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鹿的反應實在是出人意料,高麗軍卒抽他的左臉。這家夥居然把右臉扭過來,讓人再打一巴掌。趁著高麗軍卒打人的時候,他的妹妹被族人一把薅了迴去。而後迅速的淹沒在了洶湧的人流中,想要找出來恐怕很難。


    我擦!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非暴力不合作?這貨不會是甘地托生的吧!


    不管怎麽樣,救人的目的達到了。黑鹿的妹妹被重重人群保護在最中間,最外麵都是一些老漢和上年紀婦人組成的陣線。他們胳膊環著胳膊,好像一條條鐵鏈。雲浩不得不在心裏告訴自己,這不是老鷹捉小雞的遊戲,而是真真實實的場麵。


    契丹人這個被奴役了千年的民族,他們就用這樣最為原始的方式保護自己的後代。為人父母跟保護雞仔的老母雞沒有任何區別!


    部落裏麵最開心的就數那些滿臉汙垢的男孩子,他們肆意的穿梭在人群周圍。就算是偶爾撞到了高麗兵,也不過就是踹一腳或者打一巴掌而已。有些小家夥髒的,高麗軍卒都不忍心下手。


    眼看人抓不到了,高麗人也沒有任何辦法。契丹人的大長老送給大將軍禮物,也就代表著大將軍高慧真會保護他們。這裏指的保護,就是不讓手下隨意殺人,搶劫不在其列。這也算是一種神秘的默契,搶點東西就算了,隻要不殺人一切都好商量。


    高麗士兵很氣憤,這個一個不錯的契丹姑娘。玩過了之後,賣到安市城的妓館裏麵,可以有個好價錢。現在,卻被這個黑鐵塔一樣的家夥弄沒了。


    因為氣憤,所以下手很黑。一拳揍在了黑鹿的鼻子上,打得黑鹿鼻血長流。接著就是一記撩陰腳,踹得黑鹿黑鹿好像一隻煮熟的大蝦。雲浩躲在勒勒車裏麵,看得直吸涼氣。明明黑猩猩一樣強壯的漢子,為什麽挨打不還手?


    賀哲的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那一拳拳不像是打在黑鹿的臉上,倒像是打在他的臉上一樣。作為契丹族的族長,居然讓自己的族人受這樣的羞辱。拳頭捏得很緊,關節處慘無血色。


    大長老拉了拉賀哲的袖子,比這更加難看的場麵都見過。這片土地屬於高麗人,因為他們強大。契丹人想要生存下去,隻能靠著忍讓。盡管這會帶來屈辱,但活下去讓種族能夠繁衍,才是最大的使命。


    千百年來這片土地就不斷的更換主人,誰說得準高麗人又能橫行多少年。


    契丹一族世世代代窮困,生命朝不保夕,每個人都在趁著自己還能活動的時候,拚命的過曰子生孩子,在蠻荒的遼東,不拚命就沒法把種族延續下去。


    和老天爭,和野獸爭,還要和疾病爭,每個契丹人的生命曆程,其實就是一部鬥爭曆史,生下來沒有因為臍帶風而死算是趟過了一關,冬天來的時候沒被凍死算是又趟過了一關,春天沒吃的,強忍著饑餓度過了春曰,也算是過一關,一個活到二十歲的男子,就要和天地抗爭二十年。


    每一個人,都是契丹一族未來的希望。刀鋒一過,希望就缺少一分。活下去,才會有希望。


    黑鹿已經被打得口吐鮮血,鮮紅的血順著嘴角流下來。可他依舊不還手,盡管他的眼睛裏麵噴著火。缽盂大的拳頭幾次舉起來,都在大長老嚴厲的嗬斥聲中放了下來。為此,他又被多打了幾拳。


