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三年二月十六,夜幕降臨,杭州城下火光連營,把這春日的夜色點綴的稍顯張狂。


    朝庭十二萬人馬傍晚時分才在這城下不遠之處安營紮寨,這天晚上他們照理是不會立即攻城的。一來他們對城牆之上的情況需要探查一番,二來他們來得甚急,最基本的攻城器械尚未備好。


    雙方應該還會有一至兩天的觀察期。


    隻是,這天晚上官軍方麵卻不是想像中的那麽消停。約是晚飯時分,便有二十幾個自稱是俘虜的人,在城下一箭之地朝著城裏喊話。


    “城內的兄弟們……”


    “父老鄉親們……”


    這二十幾人喊話,不像是以往官兵麵對亂匪之時的對話內容,什麽“迴到家有飯吃了”、什麽“如今朝庭撥亂反正,天下太平了”、什麽“官兵優待俘虜了”等等不一而足。總之這些內容少了以往那些官腔的威脅之意,多的是家常式的規勸之語。


    這些人從晚飯時分分成幾組,繞城輪番喊話,直到子時過後,竟然還不停歇。當然,城內的義軍對於這些話的內容是多半不信的——至少是此時不會相信。然而楊帆卻固執地認為這個方法有效,在他看來,這樣一遍一遍地重複這些話的內容,至少會讓城內的義軍深深地印在心裏,此時他們或許不以為然,可是當真正麵對生死抉擇之時,這些話便會不自覺地在他們心中發芽,這要比將他們逼入決死的境地要好的多。


    子夜過後,除了這些人還在不停的喊話之外,城下又有書信被綁在箭矢之上射了進來。揀了這書信,城牆之上的義軍連忙一層層的送上。約在拂曉之時,這封書信遞到了方臘跟前。原本以為這隻是一封戰書或者勸降信,但當打開看了之後,方臘卻發現這居然是一封招安的書信。


    對於招安之事,方臘之前還確實私下裏考慮過。不過,縱觀曆史,被招安之人除非保有軍隊,否則隻會死無葬身之地。可眼下的形勢,朝庭豈會給他保有軍隊的條件?而且,這招安的書信隻是用箭射進來,連個使者都不曾派出,其誠意也就可見一斑了。


    看過了招安的書信之後,方臘便皺眉問了此書信大約多少人知道。在得知這樣的書信被射得滿城盡是之後,方臘便果決地下令以,等到天放亮之後,將所有書信撕成碎片撒到城下。


    這便是他對那朝庭招安的態度,必須讓所有的人都知道!


    晨光照亮了大地,微風輕撫,城牆之上的碎紙片、碎布片雪花一般飄落在地。二裏之外,十二萬的朝庭大軍的營地之中,楊帆拿望遠鏡望著這一幕,朝身邊的童貫道:“看來這方臘頑固得緊,是不會接受太傅這招安之議了!”


    童貫亦是拿了望鏡在看城頭上的情況,聽楊帆如此說道,便陰笑幾聲道:“真是不識抬舉!不過子航你叫那些俘虜喊了一夜似乎也沒效果啊,看來咱們還是打進去才是正理。嗬嗬……來人!傳令各位將軍,前來中軍之帳商議攻城之事!”


    ……


    午時剛過,官軍的第一撥攻擊突然展開。


    按道理說,杭州不同於其他城池,這兒城高池深,沒有大型的攻城器械是不容易破城的,今日官兵方麵應該調集人手打造攻城的器械,畢竟像雲梯、石砲等不是一日半日便可打造成功。


    然而,官兵的確是開始進攻了,而且他們所攻的地方還是杭州的北城門。午飯剛過不久,便有一隊千餘人的步兵,在大盾、強弓的掩護下在護城河河上搭起了木板橋,然後衝到城門樓下,在城門之處安放了火藥,然後飛快地退到五十步外。


    轟——!


    火焰耀眼綻放,濃煙騰空而起,方圓百十步內大地微微地震顫。


    楊帆用望遠鏡觀察了城門樓之上的情景:那兒駐守的義軍士兵已然東倒西歪,估計被震昏過去的不少,便是沒有昏死過去的,恐怕也耳膜破裂、頭暈失聰。


    “哈哈哈!下令撞車出動,辛興宗部緊隨其後,攻入城內!”童貫大笑著令道。


    “事情不是很對,恐怕不會這麽容易破城!”楊帆此時卻搖頭提醒童貫道。


    “子航多慮了!一幫泥腿子能有什麽守城之計,且看咱們如何破城!”


