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去秦伯伯家拜望,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同去。”一切都看在雲浩的眼裏,侯君集這樣的人本就是市井混混出身。說到底蘊,那簡直就是笑話。


    但雲浩萬萬沒想到,這貨能幹出這樣的事情來。趨紅踩黑,居然如此明目張膽。


    秦瓊這些年一直病著,身上隻有一個左驍衛大將軍的虛銜。有程咬金牛進達等人的照拂,秦家在長安並沒有敗落。可侯君集這樣的勳貴,已經不把秦瓊放在眼裏。誰都知道,秦家的敗落不過是時間問題。


    “哦……!如此,我和浩哥兒一起去給翼國公拜年。”侯君集好像剛剛才看見秦瓊,連忙躬身施禮。


    “不必了,秦家的門檻低怕是招待不好潞國公。”秦瓊冷眼瞧了一眼侯君集,轉身就走。


    “呸……!什麽東西!”老程狠狠的“啐”了一口,老虎一樣的眼睛盯著侯君集。隻要侯君集敢還嘴,他會立刻撲上去。


    侯君集的臉色精彩極了,雲浩看到他腦袋上的青筋都蹦了蹦。可終究,他還是沒接程咬金的話。今天的李二的元日大典,番邦使節都在場。程咬金是不會介意在這種情況下幹一架,本身就是臭了大街的響馬,還怕幹架?可他侯君集不一樣,閨女即將成為太子側妃。雖然前麵有一個側字,不過還算是皇親。


    就算是為了閨女,今天也得忍著。太子的老丈人,要有老丈人的樣子才行。堂堂潞國公怎麽能跟潑皮一樣的廝打,盡管對方也是國公,那也是一件丟人的事情。


    “失陪!”雲浩再沒了和侯君集說話的興趣,不知不覺間那個仗義的侯君集不見了。現在眼前這個是大唐潞國公!


    看著大殿裏麵的觥籌交錯,看著人們虛情假意的笑。雲浩忽然感覺,人們的笑裏麵藏著刀。人前稱兄道弟,背後都在想著怎樣給你一刀。或許這就是成長,或許這就是現實。


    勳貴之間的情誼,很難保持長久。情誼維持下的兄弟,在利益麵前就好像夏日的冰雪。都背負著家族興旺的使命,誰的肩頭都有一副重擔,誰都不清閑。勳貴這一行沒有中場休息這一說,隻要踏進這一行就是終身的搏殺。當你生命走到盡頭的時候,你的兒子或者你的孫子會接過你扛過的槍。衝進人群進行無窮無盡的搏殺,為了每一塊肉每一滴利益,流盡自己的鮮血。


    雲浩有些惡心,也有些膩煩。這樣的應酬沒意思透了,每個人都調動自己渾身上下的細胞,想著如何奪取本該屬於別人的東西。而且還要兵不血刃,達到搶你老婆你還得感謝的至高境界。


    信步走出了太極殿,然後走出了太極宮。大殿裏麵的人太多了,當李二發覺好像少了點兒什麽的時候,雲浩已經走到了太極宮的門口。上了自家馬車,連長安都懶得待直接迴了臨潼。


    正月裏最大的事件,莫過於太子李承乾娶親。作為未來帝國的繼承人,李承乾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人們的心。雖然皇帝還不老,不過為了家族的未來,好多人都在盼望著從龍之功。上轎才紮耳朵眼兒的事情,從來不會有好結果。


    為了太子李承乾大婚,李二和長孫極盡奢華之能事,鮮花著錦烈火烹油。雲浩知道他們在彰顯大唐的奢華和富庶強大,讓那些使節們都看看,今天的大唐是多麽的繁榮富強。


    李二忙著收禮,忙得一塌糊塗。各國使節進獻的禮品,各地督撫進獻的禮品已經快堆滿皇宮。跟太子大婚相比,政務好像是業餘事物。


    房玄齡手捧著一份奏章,急吼吼的來到了太極殿裏。李二正在欣賞吐蕃使節送過來的金鷹,雖然藏地鑄造的手藝很差勁兒。但這尊金鷹還是用了心思,黑寶石的眼睛泛著光,好像真的眼睛一樣。鷹爪上麵嵌滿了黃色的寶石,李二甚至也不知道那是什麽寶石,但隻要看一眼就知道是好東西。羊同送來的禮物,非常得李二的歡心。


