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苒不喜歡去外地出差,尤其是夜間需要留宿的那種。

    此前由於公司業績不佳,公司高層提出一套節流方案,凡是能在當天趕去出席會議或者進行項目的,不必像以往那樣提前到達當地,既可節省一晚的酒店費用,又能拿到早班飛機的優惠票價,如此一舉兩得卻不免錙銖必較。下頭的人雖是不滿,但見總經理顧遠航也以身作則,不得已隻好跟隨其後,無非是私底下以嘲弄的口氣發幾句牢騷而已。

    塗苒卻寧可少睡幾個鍾頭,也不願在酒店裏多住一宿。

    一位從事酒店服務行業的老同學曾和她八卦,大意是,五星級酒店的清潔工為求速度和省事,往往拿著客人使用後的浴巾擦完馬桶再擦杯子和桌椅,整理床的時候被子直接堆地上,玻璃杯上若是仍有汙跡就吐一口唾沫上去,再用幹的浴巾擦拭,保證能重現初時晶瑩剔透的光澤。

    這以後,塗苒對任何酒店都有了心理陰影,每每出行必帶上一堆東西,自備床單枕套小薄毯浴巾消毒液甚至是一次性馬桶圈,很是麻煩。

    清晨,當塗苒到達機場時,顧遠航連同秘書,還有其他幾位同仁已經等在那裏,相較其餘眾人的輕裝上陣,塗苒的行李當然顯得過於隆重。

    顧遠航看了一眼塗苒手裏的中號行李箱,不由搖頭莞爾。

    顧遠航其人,即使略顯疲態的杵在人堆裏,依舊是頗為搶眼。

    如果一個男人,不但儀表堂堂,而且穿著打扮舉手投足間皆是社會成功人士的風範,更重要的是還很年輕,那麽他不想引人側目也難。

    隻是數年之前,他也並非如此。

    修煉,需要時間。

    那時,顧遠航還是顧指導,專門給新人做培訓,塗苒便是其中的菜鳥一枚,一個應屆畢業生,愣頭愣腦,見了顧遠航這樣的就恭恭敬敬的喊一聲“顧老師”,脫不出久居象牙塔的書生氣。

    書呆子塗苒工作起來很努力,為求盡快上手,不得不花費時間用心熟讀手裏的各種藥物資料,經常在公司裏加班加點。某晚,顧遠航也沒走,見她還在就招唿她一起去樓下的飯館吃飯。塗苒很少在外麵吃飯,一是為了省錢,二是因為沒錢,眼見顧遠航點菜不看價格不由心生羨慕。

    喝了點酒,顧遠航的話也就多起來,從公司人事漸漸扯到其他。期間,他接了個電話,態度隨意曖昧,塗苒以為是他老婆,誰知等他擱下手機,大著舌頭嘟噥了句:“真真是如狼似虎的已婚女人。

    ”

    塗苒一愣。

    顧遠航衝著她笑了笑,那笑容透著點於連式的壞,他慢悠悠的開口:“男人要找女人,還是這種最保險,都有家庭,不怕會飛蛾撲火,放得開,也甩得開。最怕遇上未經人事的純情少女,你要滿足她對愛情的美好憧憬,累得慌也慎得慌,萬一出事,麻煩就大了。”

    塗苒一時腦筋轉不過彎,傻乎乎的瞅著他。

    顧遠航見她這樣,表揚說:“塗苒,你很單純,就像一張白紙。”

    塗苒默然,埋頭吃菜,半響,才從美食裏抬起臉來,她說:“顧老師,你是想說我很傻麽?”

    顧遠航看著她,不由大笑出聲。

    飛機平穩飛行,顧遠航解開安全帶,按燈要來一杯咖啡。

    他略一側頭,就能看見塗苒,隔了條走道,她正在翻閱自己手中的資料。

    二十六,七的女人,認真的神情很是耐看,微低著頭,幾縷發絲悠然垂落,頸部線條年輕而優美,輕抿了嘴唇,臉頰上的酒窩便若隱若現……

    她的頭發真美,又黑又亮。

    似乎感覺到他的視線,她抬起頭看了他一眼。

    顧遠航望向她手裏的咖啡,建議:“年輕女孩該多喝些果汁,泡檸檬片最好,提高免疫力,還能防止色素沉澱,不過也要適可而止,多了也傷脾胃。”

    塗苒微笑的看著他:“顧總對養生很在行,聽說您夫人開了家大型美容院,不知道您是不是師承於此呢?”

    顧遠航也笑,點頭道:“的確,從她那裏學習不少。”

    兩人隨意閑聊數句,並無特殊,也無進展,顧遠航心知,這個女人,再不似初見時的那張白紙。

    陸程禹覺得這兩天過得挺爽快。他原本能呆家裏的時間就不多,這會兒家裏少了個人也不覺得如何,又和從前一樣吃食堂,到家後甩開鞋子去衝涼,東西亂放也沒人理,感覺還不錯。

    塗苒走的那天,他難得有一天休假,隨後又連續工作36小時直到第三天傍晚,迴來一瞧,仍然冷鍋冷灶。洗澡完了翻查家裏的來電顯示,電話是沒有的。好在不一會兒,手機上收到短信一則。

    塗苒說:九點左右到家。

    陸程禹本以為迴家有飯吃,就沒去食堂,誰知這位比他更晚,隻得打電話叫了外賣,油重菜鹹味精多,胡亂吃了填飽肚子,在家裏轉悠一圈,便覺得看哪兒都不順眼。

    為什麽?

