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天的父親是金錢河有名的殺豬匠。夏小天的父親總是穿著一件永遠不用洗的黑衣服,厚厚裹纏的血腥和油彩已經分不出衣服的顏色和身上的氣味。

    夏小天的父親總是挑著一隻明晃晃的大鐵杆,裝著飲血刀,吹筒,砍刀,鐵鉤和酒葫蘆等殺手。

    夏小天的父親殺豬之前,總是先給酒葫蘆裏裝滿酒,燒滿一大腰盆滾開水,開水上麵架上一扇門板。然後一聲吆喝,三五個助手就將該死的豬壓到熱氣沸騰的門板上。

    夏小天的父親一把將豬嘴巴號住,明晃晃的飲血刀突然出鞘,斜斜刺進去,滾燙的血便像河水一樣傾斜到一個大盆子裏,狂亂掙紮的嚎叫一聲聲變成沉睡的嗚咽,一頭生猛的豬就乖乖的爬在門板上死去。

    夏小天的父親用飲血刀在血上劃一個十字,然後脫掉一隻豬蹄,再用一根鐵杆從腿上穿透四肢,然後取出一隻光溜溜的吹筒向裏麵吹氣。

    夏小天的父親將吹胖的豬滾進開水裏去脫毛,再用煙袋鍋子一樣的東西拔,用刨子一樣的東西刮,用磨刀石一樣的東西磨,比活著還要白胖幹淨的豬就爬在門板上。

    夏小天的父親砍下豬頭,用一隻盤子裝起來,交給父親。父親將豬頭放到一張供桌上,身子慢慢矮下去磕頭敬老爺,然後放一掛鞭炮。

    可憐的母親靠在剩下的一隻門板上悄悄的流淚:

    ——可憐的喃喃,剛過完年就死了。做孽啊。

    ——可憐的喃喃,一年到頭吃糠咽樹葉,還沒有長胖啊。

    ——可憐的喃喃,一聽到給他喂食的腳步,就給我搖頭摔尾巴,一條命啊。

    夏小天的父親將豬從肚皮整齊的劃開,掏出亮晶晶的心扉、肝子,粉豆豆的大腸、細繩一樣的小腸,兩顆牛蛋一樣的腰子,圓鼓鼓的肚子和牛舌頭一樣的沿條,最後像脫棉衣一樣剝掉身上白花花的板油。

    夏小天的父親一刀旋掉豬脖子上的一塊白條肉,讓母親放到滾開水裏煮。等到肉熟放出芳香,一條肥豬也就變成一塊一塊的肉條,上麵用黑墨水打上碼子,整整齊齊的排在屋樓梯上。

    母親在一隻大盆子裏將大腸和小腸洗淨,盤成一條天津大麻花。

    母親將牛舌頭一樣的沿條拿去喂貓,然後將豬尿泡給我煮熟,逼著我吃下去。我小時候尿床,母親就一直給我吃豬尿泡。

    夏小天的父親殺完豬就要吃肉。夏小天的父親就著豬脖子肉將酒葫蘆裏麵的酒一飲而盡,然後然後咕咚咕咚猛灌一陣冷水,倒頭睡去。

    夏小天的父親一覺醒來,母親還在燈光下補父親的衣服。父親的裹腳又臭又長,到處都是五顏六色的傷痕。中間還站在我的床上向地上撒尿。

    夏小天的父親站在我家的床上,衣服褲子一條條落下來,亮晃晃的對著燈光撒尿。

    夏小天的父親噌的一聲跳下地來,一把扯掉母親手中的衣服,將母親一條豬一樣抱起來,放到殺過豬的門板上。

    ——他嬸。想不想老子閃。

    ——他嬸。我一刀捅死田老雜種。

    母親身下的門枝椏呀直響,一下一下無助的撞擊著厚厚的土牆。

    ——他叔。你娃還沒睡呐。

    ——他叔。娃他爹迴來了。

    母親的聲音被一陣更大的拍打聲音淹沒,金錢河的巨浪一陣又一陣的撲上母親身下的門板,發出震耳欲聾的唿嘯和呻吟。

    母親躺在門板上大口大口的喘氣,半天說不出話來。夏小天的父親從母親身上爬起來,抓起母親的衣服將殺豬刀檫的精光閃亮,將大肚子拍的啪啪直響,揚長而去。

    母親身下的門板上靠著揮舞大刀的敬德,滿臉沾著豬血的秦瓊執著長搶頂天立地。

    田校長終於沒有吃到我家的殺豬飯。

    當尖刀嚎叫著刺進我家小豬瘦骨嶙峋的喉嚨,田校長的老婆也突然發出一聲嚎叫,從床上翻滾的地上,嘴、眼睛和鼻子向外噴出的血紛紛揚揚,在田校長的身後開出十步杜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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