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認識是在高中的三年級,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可能是緣分吧,我和他都作為新生來到了這個新的班級。因為是新生,所以我們倆和這個班裏的學生都比較陌生,說來也奇怪我們倆第一次相望就彼此微笑,眼神中透漏著一種熟悉感。那時候我們都住在學校外麵的月租房裏,我倆初來乍到對這裏的環境都不熟悉,況且學校近處的租房都已經被別的同學和商販們提前租去了,因此我們隻能租和學校相對較遠的房子。還好,最終我們彼此都找到了棲身之地,相隔不遠,屋子都是雙人間,但是卻住著我們各自一個人。開學幾天後,他就坐在我的前排,我們在一次課間的聊天中談起了這個事情,最後我們倆激動的達成了一致的要求,那就是我搬過去和他一起住。這樣一來呢,我們不但少付了一半的房租費,而且還彼此有一個照應,更重要的是我們已經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我們倆在許多方麵,包括學習,生活,思想······都有默契的成分在,我們已經彼此感覺到我們會成為一生中最好的知己。

    那個年代確實是非常讓人難忘的,我們為了彼此的夢想,這夢想可以說是從小就樹立的,不管是由自己樹立還是被家人灌輸,反正我們大家都有了這樣的夢想,就是為了心中的大學而努力奮鬥。每天我們起早貪黑,從早晨六點離開宿舍一直到晚上十點迴到宿舍,逢到星期天了我們就各自迴家。一年的時間裏我們每天都在重複,說嚴重點我們每時每刻都在重複,但是卻從來都沒有不快樂過,相反我們還是非常高興的,因為我們心中的夢。

    我記得那時候我們最快樂的時光就是在課堂上迴答著老師提出的問題,而在課後我們肆意的談天,聊我們的未來,聊我們的理想,甚至展現自己的拿手絕活。他的言論時常是那麽的擲地有聲,令在場的人無不驚歎,大家都尊稱他為哲學家。我也知道從那時起他已經喜歡上了德國的許多哲學流派,每次談起康德,尼采,黑格爾,叔本華······他都說的是頭頭是道,我由衷的欽佩他的學識。而每次也有人有意無意的打擊他的自信心:"你說你一個學理科的人,看那麽多哲學的東西有用嗎?你覺得人家知道你懂康德,叔本華,人家就讓你免試入學嗎?人家會給你高考加分嗎?"這時候他時常會表現出失落的神情,但是他還是堅持表述自己的哲學理念。我知道他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他讀了很多的書,有強烈的思維能力,從那時開始我就覺得他將來一定是一個有深刻思想的人,絕對不會平平淡淡。

    我們每天早晨很早就要起床,多虧了他的那個鬧鍾,我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鬧鍾長得樣子。全身是銀色的,頭頂是一個鈴,裏麵有一個小錘子,每當鬧鍾響的時候,那個小錘子就來迴兩邊不停的敲擊著;還有就是這個鈴的形狀,就像是給鬧鍾戴了個帽子似的,但是這帽子好像又太小,沒帶進去,帽子兩邊是兩個耳朵,這就是用來調節時間的。鍾的表麵是向上凸的,裏麵全是白色的,隻有分針和秒針是黑色的,看起來特別的清楚,特別的容易。表底下是一個座駕,三角形的,穩定。每天早晨鬧鍾隻要一響,就是我們最快樂也是最痛苦的時候,快樂的是我們又與理想近了一步,新一天又開始了。痛苦的是那個時候床是我們多親的東西啊,真是舍不得啊。還有就是我們的屋子,是樓主在二樓的一個套間,門在客廳裏開著,窗子朝東開著,老是見不到陽光。早晨起來吧,看著太陽慢慢升起,前麵的樓卻擋住了光線,徒留給我們一些餘光。尤其是到冬季,我們的房間就特別的冷,太陽光進不來,裏麵又沒有暖氣,所以在冬季裏,一般在早晨我們都是被凍醒的,不過我倆從來都沒有埋怨過這種生活。

    學校離我們這裏大概有兩百米的距離吧。早晨我們去學校的時候,路邊上就有賣早飯的小販,他們的生意是專門為我們這些學生做的,說真的,他們這裏的油條豆漿都特別的正宗,到現在為止我還時常想念著他們的食物。進了學校後,緊接著就是早讀了,我最懷念的就是我們那時候拿著書在操場上背古文那會兒。現在我還清楚的記得,朱峰最愛的那首詩:辛苦遭逢起一經, 幹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 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 零丁洋裏歎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 留取丹心照汗青。 文天祥的《過零丁洋》。