    得到命令,辛興宗那邊一萬人馬立即呈一個錐形大陣向城門之下攻去。那錐尖自然是一輛撞車,這輛撞車在幾千弓箭手密集齊射的掩護下飛快地衝向城門……


    這波攻擊借著方才火藥包爆炸的威力,加上衝過來的弓弩手的弓箭壓製,基本沒有受到什麽阻力。撞車越來越快,眼見著便衝向城門。


    “哢——”


    經過了爆炸摧殘的城門自然經不住這撞擊,撞車的木樁直接透門而入,門栓也哢嚓一聲斷裂開來。


    衝到門前的士兵見此狀況,忙齊齊衝上,欲將城門撞開。


    城門現在已如朽木,幾十個軍士沒有費多大力氣便清理出一個大洞。然而也便在此時,這幾十名精壯的大漢忽然間似乎失去了剛才的蠻力。


    “娘的!裏麵是石頭……這幫該死的反賊將城門封死了……”


    “裏麵是塊斷龍石,進不去……快向後通報!”


    勢如破竹的攻勢霎那間被止住,然而無法突破城門的消息卻需一點點地傳向後陣的辛興宗。便在這過程中,城牆之上其他地方的義軍已經大批地聚焦過來。


    弓箭、石塊、火油、泥檑如雨般傾瀉而下。


    辛宗興部此次出擊打的便是破門而入、貼身肉搏的譜,故而他們之中持有大盾等防守武器的軍士較少,遇到義軍這般突然地反擊,一時間便有大量的士兵中招倒地。好在這些西軍訓練有素,作戰經驗也是非常豐富,見到敵軍反擊,後陣的弓弩手馬上輪番齊射遠程壓製城頭敵軍,而前陣士兵贏得喘息之機後亦是隱住陣腳,沒有潰散。


    不多時,後陣傳來鳴金之聲,萬餘西軍緩緩後退,撤到了城牆一箭之外,然後急速迴到營寨。


    首戰無功而返,童貫免不了悻悻地咒罵城內賊軍一番。辛宗興也不甘心,再向童貫請命出擊——城門被巨石封死,他便又打起城牆的主意,想在城牆跟下挖洞填入火藥包,把城牆炸塌。


    楊帆是這方麵的專家,童貫望向他。楊帆點頭道:“這方案可行,雖然城牆太厚,可在其下麵挖洞引爆火藥包,破壞力卻比放在外麵大得多,隻要有足夠的火藥,應該能夠炸塌一段城牆。”


    辛宗興初戰遇阻急於扳迴麵子,聽楊帆如此一說,便再次請命出擊。童貫亦是抱了如此心思,自是應允下來。


    稍加休整布置,辛宗興部再次擂響進攻的鼓聲。五十餘名西軍精兵手持鐵鍬、鐵鎬,在同伴巨盾與強弓的掩護下很快便攻到了城牆之下。可他們剛剛擺開架勢,準備開始挖牆角,城牆之上的義軍卻是拚死衝他們傾倒了幾桶液體。那液體澆於城下士兵的盾牌之上,卻不是燙,也不臭。這顯然不是此時守城所常用的滾油或金汁。城下士兵心下正疑惑間,城上卻突然有幾支火把扔下。


    澆了液體的液體的木盾,遇著明火,瞬間燃燒起來。木盾之下不小心沾上液體的士兵也很快引火上身。一時間城下陣型大亂、防守洞開。此時城牆之上又是一波箭矢、石頭,正在慌亂之中的西軍士卒頓時死傷一片。


    立於遠處指揮的辛宗興見此情景,也知道再不撤退,那城下百餘士兵隻會全軍覆滅。他不甘地怒罵一聲,便下令鳴金退兵。


    拋下三十餘具屍體,辛宗興部又重新迴到營寨之中。


    惱羞地向童貫請罪之後,辛宗興對於迅速破城也再無計可施,咒罵了一番城中賊寇狡猾可恨之後,他便也下去安頓撤迴來的部下。


    “這幫逆賊!倒是小瞧了他們。看樣子咱們隻能等打造好攻城器械之後,再行強攻破城了。”童貫略顯失望地朝身邊的將領道。


    這些將領聽後自然是紛紛附和。


    楊帆此時也放下望遠鏡道:“剛才城牆之上潑下的應該是易燃的油脂之類……哈!太傅大人,咱們可都忘了那方臘原是開漆園的,剛才城上潑下的估計是桐油,說不定還是他自家產的……噢!對了,聽說這些賊寇的兵部尚書名叫王寅,原先是在山中鑿石頭的,之前堵住城門的那塊大石頭,估計便是他親手鑿出來的……”


    這調侃之語引得眾將哈哈大笑。童貫亦是拊掌道:“子航說得在理,那幫泥腿子估計技止此耳!眾將聽令,今明兩日一刻不停地打造器械,後天早飯之後,強攻城池!”


    對於這樣的安排,楊帆也沒有什麽疑議。幾天之前,他便大體清楚了杭州城內備戰情況。之前曾用過炸門而入的方法破城,這點方臘他們不至於傻到不去準備。所以,今日用火藥包攻城未能成功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對於這樣的狀況楊帆也思考過破解之法,並已令人著手準備,隻是這準備過程同打造攻城器械一樣,也需幾天的時間,故而楊帆也不曾對外人言明。畢竟他知道,在真實的曆史上,童貫憑著強攻,也一樣破了杭州城,自己無需擔心什麽。


    兩天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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