    高麗軍卒打得很過癮,能夠毆打這樣的壯漢,迴去也能誇耀幾分。拳頭下的更狠,更快,更毒!黑鹿的眉弓被打開了口子,現在血不但順著嘴角流,還順著臉頰往下流淌。


    正打的過癮,忽然身後的夥伴驚叫起來。本能的轉過了頭,迎麵一道風聲撲麵而來。一根臘木棍子砸在了高麗軍卒的腦門兒上,鮮血在一瞬間就湧出來。


    “操你媽的王八蛋!”狗子大聲的吼著。黑鹿是他的朋友,能主動給他食物的都是他的朋友。朋友被打了不還手,狗子認為自己應該替他出頭。


    在高麗的時候,經常被高麗的孩子欺負。直到有一天,狗子拿著一把柴刀砍倒了一個高麗孩子。瞪著血紅的眼睛告訴他們,誰再欺負自己,就殺了誰。盡管那次阿爹被高麗人打斷了腿,可從那之後高麗人的孩子就再也不敢欺負他了。


    欺軟怕硬滲透進了這個民族的骨頭裏,想要獲得尊重不是靠忍耐。而是靠拳頭靠刀劍,靠鐵血與亡命。九歲的狗子,深深明白這個道理。


    到底是人小力氣小,一棒子打在高麗人的腦門兒上。隻是打破了頭,如果黑鹿來這一下他的腦袋就會像西瓜一樣爆開。


    “啊……!”高麗軍卒聽不懂狗子說什麽,但他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抽出腰裏的彎刀,對著狗子的腦袋就劈了下去。


    “轟!”雲浩努力從勒勒車裏麵鑽了出來,舉著厚厚的羊皮就撲倒了高麗軍卒。鋒利的彎刀被羊皮裹住,雲浩將高麗軍卒壓在身下一拳拳轟在他的麵門上。狗子掄圓了臘木棍子,對著高麗軍卒的臉就搗了下去。


    “噗!”眼珠子被這一棍子硬生生擠了出來,鮮血伴隨著慘叫讓那個高麗軍卒魚一樣在地上蹦躂。


    周圍百餘名高麗軍卒紛紛抽出武器圍攏過來,雲浩奪過彎刀對著賀哲大喊:“你就是這麽當族長的?你的血性呢?你與野豬搏鬥的膽量呢?”


    “我……!”賀哲眼角瞪得幾乎要裂開,可袖子再一次被大長老拉住。


    “不許生事,惹惱了高麗人我們都要死。為了部族的未來,忍忍,忍忍就過去了!”


    “我乃唐人雲浩,誰敢與我一戰。”雲浩舉著彎刀大聲吼道,他的身後就是數千綿羊一樣的契丹人。打死雲浩也想不到,契丹人的祖先會這樣窩囊。


    狗子舉著臘木棒子站在雲浩身前,齜著牙,嘴裏發出野獸一樣的咆哮。


    賀蘭猶豫了一下,拎著一柄彎刀站到了雲浩身邊。鐵血的男人身上,總是散發著無窮的魅力。


    聽了雲浩的吼聲,衝上來的高麗軍卒們全都停下了腳步。這人說的話不是契丹話,更像是唐人。唐人,這一次來不就是為了找一個唐人。已經有機靈的,去尋找上官要畫像。


    被搗碎了了眼睛的高麗人,忽然竄了起來。一把就卡住了狗子的脖子,滿是血汙的臉上滿是猙獰。常年操練的大手,很輕易就能拗斷狗子羸弱的脖子。可他的手剛剛搭上狗子的脖子,腦袋就像西瓜一樣爆開,身子軟軟的塌了下去。


    黑鹿滿是鮮血的臉露了出來,他的手裏拎著一根巨大的狼牙棒。金剛一樣的人站在雲浩身邊,嚇得高麗人紛紛後退。


    “不要動手,黑鹿你給我住手。住手!”大長老急得都快跳起來,在那裏大聲的嗬斥著黑鹿。


    “賀哲,今天這裏會死很多人,我保證有你一份兒。”雲浩猛的迴過頭,對著賀哲說道。


    賀哲的眼神一厲,今天想要善了是不可能的了。“唰!”賀哲抽出了雲浩送給他的砍刀,大聲吼道:“殺光他們!”說完,帶頭就向那些高麗軍卒衝了過去。


    隻是一瞬間的停頓,剛剛羊一樣的契丹人沸騰了。事實證明他們並不缺少勇氣與鐵血,常年漁獵與天爭與地爭與野獸爭的人會缺少勇氣?他們幾乎每天都麵對死亡,狗一樣窩囊的活著早就在他們心中種下了不滿。


