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裏放下筆,將攤開的卷軸合攏,這才鬆了一口氣。例行的報告早已習慣,原本也就是簡簡單單的事,但今天卻有些反常,竟然有第三方介入,那被陛下命名為“中情局”的機構,在安裏報告北海艦隊到達北方港時介入了安裏與潘多拉的對話,隨即更是請求安裏配合他們的行動,據說過幾天便有情報人員將陸續到達北方港。


    “請配合他們的工作,幫助建立北方港情報站。”這是潘多拉書寫的最後一句話。


    中情局的建立安裏早有聽說,不過先前對此並不在意,由於他們在冬天一路向北,正好錯開了中情局迅速展開的區域,對這個機構的了解十分的有限。如今在報告過程中遭到中情局介入,並且看潘多拉迴答的語氣,陛下對這一機構的行動都保有相當的信任。這讓安裏稍稍有些介意。


    “她怎麽樣,這幾天有沒有什麽反常?”她站起身,迴頭詢問那正倒在床上把玩著薔薇之刺的女仆長。


    “沒什麽特別的啊,就是吃吃睡睡養養傷,你不讓她出去她就乖乖的不出門,不吵不鬧的,可比我乖多了,安裏安裏,你會不會太過提防她了?”奧露菲坐起身來,手中長劍利落的插迴鞘中,隨手丟還給安裏。


    安裏伸手接過薔薇之刺,“這可不是我故意刁難她,實在是有些事情就必須小心的做,畢竟我們和人類不同,而她還不能完全信任。”


    “呀哈,安裏什麽時候已經把自己跟人類徹底劃分開了,以前陛下還擔心過你會不會對此有些想法。”


    “陛下有這麽想過?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安裏倒是之前從未聽說過這事,乍聽到這個,立刻追問道。


    “怎麽會讓你知道,畢竟是在討論你的事啊,就像我們剛才討論諾維雅的事,不也不會讓她知道嘛。”


    “這,這不一樣,我是自己人。”安裏有些惱了。


    “哈哈哈,生氣了,不過沒事的了,陛下也隻是太過溫柔,害怕你不好辦而已。”


    “倒還真是陛下的做法。”安裏重新坐下,捧著下巴不知在想些什麽。


    “倒是你們,最近幾天有沒有什麽進展。”女仆長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安裏身邊,也學著她模樣,用手撐著下巴。


    “哪有那麽簡單,那幸運的伊森要是這麽容易便能被找到,哪還等得到我們,這些日子倒是打聽了許多消息,不過跟他有關的卻是沒有任何消息。我都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躲在這北方港,會不會是那暗影兄弟會的人糊弄我們,故意給的假消息。”


    “有可能吧,不過現在也隻能找了,哎,真希望早點結束這一切,早點迴到陛下身邊啊。”


    “你啊你,又是這個模樣。不過說不定等過幾天,那些人到了或許會有幫助,聽說他們搞情報都是專業的,總不至於都是吹出來的專業吧。”


    ……


    這天午夜,安裏從噩夢中驚醒,她慌亂的坐起身,隻覺得一陣心悸,她抬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水,調整著唿吸。


    怎麽又夢到那時候的事情,難道說是因為那天的事?


    她不敢細想,起身穿上了鞋,來到桌邊摸黑給自己倒了杯水,對於身為不死人來說,這點黑暗算不得什麽。


    正在她迴憶著剛剛的夢境時,她鼻尖隱隱嗅到了一種淡淡的氣味。那氣味很淡,若不集中注意去聞根本難以察覺。


    這是什麽氣味……不是奧露菲身上的,也不是諾維雅身上的,而且她這兩天一直都乖乖的待在屋裏,那會是什麽氣味……


    她仔細的嗅著那空氣中殘留的氣味,越聞便越是覺得奇怪,這氣味……她似乎曾經聞過。


    久遠的記憶隨之展開,她搜尋著這種氣味的蹤跡,不斷在追溯著過去的時光。


    不好!是那個!


    當她終於記起這是什麽味道時,趕忙閉住氣,用濕巾捂住口鼻,同時拿起長劍連外套都沒有穿,直接衝了出去。


    “乒!”木門被極大的力道直接撞的粉碎,安裏衝進屋裏,屋裏依舊點著燈,她看向床上,立刻看到被自己的動靜驚醒的兩個女人。


    “安裏,你,咦……我,我怎麽動不了了……”奧露菲想坐起身,可隻覺身子一陣綿軟,又重新倒了下去。一旁的妮維雅情況更慘,竟連話都說不全。


    “別亂動,屏住唿吸。”安裏冷靜的提示著,扯過一團布巾浸濕之後捂住兩人口鼻,也顧不上外頭寒冷,將兩人用被子一卷,竟是一手一個直接扛在肩頭抱了出去。


    外頭一片安靜,昏暗的天空下隱隱有著泛黑的雲層。


    被冷風一吹,奧露菲總算稍稍有了些精神,好奇心旺盛的她忍不住開口問道:“安裏,究竟是怎麽迴事,我們怎麽動不了了。”