    為了這尊金雕,李二賞賜了羊同部許多的兵刃。從長矛到橫刀都有,鐵器對於吐蕃人的奢侈的。羊同看到這些鐵器,高興得幾乎瘋掉。因為,他們再也不用拿著大木棒子,跟格薩爾王的軍隊作戰。相對於這些兵刃,唐朝皇帝拒絕了迎娶大唐公主的事情,顯得微不足道。


    大唐公主也不過就是個女人,身份高貴一些罷了。吐蕃要的不是一個女人,而是大唐公主大量的陪嫁。少數民族的兄弟很實際,他們要的是兵刃和先進的生產技術,而不是沒有用的女人。


    “房卿,什麽事情能讓你急吼吼的?”看到房玄齡急吼吼的走進來,李二有些詫異。作為大唐的宰相,處變不驚是起碼的要求。房玄齡一直做的很好,今天這是怎麽了?


    “陛下,請看這封奏疏!”房玄齡將奏疏高舉過頭頂,內侍趕忙接過來遞給李二。


    李二疑惑的接過來,直覺告訴他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展開奏疏,李二發覺居然是雲浩的奏疏。這就有些奇怪了,雲浩似乎並沒有上奏疏的習慣。隻要待在臨潼,雲浩甚至一年也不會有一封奏疏。


    “雲浩要去登州赴任?”一目十行的看明白雲浩的奏疏,李二眼珠子差一點兒掉到地上。


    “是!楚國公要去登州赴任,做登州刺史。”房玄齡躬身答道。做官一大成功法則,那就是遇到棘手的事情報告給上級。大唐宰相的上級,那隻有皇帝。


    登州刺史是個什麽破官兒李二心裏有數,守著海邊那片地方。雖說不是鳥不拉屎,但也算是鳥不怎麽愛拉屎的地方。李二不懷疑雲浩的能力,可他懷疑雲浩的動機。這樣一位人物,忽然跑到登州去幹什麽?


    “請淮南王!”李二思索了一會兒,忽然下令道。房玄齡跟著黃門一起退了出去,他知道對於他來說事情解決了。


    淮南王李神通是跟雲浩最為交好的勳貴,在李淵時代他們就是牢不可破的同盟關係。而淮南王李神通,又是李二最為倚重的叔叔。作為皇族的一員,李神通的屁股會堅定的坐在李二一邊。請他來分析這封奏疏,再合適不過。


    “皇叔,雲浩是不是有了別的心思?”李二看著李神通看完了雲浩的奏疏,眼神犀利得好像鷹隼。隻要李神通認同李二的判斷,李二會立刻派兵去臨潼,雲家上下一隻雞一條狗都活不下來。就算雲浩對大唐再有用,那也得為他李二所用。大唐朝廷不是過家家,想跟李二鬧分家,下場就是連命都得留下。


    “別的心思?嗬嗬!二郎,你想多了。如果你真的認定他的別的心思,你就不會讓老頭子來這裏看這封奏疏。而是立刻下令,去臨潼抄滅雲家。”李神通隨手把奏章扔到了案幾上,笑著看向李二。


    “皇叔,你知道雲浩的重要性。土豆玉米讓天下百姓無饑餓之憂,鐵路的出現,可以讓整個帝國連接成一個整體。海上有無雙的戰艦,可以開疆拓土還可以保障大唐海上的商業利益。這些都是雲浩力主下出現的,朕的治下很快就會出現一個強大無比的帝國……!”李二瞪著眼睛,不像是在討伐雲浩,好像是在為雲浩表功。


    “嗬嗬!二郎,你在乎的不是這個。你在乎的是他八歲就救過你的性命,你在乎的是他一直跟隨咱們立下立下莫大的功勳。你在乎的是他一直以來的忠心耿耿,現在你鬧不明白他為什麽忽然要走。”看著激動不已,言語都有些錯亂的李二,李神通鎮定的令人發指。


    “……!”李二愣了一下,他忽然發覺自己糾結的真如李神通所言。


    “二郎啊!你從這封奏疏上看出了什麽?抱怨?不公?還是欲求不滿?都沒有!雲浩根本不在乎這些東西,他在乎的是情誼。他八歲就在咱們李家,我認識他的時候他隻有十歲。在咱們李家他待了多少年?快二十年了!你可曾聽說,他向你父皇或者是你要什麽官職,或者要什麽爵位?說實話,以他的功勞今天的爵位給他都算輕了。


