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肅已死,那縣丞也定不了案,便隻好將兇手暫押大牢,等待上方的決斷。


    楊帆得到鄧肅死訊之時,已是十一月的十八,而這日宣州知州魏斯年也對此起案件作了宣判:兇手既然承認自己是方臘亂匪餘孽,那便交由軍方處置,令寧陽縣速將此人押解至宣州大營。


    “大人!我立即將這廝抓來,若是讓他迴到宣州軍營,豈不是賊入盜窩,哪裏還有處置他的道理!”魯智深聽聞這一消息,急切地請命道。


    楊帆搖搖頭:“不妥,如果這樣的話,便會將咱們暴露出來。魚兒眼看著就要上鉤了,不能因此再把它嚇跑。”


    “可是……”


    楊帆仍是搖搖頭。他當然明白這起刺殺案的主謀定是那蘇成無疑:一來對於方臘餘部的情況,官府之中無人比他掌握的更加清楚,這些劫後餘生之人,斷不會去刺殺一個一心為民的知縣;二來通過先前魏斯年與蘇成的通信來看,蘇成的殺人動機明顯,再加上此人膽大無腦的性格,做出這種事來一點也不奇怪。但是如果為了這個案子而將自己亮到明處,卻也顯然得不嚐失。


    “當然,也不能讓這廝逍遙法外。”楊帆細細考慮一番,“找幾個人半路截殺此人。”


    “啊?就這麽殺了,這可是個重要的人證啊,現在死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誰說要殺了他?要截而不殺,故意讓他逃掉,再一路追殺,把他趕到李綱那邊,讓李綱尋個機會將他救下。”


    “將他救下?”


    “就是將他拿下,你們追殺他,眼見著便要被你們殺死,李綱的人將他拿下,不就是救了他?明白了沒?”


    “我們殺他,李大人救他——噢,大人的意思是讓我們扮作那蘇成的人,讓這兇手覺得是蘇成在殺他滅口,如此一來,他便會反了那蘇成的水。哈哈,大人真是陰險。”


    “嗯,正是這個路子,找幾個精明的家夥,不要露出馬腳。另外,還要讓押解這廝的寧陽衙役覺得是真正的方臘餘孽將人劫走。”


    “明白,灑家這便去安排人手。”


    楊帆點點頭,有點惱怒地喃語道:“不作就不會死!原本還想看在你老爹捐了許多糧食的份上,鐃你一命,可你非要坑爹,就別怪本官下狠手了。唉,你說你好好的做你的二世祖多好,出來折騰的個什麽勁?”


    ……


    夜幕降臨,宣州的州衙依然沒有平靜下來。


    鄧肅作為堂堂的朝庭命官,眾目睦睦之下死於非命,無論你怎麽掩飾,都難掩眾人的悠悠之口。更何況鄧肅與李綱相交甚好,兩人當下又皆屬童貫、楊帆一係,鄧肅之死,想把責任推到方臘餘孽的身上,其實過於牽強。能在朝堂之上立足的皆是些人精,同你一路的可以裝傻,但作為對手也可以抓住你的把柄將你打入深淵。


    “我說兄弟,你究竟是怎麽想的,為什麽會出如此的下策?”昏黃的燈光裏,魏斯年狠狠地摔打著雙手,來迴地走著,朝蘇成質問道。


    “什麽怎麽想的!鄧肅這種不識時務之人自然要讓他閉嘴才好。你信上不是說了麽,他總糾纏著你要將事情捅出去,現下他死了,你放心地將事情壓下不就成了。”蘇成一邊剝著桔子,一邊不以為意地答道。


    魏斯年心中一陣氣苦,直歎同蘇成這種官場白癡說話實在費力:“那有這麽簡單啊,鄧肅乃是朝庭命官,他的死上方一定會詳加追查的,更何況他是那楊大人安排在江南的親信,楊大人得知此事怎麽會幹休?你這不是明擺著惹麻煩嗎?”


    “什麽楊大人,不過是個被皇上抓大頭的慫貨而已,你們怕他,我可不怕!哼,沒有證據,他能奈我何?哈,你知道不,其實咱們私扣的這些糧食,之所以能賣那麽高的價錢,都是托這楊大人福,說白了,咱們其實是在賺他的錢。這事他能不知道?可這是陽謀,他破不了的,隻能打掉了牙齒往肚裏吞。”


    “這個……嗨……不是一迴事啊!”


    “好了!好了!魏大人,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裏,若是出了事情,本將軍一力擔下便是!”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這句楊帆曾說過名言,魏斯年此刻著實心於戚戚焉。不過對於蘇成這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活物,他也勸不了,痛心疾首地告誡一番,見效果不顯,也就將他送走了事。


    待蘇成走後,魏斯年思來想去,最後猛下決心,叫來一名心腹吩咐道:“與蘇成那邊的合作,馬上給我全部終止。”


    “啊?那咱們豈不是賠上一些銀子?”


    “唉!賠就賠吧。總不能跟著那蠢貨被朝庭罷了官、抄了家。”


    “大人,有這麽嚴重?那蘇將軍畢竟有宮中的關係,而且現下朝庭各方根本沒有一點動靜。”


    “你懂個屁!朝庭中的風風雨雨哪有這麽簡單。記住!那蘇成所做之事咱們一概不知,之後的行動,他要找到咱們,咱們便遠遠地避開!”


    “是!小的這便吩咐下去!”


    同一時刻,騎馬走在迴營路上的蘇成也從魏斯年的勸告之中琢磨出些與以往不同的味道來。他暗笑一聲,叫過身邊的一名馬仔,悄悄地道:“不對,魏斯年這老貨要慫,告訴弟兄們加緊行動。還有,立即找幾個利索的,去宣州城外埋伏,把刀瘋子救下來。哼,若是讓他們押到魏斯年那兒,這老貨未必會給我們——對了,要扮成亂匪,不要暴露了身份。”


    ……


    十一月十九,晴好的天氣變得陰晦起來,到了晚間更是有一場冷霧降下。便在這場冷霧之中,諸多的陰謀、算計終於徐徐地展開……


    醜時過半,正是人們睡得最沉的時候。若在以往,宣州兵營裏早就靜得如這夜色一樣濃。然而今日的大營裏,透過濃霧,可以隱隱地看到斑斑點點的火光。偶有長官斥責手下的罵聲傳出,大抵是要他們動作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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