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礁,這就是葛震一個人守的礁,至於究竟是不是這個名字,那還真的無從考證,反正大家都這樣叫。


    中間是房子,前麵是國旗,後麵是燈塔,右邊是狗窩,左邊是狗墳。


    上礁的時候,老楊送給他一條狗,陪他作伴,三個月過去了,這條狗死了。


    為什麽死?活活憋瘋了。


    第一個月的時候,這條狗還非常敏銳,天天跟著葛震來迴跑來迴跳;第二個月的時候,這條狗天天趴在地上盯著茫茫無際的大海,叫都不叫了;第三個月的時候,這條狗發瘋了,滿礁的追著葛震咬。


    你一條狗咬人家葛震,這不是找死嗎?所以葛震就把這條狗打死了,埋在房子的左邊。


    這裏的確是個能讓人發瘋發狂的地方,狗都受不了,何況是人?如果說一排二班是忍受得了寂寞就可以平凡輝煌的話,那麽天涯礁則是能撐得下來,完整的說句話都是值得驕傲。


    好歹人家一排二班還能看到雪域高原,還能爬上山眺望塞北江南,這裏能看到什麽?


    “水呀!好多的水呀……全都是水呀!——”葛震坐在房子前吆喝道:“水嫩嫩的白菜,水嫩嫩的梨;水嫩嫩的豆腐,水嫩嫩的桃;水嫩嫩的西瓜,水嫩嫩的葡萄,水嫩嫩的芒果……”


    像不像神經病?


    不像,因為本來就是!


    三個多月了,葛震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的,反正他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病了,在這裏對著大海吆喝一些純粹沒亂用的東西。


    四麵八方水天相接,礁石淺灘的海水清澈的像翡翠,然後一點一點向遠處過度:湛藍、深藍、黑沉……


    “噗通!”


    吆喝完的葛震跳進大海,向東麵奮力遊去,迎風破浪,一口氣遊出五六海裏,登上另外一座更小的礁,然後在這裏放了一會風,再遊迴去。


    等到通過電腦做出千篇一律的匯報之後,倘若睡不著的話,再遊一個來迴。


    閑著也是閑著,總得找點事幹。


    “領導,我不管你是哪個領導,必須給我找點事幹。”遊迴來的葛震進行匯報的時候叫道:“這裏的地形我已經觀察好了,東南是菲占我國島礁,西南是越占我國島礁。哥們不動一顆子彈,收迴幾個島礁玩吧。放心,一槍都不開,我遊過去!”


    在這裏待了三個多月,閑到發瘋的他早就把周圍情況摸清楚了,並且好幾次遊出二十多海裏,悄無聲息的進入菲占島礁,摸清了那裏的一切,順便偷了點新鮮水果一邊遊迴去一邊吃。


    這是個閑不住的家夥,時不時的偵查一下敵情,順手帶點人家的補給。


    “如果你沒有事做的話就去潛潛水,可以緩解壓力。”電台那邊傳來聲音。


    “別鬧了,我現在徒手潛水都可以達到五十多米了,已經失去了挑戰性。”葛震叫道。


    “人類徒手潛水的記錄是113米,你可以挑戰一下。”


    “我挑戰個屁!”葛震翻翻白眼說道:“就算我能破世界紀錄有什麽用?我潛水是為了作戰,113米世界紀錄潛水是厲害,可潛下去能呆多久?心髒都被壓迫成李子大小,多呆一秒鍾就得死……喂!喂?喂?!”


    那邊已經掛斷,懶得繼續跟他通話。


    “靠!”葛震罵道:“就不能多陪我說兩句?我都快忘記怎麽說話了!”


    是的,他天天都在自言自語喋喋不休,匯報的時候抓住人就是一頓猛說,因為害怕會失去語言能力。


    這裏是個相對密封的空間,如果不是有電台,如果不是有半個月一次的補給船,那這裏就是絕對的密封空間。


    一個人呆在這種密封空間裏,要不了多久便會喪失語言能力,然後變得煩躁易怒,就像那條狗一樣,最終憋瘋。


    “啪嗒!”


    坐在門檻聲,葛震點燃一根香煙抽起來,那張被海風吹得黑瘦的臉頰更呈現棱角分明,眼睛裏的光芒也變得更加內斂,更加凝聚,仿佛實質化似的。


    “還要讓我在這裏呆多久?還要把我扔在這裏磨礪多長時間?哎……”


    把他扔到這裏守礁,就是對他性格的極限磨礪,讓他孤獨,讓他在極限孤獨的情況下升華整個人的精神,凝聚那胸有激雷卻深藏於心的沉穩。


    沒人告訴他還得呆多久,但葛震知道該走的時候就會走,他現在做的依舊是沉澱、沉澱、沉澱。


    ……


    太陽跳出海平麵,又一個白天來到。


    “齊步——走!”


    葛震扛著國旗自己給自己下達口令,用最每一步正正好好的75厘米圍著天涯礁走上一圈,當這一圈走完的時候,馬上對自己做出下一個口令。


    “正步——走!”


    洪亮的口令生中,齊步變正步,沿著一條開辟出來的直線踢到旗杆處。


    “升國旗,奏國歌,敬禮!——”


    葛震把旗杆插在凹槽裏,衝迎著海風飄揚的五星紅旗敬禮,嘴裏開始唱國歌。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民,把我們的血肉鑄成我們新的長城……”


    早晨升起,晚上降旗,不管升旗還是降旗,全部是齊步圍著礁走一圈,然後正步踢過去。


    這是用腳步丈量祖國神聖的領土。


    四個月過去了,葛震變得更加黑瘦,但顯得更結實;五個月過去了,他從上到下的皮膚黝黑黝黑,散發著光芒;六個月過去了,他的眼神從鋒利變得平和無比。


    七個月、八個月、九個月、十個月……


    葛震不再焦灼,不再無聊,不再發慌,他的精神與氣質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所有的銳氣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則是中國軍人身上的質樸。


    一舉一動,一言一笑,甚至都給人一種羞澀的感覺。


    沒錯,就是這種感覺,祖國所有在這裏的守島官兵在笑起來的時候,永遠都是那麽羞赧。


    他們或許說不出什麽大道理,但他們知道腳下的領土需要他們丈量,祖國的領海需要他們捍衛。


    葛震在蛻變,他在這裏呆了整整一年,一個人守了整整一年的孤島,從鋒芒畢露蛻變成樸實無華。


    一層脫變一層強,對別人來說,在這裏待上一年根本就是浪費時間,但是對他來說,這是兵者淬煉的核心——極限模式。


    極限模式第一步:極限孤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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