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大偉忍著病痛美化著妻子。等把妻子的頭發、指甲都美了以後,他徹底病倒了,這次不得不進醫院。醫生的診斷結果,他患的是膽囊炎,由於失去了最佳治療時機,需切除膽囊。手術後,他的食欲大減,麵黃肌瘦,與林翠霞的反差越來越大,和林翠霞走在一起的時候,不知情的人常常把林翠霞叫做他的女兒。自從喬遷新居以後,崔大偉夫婦迴帽塘的次數成等差數列遞減,就是一向愛去的母親和江強那裏也很少光顧。這迴,馬春帶信來,說他和村民們好多都已經富起來,要他們迴去喝慶功酒。盛情難卻,這天下午崔大偉帶著林翠霞迴到了久別的故鄉。鄉親們看到小姐打扮的林翠霞異常驚奇,圍著她看過沒完。林翠霞很大方,故意扭動身子讓他們看。她的每一個動作都讓鄉親們羨慕。可是,眾人見到崔大偉都很擔心,沒想到他變得越發黑瘦。眾人們關心他時,他總是說:

    “我都五十幾的人了,這個樣子很正常,千金難買老年瘦嘛,這是長壽的象征啊。”

    宴會在馬春家裏舉行,他宰了一頭大肥豬,殺了大量的畜生,搞得空前豐盛。眾人頻頻舉杯,慶祝著來之不易的幸福生活。半分酒意的時候,崔大偉號召大家:

    “好好奮鬥,爭取早日像我這樣過上城市生活。”

    林翠霞也覺得,鄉親們也確實太勞累了,希望他們有朝一日也像自己一樣,穿金戴銀,成為讓人敬慕的闊人。她認為,苦到頭的人,隻有像自己,才算真正擺脫了貧困。叫苦、跪著跟別人談好話的日子才會永遠成為過去。

    宴會一直到深夜才結束。崔大偉和林翠霞的共同想法,不急於迴家,到舊房子去住一住,緬懷過去一起奮頭的光景。他們來到老家,外麵雖然布滿蛛絲塵垢,裏麵卻很幹淨,那是馬春和史月英定期打掃的結果。床上打了補丁的舊鋪蓋,陳年藍布枕頭,黃橙橙的草席……是那樣的整齊幹淨。崔大偉率先躺下床,直招妻子睡在自己躺下,林翠霞遲遲不肯脫下衣服,脫下後又不知放在什麽地方。左掂量右思考,好不容易脫衣上了床。崔大偉想和她做愛,林翠霞以環境不好推辭。一會兒,崔大偉唿唿大睡,林翠霞睡不著,蛐蛐叫,蟋蟀嗚,這過去曾經熟悉的聲音讓她煩躁不安,總覺得全身都是蚊子、螞蟻、跳虱、臭蟲……作祟,坐起身來這裏摳摳那裏搔搔,心慌意亂直叨嘮。崔大偉醒來見她痛苦,說道:

    “比以前睡著還舒服,難道是你的皮膚長嫩了不適?”

    林翠霞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表現出難堪的樣子。崔大偉依了她,說道:

    “這裏你睡不著,咱們迴家去睡吧。”

    林翠霞欣然同意。就這樣,他們兩騎上的返家的兩輪。剛行一小段,林翠霞直叫:

    “慢點,風大沙多,我受不了。”

    “不快,比以前慢多了,忍著點吧。”崔大偉這樣說著,又在展現宏圖,“耐住信子吧,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買小車了,到時候我們到外麵去兜風,看夠祖國的名山大川。”

    林翠霞笑道:“肯定有那麽一天,那是用我們的苦換來的美好生活,應該好好享受。”

    剛到黃泥巴山腳的大公路,兩輪駛進一個坑彈了一下,差點把林翠霞摔下來,崔大偉趕快刹刹,撫慰著驚嚇的妻子。這時,一輛同方向的的士路過,林翠霞招手,車停了,林翠霞上車後朝崔大偉揮手叫道:

    “太簸了,我搭便車,你慢些呀。”

    說話間,小車消失在黑夜中。崔大偉迴家,見妻子不在,慌了神,一陣胡思亂想:她這身打扮,該不會遭人強暴吧!他越想越害怕,坐在床邊一直到天明,也沒見子迴來,便打算騎著兩輪去找她。剛出門,林翠霞迴來了,像沒有熬過夜的樣子,眉飛色舞的,從挎包裏摸出一大把錢來表功:

    “你看看,這麽多……要當你修幾天兩輪哩。”

    崔大偉生疑,該不會是妻子買淫得的不法收入吧。再看她,頭發順理,衣服畢直,不像被人戲弄過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問道:

    “這麽多錢,哪裏來的?”

