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們一起埋了!這是王初見的要求,可是沒人敢答應她啊。她和屍體結婚,把喪事辦成喜事,大家可以由著她鬧,但是把她埋了,做不到啊!活人殉葬製度,早在明朝英宗的時候,就銷聲匿跡了。現代人根本沒有殉葬的概念。


    何況就算李二狗活死後有知,也不會同意她這麽做的。


    林歸宗苦口婆心地勸說:“師母,師父去了,我們知道你傷心難過,可是此事萬萬不可啊!師父那麽喜歡您,他寵著你,愛著你,自然是無論什麽時候,都希望你快快樂樂的活著。”


    “對啊,把我和你師父埋在一起,這樣我覺得很快樂。他以為死了,就能拜托我嗎?不成,我這輩子決心纏住他了。”


    林歸宗突然覺得和王初見無法講道理了,他轉頭看了看眾人,意在詢問眾人應該怎麽辦?


    董小嬌吸了一口氣,小聲道:“師母傷心過甚,此時已經亂了心智,我們不可聽她的,不行就用強吧!”


    “用強?她可是師母啊!我不敢!”


    “那你說還有什麽辦法?”董小嬌反問。


    林歸宗咬了咬牙,對著棺材之中的王初見行了一禮,道:“師娘,對不住了。弟子要放肆了!”說完伸手探進棺材之中,就要把王初見拉出來。


    “師母請!”林歸宗一使勁,原本想著王初見應給被他提溜起來,誰知道一股大力傳來,他自己倒是差一點栽了一個跟頭。他還不知道王初見食用了上千枚妖怪內丹,此時已經不同於凡人。


    “混蛋撒手,不聽我的話,我替你師父把你逐出宗門!”王初見大喝一聲,聲音冷酷之極。


    林歸宗從未見過王初見發火,在他的印象裏,王初見似乎永遠不可能生氣,此時被她一吼,下意識地縮迴了手。


    王初見伸手一招,棺材蓋轟隆一聲飛了過來,落在棺材上竟然嚴絲合縫。接著棺材飛了起來,直接落到墓坑之中,墓坑轟隆一聲,瞬間塌陷,將棺材埋在其中。


    “師母,師母,師母她什麽時候變得如此厲害了?”


    董小嬌沒好氣的大吼:“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師母把自己埋了,她把自己埋了,你知道不?還不趕快動手,把師母救出來。”


    “對!救師母!”楚雄大吼一聲:“給我上,挖出棺材來!”


    離他不遠的狼人,立刻衝過來,揮動鋼撬,幹的熱火朝天。


    “不用挖了,初見妹妹已經死了,我們難道要掘屍嗎?”方捷突然開口,阻止眾人。


    董小嬌道:“不可能,剛剛下去,現在挖出來還有救?”


    “沒救了,早在恩公去世的時候,初見妹妹就和他一起死了。她的心死了,這個世界已經留不住她了。”方捷哽咽地道。


    董小嬌吼道:“你這是什麽話,她一時想不開,我們可以慢慢開導的嘛,難道任由她自生自滅。你不要忘了,你現在能和楚雄人鬼殊途,卻能長相廝守,全都是師父的恩德。你個沒良心的東西!”


    “我,我不是沒有良心。”方捷指著林歸宗大聲地質問:“如果他死了,我勸你,你會聽嗎?過一些時日,你就能忘記他嗎?你經曆過生死別離嗎?不,你沒有!可是我有,我知道那種和愛人生死相隔,人鬼殊途的感覺。我知道那種生不如死的感覺。對,我們現在是可以救起她,然後呢,然後怎麽辦,讓她像行屍走肉一樣活著嗎?我們是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了,我們也不必內疚了,可是此後的餘生裏,她將日日以淚洗麵,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或者更久,沒有人可以替她分擔,她將承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煎熬。這種煎熬我嚐過,我一天都受不了,不,我連一刻鍾,一分鍾都受不了。所以我懂她!這世上有很多女子,在愛人去世之後,還可以過的很好,但是她不屬於那種人,他是把恩公當成整個世界,現在世界已經消失了,你說她還能去哪裏啊!”


    此時的方捷近乎嘶吼,赤紅著雙眼,整個人彷如癲狂了一般。而後,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哭泣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不知道,我隻是知道我們不能隻按照自己的心意去辦。初見她太可憐,太可憐,我當初還有希望,她是連一絲希望都沒有了。”


    董小嬌也開始在蹲在地上哭泣,兩個女人哭聲震天,他們的男人也在流淚,隻不過是把淚流在了心裏。


    良久之後,林歸宗拉起董小嬌,輕輕地擦拭她擦不幹淨的淚,柔聲地道:“她說的對,師母求仁得仁,這才是她想要的。”


    董小嬌在林歸宗的懷鍾嗚咽:“我知道,可是我好難過。”


    王初見施法震塌了墳墓,於是地上出現了一個坑,無封則不算為墳。


    幾個人悲傷稍微緩和一會兒,不約而同地拿起鐵鍬,開始添墳,他們填墳的動作很慢,因為每一鐵鍬下去,都感覺離逝去的人更遠了一點。


    墳頭終於填好了,一座嶄新的墳,無限的悲哀的墳墓。


    青色石碑,高高聳立在墳頭,林歸宗用手指在上麵刻下了李二狗和王初見的名字。


    “幫他改了吧,改成師母的話,刻上兩行字——這個世界沒有你,我也不要這個世界了。它是師父和師母的碑,也是天下有情人的碑。”


    林歸宗覺得董小嬌說的有道理,用手掌撫平了背麵,重新刻上了這兩句話。


    “你有沒有聽過我們華夏的傳說,有兩個相愛的人,死後變成了一對蝴蝶,你說師父和師母,會變成一對蝴蝶嗎?”


    林歸宗當然知道董小嬌所說的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故事,他抬起頭,看到天上的雲,張口道:“師父和師母大概不會變成蝴蝶吧。他們會變成兩朵雲,在天上飄,落在地上的時候,變成兩滴水,一起在小河中歡笑,在湖泊裏蕩漾,在大海裏翻騰。”


    “會嗎?”


    “會的!”


    林歸宗突然覺得很悲傷,這種美好的期許根本不可能成為現實,李二狗已經煙消雲散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他。而王初見不論是人是鬼,都注定是孤獨的,她即便是尋遍了九州大川,翻遍了幽冥地府,上窮碧落下黃泉,她也不可能找到李二狗。


    這是一種無人可代替的悲哀,是一種毫無希望悲哀。


    一座新墳,墳頭的石碑上刻著一句情話,墳墓裏的人卻生死都難以聚首。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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