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成、沛幾人不知何時又迴到了河岸,似從不曾登上扁舟,但蒼老近二十歲的嚴沛,表明之前一切並非幻覺,小舟隻剩兩人,分立於船頭,兩頭白發在風雨中飛舞。


    這船夫不僅詭異,一身本事還駭人至極,眾人最高可是122的武力值,居然被他舉手抬足間便輕易挪移走,而且眾人還毫無察覺。


    以船夫展現的能耐,取眾人性命簡直易如探囊取物,可他卻給人一種如沐清風的恬淡感覺,似乎遵從著某種規則,不會逾越,讓人莫名相信他是無害的。


    石鬆直視船夫,道:“你明白我在問什麽。”


    船夫視線轉投河麵,語氣低沉,不答反問:“你最渴望什麽?”


    石鬆跟著將視線投向河麵,思索良久,答道:“迴家。”


    “迴家......”船夫喃喃著,聲音拔高了些,“那好,彼岸就是家。”


    “嗯?”石鬆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自己說的家可不是《界域》中的家村!猛盯向船夫,道:“你說什麽?”


    船夫仍看著河麵,臉色泰然,似絲毫不覺自己一番話,會給人帶來多大的震撼,輕聲應道:“正如你心裏想的那樣。”


    石鬆第一反應是荒謬怪誕,緊接著心裏充滿驚濤駭浪般的疑惑,眼前這人莫非是“創世”的化身?難道《界域》的巨變隻是一場鬧劇?不然根本解釋不了這人的神通廣大!


    石鬆暗黑眼眸眯成一條直線,腮幫緊咬,凝視船夫,一字一句道:“你到底是什麽人?”


    船夫那毫無特點,仿佛白紙般的臉,麵向石鬆,輕聲道:“擺渡人。”


    石鬆不想再跟他打啞謎,猜來猜去,直言問道:“抵達彼岸,便能迴到現實世界!?”


    說完,一眨不眨地盯著船夫,


    船夫點了點頭,複又將視線投向河麵,道:“不過我要提醒你,以你如今的實力,在現實中是沒有肉身的,靈魂不能與活人溝通,脫離肉體七天後將會湮滅。”


    石鬆按自己的理解,問道:“意思是我隻能像個第三者一樣,在虛空中看著,而無能為力?且隻能活七天?”


    船夫點頭。


    雖然不能與家人說話,可看一眼也是好的,石鬆希冀地盯著船夫,說道:“那我隻前往看一眼,然後你再帶我迴來,這樣應該沒什麽問題吧?”


    船夫搖頭,仰麵灌了一口酒,道:“我之小舟隻渡往者,返迴的事情不該我管,在於河上石橋,不過也不難,”


    石鬆可不相信事情會這麽簡單,嚴沛之前的遭遇還曆曆在目,這船夫的話總是隻說一半,而且你不問,他也不會主動提起,即使他說的都是真的,也讓石鬆心裏隱隱不安,試探著問道:“我需要付出什麽?”


    船夫從蓑衣裏拿出一枚金幣,屈指一彈,金幣拋向石鬆。


    石鬆虛空一握,將金幣抓在手中,疑惑道:“錢?”


    船夫搖了搖頭,指了指成、沛等人,道:“這幾人資質尚可,壽元遠超常人,倒也足夠你返迴現實世界所需了,隻是不知道你忍不忍心舍棄他們,若是你心裏無法抉擇,不妨看看手中金幣,若是正麵,消耗這幾人所有壽命,你便可以前往現實世界。”


    石鬆瞳孔一縮,往河岸瞥了一眼,見眾人正焦急地望著小舟方向,石鬆握著金幣的手緊了緊,沉默一陣,沒有攤開手掌,轉而問道:“你之前說劃一漿,耗壽元一年,那我去彼岸試煉,豈不是也要消耗壽元渡河?”


    船夫點頭。


    “......為了救你,我這次真是又損兵,又折壽,虧大發了!祖朗啊!你可千萬別辜負了我對你的希望!”石鬆有點心塞,默默感慨。


    石鬆指了指河岸眾人,朝船夫問道:“我離開後,他們在此處,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船夫複又點頭。


    要想尋到出路,離開此地,看來隻能先通過所有骨門試煉,石鬆也不再墨跡下去,輕道:“那走吧。”


    聽到船夫說以金幣決定眾人命運的時候,對於船夫所問的“你最渴望什麽?”石鬆已經知道自己內心真正的答案,原來不知何時起,自己已經離不開這一方世界了。


    對石鬆的選擇,船夫不置可否,將酒壺懸掛腰間,走至船尾,雙手撐著兩側船漿,緩緩劃了起來。


    ......


    河水流淌,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四周大霧彌漫,視線所能及不過一丈距離。


    石鬆攤開握著金幣的手掌,一枚黃橙橙的金幣躺在手心,朝上的一麵,平滑沒有任何圖案,看不出正麵、反麵,石鬆翻過,另一麵居然也是如此,根本沒有所謂的正反麵。


    石鬆猛然抬頭,望向船夫,船夫自顧自在劃著船,看著何麵,似乎河裏有什麽他戀戀不忘的東西,石鬆想開口詢問,又似想到了什麽,終究還是沒開口。


    魂坨(品階未知)-右邊秤盤置魂坨,左邊秤盤置心髒,當兩邊等重時,可與魂使簽訂契約。


    晦澀難明的介紹,讓人不明所以,突然間,石鬆腦中浮現出石室的那場夢,夢中那黑炎男子,攤開金幣,質問船夫,“這是什麽意思?”


    “等抵達彼岸,你用得著的,現在我說了你也不懂。”船夫瞄一眼金幣,輕聲說了一句,又轉頭看著河麵,不再多說。


    石鬆也不可能逼迫他,隻能先就此放下心中的疑惑,氣氛就此沉寂下來。


    兩人沉默無言,一人看著另一人劃船,劃船的人看著河麵。


    ......


    石鬆很好奇,以自己現實最多百年的壽命,船夫又如何能在百漿之內,渡過這寬得看不到彼岸的大河。


    一漿


    兩漿


    ......


    船速很慢。


    石鬆看著自己原本白皙飽滿的手,隨著船夫一漿一漿地劃著,也漸漸鬆弛下來,血肉不斷收縮、枯萎,上麵縱橫起幹枯的皺紋,力氣也越來越小,開始抖抖索索,背脊也緩緩勾駝,石鬆將頭伸出船外,河水中倒映出一個白發蒼蒼的老人,臉頰嶙峋沒肉,似皮包骨般,眼眸渾濁無光。


    直至石鬆整個人完全站不起來,躺在船上,但船夫沒有停下,還在一漿一漿地劃著......


    不知船夫劃了多少漿,也不知過去了多久,石鬆除了五感還在,身體已經完全無法動彈,也沒有去計算時間的流逝,因為船夫手上的動作牢牢吸引住了石鬆的注意力。


    按理說漿應該是前後劃動,才能撥開水,如此船隻方能借力前行,但船夫握著漿的兩手卻是上上下下移動,可船隻又確實是在向前漂流。


    石鬆想開口發問,卻發現自己連張開嘴巴的力氣也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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