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舉智眼角兒都要瞪得裂開,嘴裏和心裏都在用最惡毒的語言問候這些該死的波斯人。


    這他娘的就是一個圈套,張亮手下最精銳的親兵衝陣。付出了傷亡一半的代價,才算是靠近了飛艇登陸場。可該死的波斯人,正將燃燒著的火油瓶子往飛艇上扔。


    飛艇上本來就有煤,最先進的飛艇上本就是燒油的。寒冷的風吹起來,飛艇也燒了起來。衝天的大火,讓這些寶貝百十步遠就烤得人受不了。張亮為了保持飛艇的狀態,飛艇上都加滿了燃料。這一燒起來,別說是人。神仙都不能將這大火撲滅!


    波斯人是故意的,他們沒有在第一時間毀掉這些飛艇。就是想用它們來勾引唐人來進攻,在進攻的最後時刻燒毀這些東西,把唐人氣得吐血。


    某種程度上說,波斯人坐到了。站在內城城牆上的張亮,看著自己的親兵冒著對方的箭雨衝鋒。一路上留下近千具屍體,卻隻換來一場大火。他沒有氣吐血,可他的心卻在滴血。那都是張家的家底啊!都是拿銀子喂飽了的死忠,就算要他們去死都沒二話的人。


    現在,就這樣輕易的損失了一半兒!


    張亮的眼皮忽然間不規律的跳了起來,望遠鏡裏麵忽然殺出了螞蟻一般的波斯人。這些人手裏拿著帶有雪花紋路的彎刀,身手異常矯健。跳躍間,居然可以躲過弩箭密集的攢射。


    鏖戰了一夜一天,唐人是疲憊的。波斯人同樣是疲憊的,就算是好人一天一夜不睡覺也會困倦。可這群波斯人,明顯體力和精力上都很充沛!


    能解釋這種現象的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波斯人的援兵到了!


    雙方都是強弩之末,波斯人的援兵到來,這是一個驚天的噩耗。天知道,波斯人這一次入侵到底派來了多少軍隊。論路程,他們到阿拉木圖可比唐軍要近太多了。後勤問題是唐軍最大的麻煩,可對他們來說,麻煩卻不是很大。


    對方的將軍一定是個非常有智謀的人,他一直在隱藏自己的實力。利用飛艇登陸場,引誘出了大唐最精銳的部隊。然後在他們浴血奮戰之後,毀掉他們即將到手的勝利。從而,讓他們的士氣低落下來。就在士氣最低落的時候,波斯人派出了自己最精銳的力量。


    張舉智的憤恨沒有持續一盞茶的時間,他就不得不為生存拚命的戰鬥。疲憊的唐軍,和“嗷”“嗷”叫的波斯人迅速攪合在一起。這時候弩箭,手榴彈這些東西都不能發揮作用。憑借的,隻有手裏的鋼刀而已。


    “噹!”一聲清脆的撞擊聲,自己的鋼刀和波斯人的鋼刀居然碰撞出了火花。張舉智雙眼中充滿了吃驚與恐懼,他手中的鋼刀居然蹦出了好大一個缺口。


    自己這是百煉的橫刀,尚且占不到半點兒便宜。如果是那些普通的士卒,那後果可想而知。


    身邊傳來一聲慘叫,張舉智的親兵隊長手中橫刀被人從中間劈斷。雪花紋路的大馬士革鋼刀,斬斷了橫刀之後切黃油一樣切開了他的鎧甲。一整條手臂,被硬生生的切下來。


    鮮血從傷口一下子就“滋”出來,整個人瞬間脫力。波斯人沒有給他太多的痛苦,隻是嚎叫了半聲,人頭連帶著頭盔就飛了起來。腔子裏噴出的血,比起肩膀的傷口更加恐怖。


    “我操!”張舉智矮下身子,躲過對麵波斯武士的一刀。手中橫刀攔腰斬向波斯武士的肚子,一陣難聽至極的金屬摩擦聲。百煉橫刀,居然隻是在對方的鎧甲上留下一刀白白的印記。


    “閃呐!”張亮丟掉手裏我望遠鏡,大聲的叫著。可惜,張舉智距離他足足有三四裏地。他的話,根本傳不進兒子的耳朵裏。


    一名身材壯碩的波斯武士,從張俊智的身後下了刀子。掄圓了的大馬士革鋼刀,切開了張舉智的鎧甲。橫著將張舉智斬成了兩段,下身沒有動。上身卻摔到了地上!