    忙忙碌碌了一上午之後,中午我們會在刀削麵館吃一碗刀削麵,那裏是我們常去的地方,老板都和我們混得很熟,每次都特別客氣地招待我倆。到了晚上,等上完了晚自習我們就高興的彼此相伴迴家。迴到了家我們會先各自完成自己今天遺留的作業,隨後就會安排一段屬於我倆共同的時間。那時我們就會好好交流今天的心得,有什麽特別有趣的事情,說出來大家彼此分享。我記得他對我說的最多的就是將來要發表自己的哲學專著,並且找一個能體貼自己並且心底善良的姑娘。從那時開始我就發現他已經在慢慢注意愛情。

    我在心裏真正的把朱峰當作鐵哥們,是那次我們在學校吃飯的時候,我洗了碗之後,無意識的一個轉身撞上了站在我身後的廚師,糟糕的是那個廚師手中剛好端著一瓢的開水,順勢開水就倒在了我的手臂上,頓時我感覺有一種麻澀的感覺,那個廚師也慌張了,不停的用涼水給我洗著燙傷的地方。過了一會兒整片的手臂就開始泛紅,別人問我是否應該求醫的時候,我自以為過會兒一切都會好的,就平靜的告訴大家沒有很嚴重。可是朱峰知道後,什麽話都沒有對我講,拉著我就往醫院走,沒有任何的猶豫。後來醫生說幸虧來得早,要是耽擱了的話可能就要脫皮了。而後我請了假在宿舍養傷,那時候手已經開始疼痛,他就給我買來了許多燙傷藥,從那時起我就知道他是我想要找的知己。

    高考確實是個緊張,忙碌的時節,不單學生忙碌,慌張,我看最忙碌,慌張的還要數學生的父母。每當走進考試所在地,門外就聚集著上百的家長,真可說是門庭若市啊。關鍵是在裏麵考試的學生倒挺自在的,很多人我就沒看出來他們有多緊張,我猜想最使他們緊張的大半是他們的父母慌張的眼神。高考我們倆都很順利,雖然我們彼此都有一些失誤,但是我們還是考上了所謂的本科。至今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們幾個同學在考完後填報誌願的那個夜裏,我們來到了一個廣場上,這個廣場設計的像個公園似的,但沒有公園麵積那麽大,也有很多樹,很多供遊人休息的椅子,我們那晚買了很多酒和飲料,還有一些下酒的食物,因為朱峰告訴我,我們今晚要在廣場過夜。那個廣場上的燈是一晚上都不息的,我們翻閱了所有招考的學校所發的報紙和簡章,最後選擇了自己中意的大學。另外那幾個同學填完誌願後瞅瞅夜已深了,就和我倆告別相繼迴家,到後半夜就真剩我們倆了。那天晚上他和另外幾個同學喝了些酒,我就感覺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情緒有些激動,果不出我所料,那幾個人走後,他就開始沒完沒了的對我掏他的心裏話:

    "汪洋啊,你知道我為什麽要去北京嗎?"

    "不知道"我說。

    "因為啊,我喜歡的人要去北京。"他迴頭衝著我笑了笑接著說:"咱們班曾經在玩"喊出自己心目中最想上的大學"的遊戲的時候,我注意到她想去北京。你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嗎?"他問。

    我停頓了會兒沒有迴答。"就是孟菲菲,你不知道吧,我今天告訴你,就是孟菲菲。"他甜蜜地說著。

    我驚訝地對他說:"你好像很少和孟菲菲說話啊,我記憶中好像從來都沒碰見過,你為什麽不主動和她聊天交往呢?你現在了解她嗎?"

    "這你就不懂了,正是我這麽無休止地愛她,我才沒有勇氣來幹這件事,我已經愛的太深了,已經超過了常人的想象。"他深情地說著。

    "難道你不知道嗎?她已經有了男朋友了,而且是那種特別高大,特別帥的那種,更可恨的是他非常的優秀,家境又好。"我無奈地說。

    他低著頭深沉的說:"其實這些我都知道,我也知道他們彼此相愛,我無數次的告誡自己,我不能破壞或者打亂他們的生活。但是我又不能左右我的感情,因為他太真摯了,他太熱忱了,所以這就是我現在最煩心的事情啊。你能告訴我,我該怎麽辦嗎?"

    "別再想了,咱們還小,以後還有許多人生路要走,明天是什麽天氣,誰也不知道,說不定你明天就能遇見比她更好的女孩啊。"我勉強微笑的說。

    其實那時我心裏就明白,他是不會輕易就放棄感情或者轉移感情的,不過稍後他的情緒比較好轉,我們真的促膝長談了一夜,直到天亮我們就直接奔向了班主任的辦公室,把已經填寫完畢的誌願表交給了班主任。出了校門後,我們倆不約而同的迴頭看了一眼母校,畢竟這裏有我們甜蜜和苦澀的迴憶。

    迴到宿舍,我們沒有說話就各自蒙頭蓋臉的睡起來,直到晚上五六點鍾,我們倆才相繼起來。太陽已經偏西,朝霞已經變成了晚霞。幾年來,可能是自從來到高中開始吧,從來就沒有這樣的睡過懶覺了,這是高中時代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我們倆梳洗完,就一起來到了街上,雖然天很熱,但是一點也不減人們逛街的念頭,人聲鼎沸。突然在十字路口我們就遇到了好幾個同班同學,其中就有孟菲菲,看見我們倆過來,

    她張口就問:"我們的哲人誌向要去哪裏啊?"

