    “滾!”一個字出口,胡瑤終於忍不住淚奔,大哭著跑了出去。


    連胡瑤都被李壯罵跑了,我現在招惹他也必然沒什麽好果子吃。


    不過我知道李壯的習慣,去到客廳從桌子上拿起他的煙,給他扔了過去。


    李壯抬頭看了我一眼,撿起煙點上。


    “不想問我點什麽嗎?”李壯主動開口。


    我笑了笑,說你要是想說我就聽。你要是不想說,我不想主動找罵。


    李壯也擠出了一絲笑,充滿苦澀。


    “我家老爺子說平生最佩服的也是最怕的,就是你爺,那是一隻精明的老狐狸。你小子,也不差,小狐狸一隻啊。”李壯開始感慨。


    我搖了搖頭,說我不喜歡這個稱號,一說起狐狸,我就想起來神婆養的那一隻。


    李壯沉默了一陣,手裏的煙都快燒到手了,才又開始說話。


    “你看不懂我的骨相對吧?”李壯突然這樣問我,我坦然的迴答說是,你骨相很怪,連姓袁的那個老頭都看不懂,我當然也看不懂。


    李壯扔掉煙頭又重新點了一支煙,悵然道:“但是你爺看懂了,我出生的時候,他就給我看過骨相。我的名字,就是他給取的。”


    我依然是震驚,我爺對李壯的評價並不算太好。雖然承認了李壯心地不錯,但是非常不看好他的命數,之前好一直不希望我跟他混在一起。


    按照我爺的說法,李無道就是一個混世魔王,惹事精。


    我坦言說我還真不知道這迴事,我爺從來沒跟我說過。


    李壯悠悠開口:“你爺還給我批過命數,大致上就是說。我這輩子幹別的都不成,隻能做個道士。”


    我皺眉沉思,李壯算是道士嗎?他從小跟老村長學本事,但是哪個道士,連給祖師爺上柱香都這麽難?


    “但是你爺還說了,我這輩子再怎麽努力,都做不成一個道士。你說這是不是操蛋?我爺跟我說了這些事之後,要不是我爺攔著,我真想找你爺好好練練。這算是哪門子的批語?”


    “不過,那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現在,我隻能說,劉相骨不愧是劉相骨。比我爺厲害,我們村裏就他最有能耐。”


    我隻能說是似懂非懂,不過我爺的批語似乎又沒那麽難理解。簡單點說,李壯最難受的地方,就是他隻能做一件事,還永遠做不到。


    隻不過,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命數啊?稱骨歌裏沒有,相骨術上沒有。我相信,就算其他雜七雜八的相門術法加起來,也絕對不會有這麽怪的命。


    沉思了半天,我隻能問出來三個字:“為什麽?”


    我實在是好奇,可能也是因為我一直執著與李壯的骨相。越看不懂,就越想知道。


    李壯嗬嗬笑道:“為什麽?恐怕隻有你家老爺子知道了,不過你爺那嘴嚴的呦。怕泄露天機,怕遭報應,從來都是隻說不解的。而且我也知道,我這命,無解。”


    兩個人又是沉默,陪著李壯傷感了一會,我又問他,剛才給三清上香是什麽意思?


    李壯坦誠迴答,還是剛才那個小孩的事,他實在是想不通,又擔心,隻能選擇燒香問一下了。但是他從小到大,從來沒點著過這柱香。


    我覺得李壯從心底裏,還是願意去做一個道士的。因為這個人太高傲,口頭禪就是‘小爺我無法無天,身不由道,命不由天。’


    但是我現在理解了,時間一切都有因果。李壯的性格變成今天這樣,也是被逼無奈。


    就跟我越看不懂李壯的骨相,就越想看清楚一樣。李壯自己的命數越是無解,他就越想要逆天而行。要是他真成了一個道士,也就證明他的命數改變了。


    隻是逆天改命太難了,我爹應該是這幾代相師中最厲害的了吧?廢了那麽大勁,也隻是幫姓袁的老頭稍微改了一點命數,多了一個孫女。


    而且那個孫女的存在還得瞞著老天爺很多年,小時候得成天生病,半死不活的吊著,長大了才能好起來。


    在我們這行有一個鐵證般的事實,世間因果最難解。要是其中再沾了了不得的東西,更是無解。


    比方說有的人天生胎裏素,與佛有緣。那可能生下來就是要當和尚,家裏人再怎麽做,他都得出家。


    仙佛之類的說法,是不是真的存在另說。但是一旦跟這些東西掛鉤,人能做的就很有限。


    而李壯的命數,天生就和道家掛鉤。我也能看出他的一部分骨相,玉枕骨高懸。如果他的骨相隻是有這麽一出異樣,那麽他的命數就是天生會成為一個道教的大人物,當上個什麽國家道教主席也不是不可能的。


    但是就因為李壯骨相的異常遠不止這一點,他的骨相太雜,太亂。雖然大部分都算是好的,但是有的彼此相悖。


    看眉骨,李壯桃花極佳。但是看頭骨,他一生淒涼。看瞼骨,他生而薄情,看腮骨,他重情重義。


    李壯的骨相中,唯一沒有矛盾的地方,就是牙骨和耳骨。這個人天生張狂,他給自己的評價沒錯,無法無天。


    所以我一開始會認為,李壯還天生反骨,肯定是個容易當叛徒的人。但是這一點對於他也不重要,因為他又不需要做什麽有上級有老板的工作,想叛變也無人可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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