    身體裏不斷湧出鮮血的張舉智,無力的揮動著手裏的橫刀。斬到對方的腿上,可力道卻小得對方連感覺都沒有。


    沒人理會一個將死的人,張舉智從懷裏掏出一枚手榴彈。手握住了拉環,可惜無論他怎樣用力,卻怎麽也拉不動那道拉環。


    時光停留在二十七歲的年紀裏麵,手裏拿著手榴彈。眼睛看著遠在城牆上的父親,吐出了身體裏最後一絲氣。


    “舉智!”張亮發出了狼一樣的嚎叫,扔掉望遠鏡抽出橫刀就要衝出去,將兒子搶迴來。


    “大帥!”韓德旺一把抱住了張亮的腿,跪在地上不肯讓張亮走開。


    張亮死命的踹韓德旺,卻怎麽也踹不開這帖膏藥。身邊的親兵湧過來,一起將張亮壓倒在地上。


    “放開我!”張亮舉著橫刀怒吼!


    韓德旺死死抓住張亮的手,張開嘴一口就咬了下去。


    戰場上的形勢幾乎是一邊倒,唐軍一向以武器精良著稱西域。可他們有的,波斯人都有。甚至他們沒有的,波斯人也有。例如,鋒利的大馬士革鋼刀。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人家有礦,對比大唐廣袤的國土,鐵礦顯得如此的少。


    波斯人舉著大馬士革鋼刀,砍殺那些頑抗的唐人,追殺那些逃亡的唐人。武器上和體力上的差距,幾乎讓唐軍無力反抗。


    一名波斯武士追的很急,沒留神腳下有一具被砍成兩半的屍體。腳踢了一下拿著手榴彈的手,拚死沒有拉開的拉環,終於彈出了銷子。


    波斯武士低頭看到這人手裏冒出來的青煙,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轟!”一聲巨響帶著一股蒸騰而上的濃煙,方圓一丈的波斯人都翻身倒地。


    直接被彈片傷到的人非常有限,更多的人是被巨大的爆炸聲震成這個樣子。好多人耳朵裏開始向外流血,更有人被震得開始吐血。


    張舉智的屍體破布娃娃一樣的被巨大的爆炸撕成碎片,帶著鐵盔的腦袋被射得像是薩琪瑪。


    李得譽得意的看著這一切,自己的老爹是書寫《六軍鏡》的人。自己的舅爺爺,是大名鼎鼎的韓擒虎。李家人的軍事謀略,是生長在骨子裏的。隻要在軍隊裏麵,就能發揮最大的效能。


    其實今天清晨的時候,他帶領的援軍就已經到了。


    可他沒有讓援軍替換下那些疲憊的快要死掉的軍卒,而是讓他們繼續頂在前麵,與唐軍進行煎熬的對峙。


    看到戰場的情形他就知道,突襲雖然讓唐軍元氣大傷。但卻沒有真正打垮唐軍的脊梁,如果沒有真正的精銳,唐軍是無法堅持到現在的。仆從軍雖然幫忙抵抗,可在後麵放放箭還行。真刀真槍的比拚,他們還不是波斯武士的對手。


    必須有一個契機,將唐軍的精銳引出來。當看到飛艇登陸場,還有登陸場上那些幾乎完好無損的飛艇時,李得譽知道自己找到了。


    果然,唐人不要命的衝出來。想要重新控製那些會飛的家夥,李得譽果斷的命令將那些飛艇燒毀,然後派出這次遠征最為精銳的聖殿武士。


    看著熊熊燃燒的飛艇,李得譽也感到很可惜。飛艇這東西他乘坐過,可他卻不會開。波斯人更不會開這東西!與其讓唐軍奪迴去,還不如毀掉。


    五百聖殿武士沒有讓他失望,這些武士像是洪流一樣,帶領著生力軍重開了唐軍的軍陣。在軍陣中,李得譽看到一個認識的人。張舉智,他是張亮的兒子。兩人在長安認識,不過不熟隻是認識而已。


    至於交情,更加的談不上。他很想讓人將張舉智的屍體撿迴來,或許可以用屍體要挾一下張亮。可惜,那個魯莽的軍卒好死不死的拌了一下。屍體要不成了,甚至連人頭都要不成了。至於相對完好的下身,李得譽覺得用處不大。


    這樣也好,長安少了一個紈絝。自己或許為大唐做了一件好事!


