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老頭摘下墨鏡的樣子讓我和李壯同時愣了一下,一齊開口:“你不是瞎子?”


    老頭一臉戲謔的看著我,笑侃道:“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是瞎子了?”


    我給李壯使眼色,別跟他繼續這種話語上的套路,肯定玩不過這個人老成精的家夥了,我現在手還被人家捏著呢,先救我出來啊。


    礙於老頭的年紀,我們又不能動強,真的憋屈。我再次質問這老頭,這樣捏著我算是怎麽迴事?


    老頭用修正整齊的指甲敲了敲玻璃杯,笑道:“摸骨啊,看你小子有幾分善心,幫你算上一卦。放心,要不要錢另說。”


    我無奈苦笑,說大爺您摸骨就摸骨唄,捏我胳膊幹嘛?我又沒說不讓你算,老頭一臉假認真的樣子:“唉,別這樣說,老頭子我見過的人多了去了,你們倆小子明顯就是來搗亂的,我還能看不出來?”


    任由我百般抵抗,還是被算命老頭用一雙布滿褶皺的老手摸了整條胳膊,然後還把手伸向了我的臉。


    就連我爺也不會這樣摸我,說實話,這輩子第一次被一個男人摸到了臉,我覺得膈應,心裏還很絕望。


    “嗬嗬,小子你還躲?真的是不知所謂啊,全國各地哭著喊著求我摸骨的人多了去了,老頭子我還得看心情呢,你也不知道把握好機會讓我指點指點你。”街頭算命的的都是這個習慣,不管自己幾斤幾兩,既然是吃這行飯的,先得把自己的地位吹起來。


    直白點說,哪怕隻是個剛入行的騙門,也感把自己說的給馬雲算過命一樣。


    不過這也是這一行的特性,就算小時候跟我爺出門擺攤的那幾天,他也會說一些不著邊際的話先把人鎮住。


    沒辦法,要想給人相骨算命掙錢,首先得讓人家願意讓你算。當然,像眼前這個算命老頭一樣,贏拉著給你算的,也算是一個奇葩了。


    不過算命老頭一開始說了,要不要錢另說,想來還是對自己有點自信的,應該多少能說出點門道。隻是是真的算出來,還是察言觀色想出來的,還得聽他說下去。


    “你這小家夥,命也一般啊。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不是屯財的命,也不是位極人臣的命,反倒一直是艱難困苦,一輩子就這樣碌碌無為的過去了。”算命老頭說的話,跟我爺說的差不多,倒是讓我震驚,


    不可否認,李壯說的沒錯。我和這個老頭算是同行,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真的是算出來的。卜算一門和騙門說話的方式還是不一樣的,尋常人聽不出來,甚至會覺得騙門的人說的話更有說服力。


    但是算命老頭一開始完全沒有說什麽再引我入套的話,而是直接下了批語。


    算完之後,老頭就鬆開了我的手,身子還是很軟,被李壯扶住站了一會才恢複過來。


    李壯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我向他點了點頭,這老頭有點本事。


    既然不是騙子,李壯的火氣也消了點。攤了攤手一副隨便我接下來怎麽辦的樣子,我也是第一次見到除了我爺之外第二個懂相骨之術的人,也不打算就這樣走了。因為我也難得找人比對比對,我們老劉家祖傳的秘術到底是個什麽水平。


    不過算命老頭用的是摸骨,按照我爺的說法,這算是很準確也很難的相骨數了。


    別的傳承我不知道,但是我們家是這樣的情況,都是我爺教我的。


    我很小的時候,我爺最先教我的就是《稱骨歌》。算生辰八字,加減命理骨重,《稱骨歌》就像是上小學的時候用的新華字典一樣,隻要在特定的頁碼找到了這個字,就能知道詳細的解釋。


    我小時候把《稱骨歌》背的很熟,但是我爺又說這隻是最基本的,而且他早就不用了。


    雖然命由天定,很多人一生的命數都可以在《稱骨歌》中找到,但是也偶爾會有不準的時候。


    因為在這個複雜的社會,連科學都很多次差點觸及到玄學的門檻了。太多的後天因素會影響到一個人的命數,雖然這種改變也會逐漸改變一個人的骨相。


    但是這期間有一個不定數的時間,或許命已經變了,但是骨相還沒有改變過來,連相骨都未必真的準確,更別說隻能用生辰來算的稱骨術了。


    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比如一個人本來是大富大貴的骨相,但是他突然出了點意外,導致骨相變了。就比如說他出了車禍,身上臉上哪幾塊骨頭斷裂變形了,他也由人生坦途慢慢開始走下坡路。