    他從來不在乎這些東西,甚至你的內府都是他在養活。為什麽呢?就是害怕你的用度不足,導致前隋的慘禍再次發生。都說他是錢癆,可你看看他是怎麽花錢的。雲家也算是長安城巨富,可你知道他賺來的錢有多少進了你的內府。


    這樣的臣子你認為他會造反?這樣的臣子,你認為他會有二心?荒唐!笑話!這是老夫聽到最好笑的笑話!嗬!嗬!嗬!”李神通笑道。


    “那他……!”


    “他厭倦了!他厭倦了長安城的虛偽,長安城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他想過清閑的日子,其實他從小就是一個懶惰的人。如果可能,他最喜歡的地方是床。一本書和足夠的吃食,他可以在床上待一整天。


    就是這樣一個恬靜的人,卻不得不過上顛沛流離的生活。你掐手指頭算算,這些年雲浩在長安待了幾天。東奔西走,為大唐抵禦外辱平複內亂。就算待在長安,也鼓搗出了鐵路這麽個東西出來。我家道彥有幾斤幾兩我最清楚,鐵道部的事情他做不來。還是雲浩給他出的主意,告訴他要怎麽做才能最快速度的將鐵路建起來。


    我猜想一定是有什麽事情讓他產生了厭煩,所以他才不願意待在長安。老夫可以擔保,他沒有別的心思。如果二郎你不相信,雲浩謀反之日。老夫就會帶著淮南王府闔府上下自裁謝罪!”


    “皇叔!使不得!朕也就是有些懷疑,可雲浩究竟是為了什麽呢?”


    “陛下不要管他為什麽,既然他願意去做登州刺史。那就讓他去做好了,老夫敢保證登州很快就會成為富庶的州府。如果陛下還不放心,老夫還有一個主意。”


    “皇叔請講!”李二急切的道,讓雲浩這樣去登州他實在是有些不放心。


    “老夫觀察,翼國公是楚公最關心敬重的人。左右翼國公在長安也沒什麽差事,你就派他做登州的別駕。”


    “什麽?讓翼國公做登州別駕?那隻是一個從四品的官兒,這樣對待叔寶。那些功臣們會怎麽想,不妥!不妥!”李二立刻搖頭否決。讓秦瓊以國公之尊,去做什麽鬼別駕。消息要是散出去,以程咬金的脾氣,恐怕會直接打上三省。更不用說,秦瓊雖然這些年都在養病。可他的部舊還有很多,跟他交好的同僚也有不少。


    給一個這樣的官職,那些人會怎麽看?鳥盡弓藏,卸磨殺驢?李二還是很看重自己的名聲!這種事情,絕對不能做。


    “此事陛下可以問問翼國公的意見,再說不遲。”


    “叔寶?容朕想想。”李二想了一會兒,還是沒有下定決心。


    送走了李神通,李二魂不守舍的坐在太極殿裏麵。他在想李神通的話有什麽不妥的地方,可想了很久似乎都沒有。天黑了,內侍小心的增加許多的蠟燭。大殿裏麵靜悄悄的,內侍和宮人走路的時候都夾著腿。生怕弄出什麽動靜出來,讓李二心煩。


    皇帝在這個時候是最沒有耐心的,哪怕你隻是放了一個屁,後果很可能是被亂棍打死。


    在皇帝心煩的時候,都是生人勿進那種。就算是獅子老虎,靠近之後不是成為龍糞,也會成為相片兒。現在能夠靠近李二的,似乎隻有同等級的長孫。


    “二郎!什麽事情這樣煩心,晚飯也不吃。朝廷的事情臣妾不管,可陛下的身子臣妾卻是要管的。”長孫標榜一代賢後,朝廷的事情她從不多問。來太極殿裏麵,也隻問李二的起居。


    “雲浩要走了!”李二歎了一口氣道。


    “什麽?雲浩要走?去哪裏?”


    “他上了封奏章,說是要去登州當刺史。問過淮南王叔,王叔居然說由他去,還讓叔寶去做他的別駕,黃書真是老糊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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