    張亮終於被製服了,觀察的校尉告訴張亮。在最後時刻,張舉智拉開了手榴彈,與敵軍同歸於盡。他認為,這樣說會讓張亮的心情好一些。


    靠著城牆坐著的張亮大口大口的喘氣,帶著硝煙味道的空氣不斷的被吸進肺裏麵,然後重重的噴出去。


    “收縮防線,拱衛內城!”過了好久,張亮終於下達了命令。


    這時候他恢複到一個統帥的角色,而不是一個剛剛失去兒子的父親。萬人的大軍需要他照顧,這些人也有老婆,有孩子,父母親人。他要保證這些人盡可能多的活到戰爭結束,盡管這種希望非常渺茫。


    疲憊不堪的唐軍終於撤下來,被波斯人咬住尾巴殺傷了不少人。但還是撤迴到了內城,至此外城整個淪陷。同樣疲憊的波斯人沒有乘勝攻城,而是由新銳替換下來那些疲憊的軍卒。這個時候,在溫暖的屋子裏睡一覺是最暢快的事情。哪怕,置身於到處都是屍體的戰場。


    “讓咱們的軍卒都住到房子裏麵去,唐人已經像是桶裏的老鼠,跑不掉了。而且……!我們這一次,還抓到了一條大魚。”李得譽笑著對優素福說道。


    “大魚?”優素福狐疑的問道。


    “大唐勳國公張亮就在被圍困的城裏麵,剛剛我看到了他的兒子戰死了。很可惜,屍體被炸得四分五裂。一個國公到了西域,那擔任的職位隻能是北庭大都護。也就是說,您現在圍困住了大唐在西域的最高長官。”李得譽笑得給常開心,不過在旁人看來,滿是傷疤的臉這時候分外邪惡。


    “真的?李,你不會搞錯吧!”優素福有些吃驚於自己的好運氣,他沒想到這一網下來居然撈到這麽大一條魚。


    “絕對不會搞錯,您放心吧。如果不信的話,您可以喊來俘虜問一下就知道。還有,您最好命令手下不要亂殺人。”


    “勝利的武士,可以享受這裏的一切。”優素福有些不明白的說道。


    “我的總督大人,如果您前天晚上不爛殺的話。現在我們可能已經占領全城,就因為武士們的爛殺。造成了阿拉木圖這些仆從軍的抵抗,如果不是因為他們的抵抗。您現在已經擁有了這座城市,大唐勳國公張亮。不是您的俘虜,也是您的刀下之鬼。


    有時候,暴力不可缺少。但有時候,暴力卻不可濫用。善用暴力的人是強大的,克製暴力的人卻是偉大的。”李得譽看著遠處的內城城牆,很想現在就攻破城牆,抓住張亮。


    再沒有活捉一位國公,能給大唐帶來羞辱的事情了。自從隋末戰爭以來,大唐還沒有國公這一級別的統帥,被人俘虜過!


    如果張亮被幹掉,大唐會派誰來?李績?程咬金?還是牛進達?一定不是尉遲恭,唐皇雖然可惡,卻不昏庸!


    當然,李得譽最希望來的就是雲浩。正是這個人,毀滅了李家在大唐的所有基業。也毀掉了自己的前程和未來!如果有生之年,能夠擊敗雲浩,殺死甚至於活捉他,李得譽覺得這是實現人生價值的最好結局。


    現在他有了這樣的條件,波斯的大軍橫掃了碎葉城和阿拉木圖。他們將大唐的士兵殺死,將大唐的軍旗踩在腳下。唐人是無論如何,也接受不了這樣的羞辱。


    李得譽現在要做的,就是在讓唐人的傷口撕裂的更大。這樣唐人就會更加憤怒,也就會派他們的常勝將軍雲浩出來。同樣擁有火油,火藥。甚至還有自己獻給大食哈裏發的炒鋼工藝配方!大食人擁有的裝備,比起唐人來還要好。尤其是火油,這東西本就產自大食。


    可以說,大食軍隊可以得到源源不斷的補給。而唐人,使用火油的時候卻不得不小心翼翼。


    很可惜,飛艇這東西大食實在是造不出來。沒辦法,就算自己偷到圖紙,大食的工匠也造不出來。不過這沒什麽難的,李得譽就不相信,數十萬大軍還抵不過飛艇的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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