    這是已經影響到了骨相的意外,影響重大。如果按照相骨的分支,相麵那一行的說法,單單是臉破相了都會有影響。當然,那種影響大多都是破財之類的小事。


    隻要骨相不變,命數基本就還不會變。


    既然算命老頭給了我一生命數的批注,我也就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大爺,您這樣說可是沒憑沒據的,我也不可能以後發達了再迴來找您理論吧?您還能不能再算的更準一點,比如我最近有什麽煩心事,該怎麽解決,你要是能說的好,我就信你。”


    算命老頭嗬嗬笑了笑:“小家夥腦子真活泛,還真得見了利才行。行,那我就再看看。”


    這次算命老頭沒有再碰我,而是嚴肅起來讓我站好了,然後開始上下打量我。


    隨著時間的流失,算命老頭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過了半晌,再次開口的時候已經語露你凝重:“小子,你最近是惹上麻煩事了吧?被仇家盯上了?”


    我再次震驚,這老頭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厲害一點,已經算到了這一步,我急忙開口:“那您看看,該怎麽解?”


    老頭把折扇一把打開,沉聲道:“還能咋辦?跑唄。看你不是個惡人,那你的仇家應該就不是好人了。小事報警,大事躲遠點,過去了就是過去了,過不起我也沒轍。”


    聽罷我沒忍住笑出聲來,這算哪門子的解法?說白了還真和我們家的情況一樣,我能從你骨相上看出你要出事,但是我幫不了你。


    我和算命老頭兩人麵麵相覷,都半天沒有說話。他應該是在看我的骨相,我則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家的相骨術和江湖上算命的,有一個很大的區別。


    那就是我們隻管看,不管解。我爺在村裏的時候,給寡婦和小媳婦算命,基本都是告知她們家裏養幾隻雞鴨比較好,哪天哪天注意別感冒之類的。


    就算是最大的批注,也不過是哪段時間會懷孕,連生男生女都不會告訴你。


    但是江湖算命的,這是一門掙錢的手藝。你隻給人算,不給人解,自然是沒人願意給錢的。


    如果單單隻是說,我們老家有幾畝地,我和我爺不用為了生計發愁,這個理由未免牽強。


    但是我爺也從來沒有告訴過我,為什麽我們家隻管算不管解,甚至他也也沒教過我怎麽破解不好的骨相。


    我陷入這個牛角尖,一時之間怎麽想都想不通。


    過了一陣,李壯又扯了扯了我的袖口,我迴頭問他個幹嘛?李壯鬆了口氣,說看你半天不動彈,以為你被勾了魂呢。


    我笑道我有沒有被勾魂你看不出來嗎?你又不是瞎子。這也是我和李壯的一個不同,他揚言特別想偷老村長家裏那把八麵漢劍衝進村外的墳圈子砍瓜切菜一樣殺鬼,但是我雖然已經經曆過了狐狸精女人的事,但是我從來沒見過鬼長什麽樣子。


    我看不到鬼,甚至如果有天李壯告訴我,這世上沒鬼,他隻是在騙我,我都會認真考慮。眼見都未必為實,更何況我根本就沒看到過。


    李壯又對同樣還在發呆的算命老頭努努嘴,問我這老頭本事還行吧,說的都挺對的,就是有點太能裝了。


    我心中腹誹,論裝,誰能裝的過你?


    我歎了口氣,說我們該走了,然後又迴頭對老頭道:“大爺,您說吧,多少錢?您可不能亂要啊,畢竟您連怎麽躲災都沒能給說出來。”


    算民老頭迴了迴神,把折扇往桌子上一拍道:“算了,不收你錢。老頭子我也給你透個底兒,我本來就是解不了不收錢的。雖然我具體也算不出來你招惹誰了,不過我真的解不了。實話告訴你,我這輩子解不了的局,不超過一掌之數。”


    我們已經要告辭了,算命老頭沒有必要再吹噓自己。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也是一個厲害的人物了。


    說到這裏,我又忍不住多問了一句:“大爺,這算出來的命,到底該怎麽解呢?難道算出來一個人一生貧賤,難道還能讓他大富大貴不成?”


    “那是自然,先改命理骨重,再改運勢格局。不過算風水的在這一方麵比較擅長,我擅長的其實是你這種事。年輕的時候,我也幫過不少人躲災避劫。隻是,現在也是再也不敢多嘴了。”算命老頭悵然無奈。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經曆,何況這老頭年紀也不小了。自古碰了玄門的人,有幾個還能不留點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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