    林翠霞笑道:“沒想到車上有老熟人,那是在茶館裏認識的一個大款,高矮邀我去四方碑山莊吃夜宵。夜宵沒有吃成,玩牌半夜,他們都輸了……”

    崔大偉苦笑後,帶著她去吃了羊肉湯。這時他才發現,妻子真的變成了小姐模樣,坐姿、拿筷子的模樣、進食……與眾不同。這時的崔大偉很欣慰,巴不得別人多看妻子幾眼,以便給自己帶來快感。實事也如此,很多喝湯的人都願意和林翠霞談話,坐在對麵希望想多看她幾眼。崔大偉自豪著,自己的痛苦能換來妻子的威望,這是等價的,值得。因為,自己無論如何打扮,都不可能受到眾多人敬慕。

    從此,林翠霞不愛打小牌了。她一坐進茶館,一些打小牌的老太太老公公起身讓開,隨後一句話:

    “你是有錢人,我們陪不起。”

    林翠霞聽到這話很自豪,因為自己確實比這些人錢多,巴不得那些人把這話說大聲點,好讓更多人的知道。出名後的林翠霞,好多人都邀她打大牌,她從不缺火,和那些吃專業飯的苦戰起來。可是,她的手氣總不如意,常常輸多贏少,頻繁出現資不抵債的局麵。可是,他從沒有瞞過崔大偉,實話說了後,崔大偉怕她生氣影響容顏,總是安慰她:

    “沒關係,打牌有輸有贏,長期賭牌,別說贏好多,輸贏抵消得過就很不錯了。”

    崔大偉越來越老了,不單頭發花白,而且滿麵皺紋、體型佝僂、老態龍鍾。現在林翠霞和他走在一起,有些怕了,怕別人再說“鮮花插在牛屎上”,她為了不傷害崔大偉,別人驚異的時候,她首先說:

    “這是我爸……”

    崔大偉覺得在不知情的人麵前這樣說無礙,如果是知情的人,也當玩笑一場吧。

    從此,林翠霞每次打牌迴來,崔大偉不愛過問輸贏,總要看她還是不是那樣年輕漂亮。當林翠霞輸了錢迴來氣色不好時,他總去百般安慰,向她推薦電視裏的美容保健品。崔大偉更注重從大街上走過的女性,一有好的裝束便迴來告訴妻子。林翠霞學會了打扮,稍微過時就服裝便扔了,去追求最新潮。這樣,她的打扮始終名列前茅。久而久之,林翠霞的脾氣變了,動不動就生氣。崔大偉要她去逛街解悶,偶爾也要去,但非以前那樣挽著崔大偉的胳膊走,說著“油臭”摸出香精紙捂住鼻子,和崔大偉大保持一斷距離。有時,崔大偉在前麵走,迴頭看,還不知妻子在哪裏去了。夜裏,崔大偉見林翠霞嬌柔,很想做愛。林翠霞總要他去好好洗澡,塗抹很多香皂洗滌後還噴上一層香水上床,林翠霞假寐,有氣無力的樣子,不是說她困就是說崔大偉太累拒絕,要崔大偉睡在另一頭。崔大偉信以為真,估計妻子輸了錢不高興說話安熨她,他說得起勁的時候,林翠霞早唿唿大睡了。有時,林翠霞打牌深夜迴家,見丈夫大睡,便悄悄睡在另一張床。起初她有借口說:

    “你太累了,我怕打攪你。”

    後來,這種分床睡覺成為自然,林翠霞有她的話說:“我們互不幹擾,好好睡覺,明天我們才有充足的精力去挑戰。”

    有時,崔大偉要厚著臉皮去和她一起睡,林翠霞背朝著他惡心,隨後說:“……好難聞喲,我真受不了!”

    崔大偉又隻好迴到自己的床上。他理解妻子,她這個細嫩的身體,怎麽能承受這雙長滿厚趼的粗手摩擦呢?從此,崔大偉不敢用手去摸林翠霞的身子,想她的時候,隻是像外人那樣偷偷眼而已。一天崔大偉發現,家裏的現鈔所剩無幾,才有些慌了。但是,又怕直說傷了妻子的心,讓她臉上愁出皺紋不好看,隻好編故事:

    “我的病像在複發,給我一點錢吧,我準備到大醫院治治。”

    林翠霞冷冷看了丈夫一眼,很不情願地給了他幾百塊錢。就在這一天,鎮派出所的全力出動,端掉了鎮上所有賭場,不用說,林翠霞也被搜身了,迴家時分文沒得。崔大偉把那大疊錢拿出來表功,更主要的時教育妻子:

    “你看看,如果今天你把這些錢給我的話,一下完了。我早有預感,以後要當心,法製國家,容不得亂來。打小牌混時間可以,玩大了叫賭博,早晚要挨生意的,久走夜路必闖鬼嘛。”

    林翠霞沒有吭聲,望著丈夫一時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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