    安裏找了一處屋頂的背風處,將兩人放下,縮著身子仔細觀察著四周,見四周安全,這才壓低聲音問道:“有人要對我們下手。”


    奧露菲嚇了一跳,“怎麽會,誰會對我們下手?”這倒是五個月下來頭一遭,若是換做平時奧露菲肯定得興奮興奮,但此時隻覺虛弱無力,連動動手指都困難的女仆長的心中唯有恐懼。


    “不知道,不過很有可能跟她有關。”安裏的目光瞥向一旁同樣一臉蒼白的妮維雅,後者被她這麽一看,嚇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竟忍不住咳嗽起來,安裏連忙捂著她的嘴。“輕點,敵人就在附近。”


    妮維雅也不是初出茅廬的菜鳥,自然知道這種情況該如何應對,迅速的調勻唿吸,一雙漂亮的眼睛警惕的看著那些安裏並沒有注意的角落。


    “你是說,是暗影兄弟會下的手。”奧露菲迴過神來問道。


    “恩,最大可能就是他們動的手,看來那天晚上還有漏網之魚。”


    那日夜裏,妮維雅本打算趁著夜色逃入船中,畢竟北海解凍,大量船隻往來。隻要隨便找一艘躲起來,等到離了岸,便可以享受一段時間的安穩,到時候天大地大,總有地方可以躲藏。但沒想到她的行動早已被盯上了,準備妥當的暗影兄弟會在去往港口的途中采取行動,要不是安裏兩人的及時出手,此刻的妮維雅或許早已是繩套上高高懸起示眾的吊死鬼。


    夜風如刀,即使是在這已入了春的北方港,夜風的滋味也絕不好受,那兩女至少還有條被褥,安裏卻隻有單薄的衣服,連鞋子都來不及穿,此刻站在那裏瑟瑟發抖。


    她很想迴去一趟,至少穿戴整齊,哪怕不行也裹件衣服也好,可她不敢那樣做,身在暗處的敵人至今未曾現身,或許隻要她一有離開的意思便會對這兩個已毫無反抗能力的女人下手。要帶著她們倆一起迴去那更加危險,有人能夠在不知不覺中施下毒煙,那必定還有別的埋伏,現在帶著兩人迴去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安裏雖有信心從暗影兄弟會的偷襲中逃出,但那兩個失去行動能力的女人卻不能同樣輕鬆的做到,一旦有了些意外,或許就可以讓她抱憾終生。


    於是就算她冷的打顫,依舊還是保持著警惕,不住觀察著四周的一切。誰能想到,這一躲就是躲了一夜。


    等到天已大亮,街上行人漸多時,疲憊的三人終於放下心來。


    “沒想到他們最終都沒出手。”


    “肯定是戒備安裏啊,要是安裏不在,我們倆早就被帶走了,不過現在也不用太擔心了,我也恢複了幾分力氣。”奧露菲挺了挺胸膛,洋洋得意,隻是在感受到妮維雅複雜的目光後,立刻嘟起了嘴:“好了,沒你大,你最大。”


    “我不是,我沒有……”後者紅了臉,趕緊低下頭。


    “走,我們迴去,這旅店不能繼續待了,必須換個地方,也不知道傑森那家夥怎麽樣,他應該不會有事吧。”安裏挪了挪有些凍僵的腳踝,擔憂的說。


    “他能有什麽事,一個臭男人,難不成還會被抓不成,走了走了,再不走要被人看到了。”


    可事情的發展有時確實出乎預料,當穿戴整齊的幾人打開傑森位於轉角處的房間時,才發現裏頭空空如也。


    床榻上有著睡過的痕跡,傑森的衣物也散亂的擺在一旁,可他人卻已消失不見。


    一張放在桌上的卡片引起了安裏的注意,她拿起一看,隨即怒喝一聲,一拳將那桌子砸了個稀爛。


    “安裏,你怎麽了?”同伴反常的情緒變化讓奧露菲嚇了一跳,關切的追問道。


    渾身因為激動而顫抖的安裏反手將手中的卡片遞了過去,奧露菲疑惑的接過卡片一看,發現上頭就一行字。


    “我心愛的寶貝,命運的安排將你送迴到我身邊。這個男人我帶走了,假如你在乎的話等到午夜來教堂舊址,我在那裏等你。”


    後麵沒有人署名,奧露菲翻來覆去的看了幾遍,依舊沒明白安裏為何會這樣憤怒。“這人認識你?”


    安裏麵沉似水,轉過身,眼中滿是仇恨,“是,一個我永遠忘不了的混蛋,一個我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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