    旁邊的同學緊接著就說:"你還不知道啊?和你同一個地方,同一個學校啊。"

    "真的嗎?那以後我們還會有個照應啊。"孟菲菲愉悅的說著。那時候我就看見朱峰隻在低首傻笑,沒有搭話,但是我能看得出來,他的心情是非常愉快得。道了別之後,我們吃過了晚飯,他非得拉我去唱歌。他明明知道:唱歌那可是我的強項啊,每次到了ktv他都會自卑的放下話筒。但是今天我明白,他的內心充滿了歡樂,這是他一年來少有的好心情,我從他的臉上洋溢的笑容看得清清楚楚。我答應了他的請求,隨他去了ktv。兩個小時的時間都是我在唱,而他隻是坐在一旁傻傻的欣賞著我的歌聲,卻看起來滿心的歡喜,滿心的興奮,滿心的幸福。我此刻才真正的知道:愛情是如此的讓人癡迷,他確實陷入太深了。

    這個假期是我們上學以來最長的一個假期,有兩個月還多,在臨近結束不到一個月的時候,我們的通知下來了,如我們所願,朱峰和孟菲菲真的去了那個城市,那個學校,唯一不幸的是朱峰被轉了專業。而我呢,非常的幸運,錄取到了自己能力和水平剛好達到的學府。就這樣我們的同學時代宣告完結,緊接著就開始了我們的朋友時代。

    假期我們也沒有閑著,我們上了學校舉辦的假期計算機培訓班,主要是學習計算機初步知識和一些基礎軟件。我們倆都報了名,又相約住在了那個我們過去呆過一年的地方,感覺還是很親切,就是多了份荒涼感。以前在這住的時候,一直都沒有覺察到這一點,才剛走了幾天的時間再迴來,心裏的感覺就完全地變了樣。難道人的長大就是放棄舊的追逐新的,還是放棄厚實,誠懇的,追逐華麗,絢爛的,真的摸不透。我正在內心中捫心自問的時候,

    朱峰說:"這兒好像變了,怎麽感覺不到過去那種感覺了。你覺得呢?"

    "好像真是啊,我剛才也這樣想。我看可能是咱倆變了,不是地方變了,地方一點也沒變,東西還是原來的東西啊。"我說。

    "你看我變了嗎?"他急切地問。

    我說:"真的,我發現你在慢慢變化,你看,你現在心情比以前好了許多,而且也開始寫日記了,這兩點是我發現你最大的變化。"他微笑著點頭承認了。

    對於這次計算機培訓我們倆都沒有好好的學習,我們時常曠著課就去街道轉悠。對於我來說,我時常想靠這個機會,好好的看看外麵這個臃腫的社會,我想知道我到底將來能幹什麽,想要幹什麽。而對於愛情,我曾經在高二的時候初戀,和那個女孩一起學習,一起聊天,感覺很好,大家都很單純。但是慢慢的長大才發現那樣的愛情太單薄,禁不起任何的風吹雨打,每當遇到一點艱難的事情,她就會告訴我:"我們不要這樣啦。"我知道, 她是不會為我放棄任何東西的,更別說給予我。果然像我說的:她最後還是選擇和別人在一起,我看得出來,她對所有的人都是那樣,她根本就不懂得愛,或許她哪天能夠成熟,能夠真正的知道怎樣給予和付出。所以我來到了一個新的環境,我要讓自己重新的思考和體驗。而對於他--朱峰,其實我們心裏都非常的清楚,他就是為了希望能偶遇到他心中的那個女孩,他什麽都不想做,隻想見見她。然而真的有一天,我們在一個家屬院的門口偶遇了她和她的男朋友,我想拉著朱峰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不想讓他看到這一幕,但是還是被他發現了,那一刻我就知道這肯定是場悲劇。奇怪的是,孟菲菲見了我們倆也會躲閃,尤其是和她男朋友在一起的時候。

    幾天後,我看他也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出現,我就知道他已經在開始長大,在開始成熟,對許多事情都能成熟麵對,我放心了許多。就這樣,我們平平淡淡的走過了這個最長的假期,踏上人生另一站的路途即將開始,我們熱情的期待,而又有些畏懼,大學生活真的有如別人說的那樣多姿嗎?帶著疑問,我們踏上了開往"夢想之地"的列車。

    就在我們分開的時候,朱峰和我之間做了一個約定,就是我們彼此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要保持聯係,而且是以通信的方式。這是他提出來的,我沒有提出任何的異議,就暗暗地點頭答應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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