    還是太幹淨整齊,哪裏像是家的樣子。

    他看了看時間,快到九點,於是先去浴室將這幾天積攢的髒衣服弄亂了堆放,又從鞋櫃裏拿出數雙鞋來散落在門廳,用過的碗筷現在是絕對不洗的,廚房裏擱一半,茶幾上擱一半,再從書櫥裏撈了幾本書出來隨意扔在客廳,最後把沙發罩扯歪了,地毯也卷到一邊。

    做完這一切,他極其舒服的靠在沙發上打開電視。

    ……

    塗苒走進來的時候,腦袋有些犯暈。

    她看著坐在沙發上的男人,心頭壓著火,從牙縫裏勉強擠出幾個字:“這是被人打劫過嗎?”

    男人漫不經心的答:“也許吧,”邊說邊起身走向臥室。

    塗苒心裏生氣,抬手拉住他的衣角:“不準走,收拾好了再睡覺。”

    陸程禹頭也不迴:“這樣就很好,不然我睡不著。”

    “不行,”塗苒怕他溜掉,使勁拽住他的胳膊,想發脾氣又忍不住央求,“我幫你收拾,一會兒就好,不收拾幹淨我真會失眠的。”

    男人說:“失眠的時候正好做家務,”他徑直往裏走,根本不在乎她那點力氣。

    塗苒阻止不了,反倒被他拖著往前走。想壓製住對方,自己的力氣反而遠遠不敵,一時間動作別扭力不從心,冷不防胳臂肘撞上門框,她“哎喲”一聲叫喚出來,對方仍然不予理會。

    塗苒揉著痛處叫道:“家暴了家暴!陸程禹,我要告你去。”

    男人轉身,帶笑看著她:“自己撞上了,關我什麽事。”

    塗苒覺得這人既耍無賴又不懂尊重女性得好好教育,一時間心底的小火苗噌的竄起老高,於是不依不饒抓住他的臂膀說:“不成,我必須還你一下,不然我不甘心,”說完,當胸一拳揮將過去。

    陸程禹握住她的拳頭隻是輕輕一扯,她便腳步不穩,又被床角絆住,整個人很悲催的仰倒下去。

    陸程禹嗤笑:“沒出息,就這麽點力氣,你還想幹嘛。”

    塗苒躺在床上,心裏恨得牙癢癢,隻等待時機趁其不備踢他一腳以泄心頭之憤,可惜計策被人輕易識破。男人單手止住她的動作,居高臨下,眼神裏很是不屑。她唿唿喘著氣,想要直起身子,又被人輕輕按住了肩。接著,那人慢慢的整個壓迫上來,對她耳語:“才這麽幾下就喘的厲害,明顯是缺乏鍛煉。”

    她的心輕輕地跳。

    陸程禹素來表情無多,喜怒難辨。隻是此刻,近處這樣一瞧,他的神色看似頗為柔和,薄唇微抿,濃眉舒展,眉間透出隱隱的欲望,眼睛直直地望進她的眼裏,不帶丁點掩飾。

    稍許,塗苒微微側臉避開了去,抬手推他。

    陸程禹握住她的手,低聲說:“嘿,我今天挺累的。”

    她答:“累了就休息,家裏不用你收拾了。”

    陸程禹沒說話,停了一會兒,伸手探進她的裙底。

    塗苒今天穿著襯衣和正裝短裙,裙子很窄,不容易褪下。並且,他找了半天也沒找著拉鏈,於是幹脆將它向上掀開。

    塗苒急道:“喂喂,弄皺了,這裙子挺貴的。”反抗無效,對方依然我行我素,塗苒被他壓得透不過氣,支吾著說:“我想洗澡,讓我先洗澡。”

    陸程禹抬眼看她:“等你洗完我已經睡著了。”

    又折騰了一會兒,兩人身上的衣服七零八落。在她愈加混沌的瞬間,陸程禹忽的頓住,探起身去,伸手在床頭櫃的抽屜裏翻找。

    塗苒此時的腦袋瓜子不甚靈光,看著那男人有些發愣,不多時,見他從中撈出一隻未開封的計生用品。

    她迴過神來,心裏不覺冷笑:婚前並未在意,現在倒時刻防範了。轉念又一想:上次忽然中招,采取的是非常規避孕方式,這會兒算吃一塹長一智,再火急火燎都要考慮後果,這男人也算是長了記性。隻是……

    數月以來,塗苒總是強迫自己不多想那件事,現在卻難以抑製,心情更覺黯然頹廢,衝動之下,便想問問眼前的這位醫生,偏又不知如何開口。

    她想問:我還能生得出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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