    宣泄的閘門隻要打開,憤怒的咆哮就會像洪水一樣湧出來。棒子,石頭,甚至是空著雙手的契丹人嗷嗷叫著衝向高麗軍卒。圍攻雲浩那一百多人,被數千憤怒的契丹迅速吞沒了。他們甚至還來不及做像樣的抵抗!


    契丹人用棒子打,用刀砍,用手撕,用牙咬!人有時候不但會發出狼一樣的聲音,更會像狼一樣的瘋狂。


    雲浩親眼看見一名契丹婦人,死死的咬住了高麗人的喉嚨。鋒利的刀尖從她的後背鑽出來,可是她致死也沒有鬆開嘴。


    更有高麗人,被契丹男人打得暈過去。契丹人撿起了他們手裏的刀劍,女人們就像是母狼一樣衝了上去。僅僅用自己的雙手,就將滿身甲胄的高麗悍卒撕成了碎片。看到滿臉鮮血的契丹婦人,手裏捏著還在跳動的心髒。雲浩心裏有些發涼,他感覺自己好像打開了潘多拉的盒子。


    高慧真不明白,剛剛還像羊一樣馴服的高麗人,現在為何變成了餓狼。所有的高麗人都還沒明白過來的時候,幾千隻餓狼迎麵就撲了過來。毫無準備,鬆鬆垮垮的高麗軍陣,幾乎頃刻間就被衝得七零八落。


    高麗人到底是訓練有素,被衝散的高麗人迅速結成了小型軍陣。對抗那些狼一樣衝過來的契丹人,長刀劃過皮膚的聲音此起彼伏。高麗人靠的是團結協作,契丹人靠的是最原始的野蠻。


    黑鹿好像一頭發瘋的熊羆,手裏拎著那根巨大的狼牙棒。見到高麗人就猛的砸下去,接著就會有鮮血腦漿或者慘叫聲傳出來。雲浩揉了揉眼睛,剛剛那個挨打不還手的人是誰?


    鋒利的尖刺上麵掛滿了肉絲,猙獰的臉上滿是鮮血。胸前的皮袍子上麵,糊了一層黏糊糊白花花的東西,雲浩看一眼胃裏就是一陣的痙攣。


    “完了!完了!”大長老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痛苦的呻吟。契丹人以後在這片土地上是混不下去了,契丹八部今後將何去何從。他們這些長老,要怎麽麵對天上的祖先……!


    大長老沒有痛苦多久,一枝羽箭就準確的貫穿了他的腦袋。在洶湧的人流中,大長老一頭栽倒在地上。沒人管他的死活,幾乎所有人都在瘋了一樣的跑。要麽逃跑,要麽追殺。


    高慧真作為一名優秀的將領,他迅速做出了判斷。逃跑!


    人是不能跟野獸爭的,那些契丹人都瘋了。被砍斷棒子就用手,被砍斷了手就用牙咬。再彪悍的高麗軍卒也隻能砍倒一個人,接著就會被狼群一樣的契丹人包圍。被人用手生生的撕碎,高慧真感覺到頭皮發炸。他還沒有適應,綿羊到餓狼的迅速轉變。


    主將逃走了,高麗軍卒立刻做鳥獸散。很可惜,剛剛他們好多人為了搶劫契丹人,都下了戰馬。現在想要找自己的戰馬,可契丹人哪裏會給他們時間。更何況,契丹人也有馬。已經有殺紅了眼的契丹人跨上戰馬,追殺那些潰逃的高麗軍卒。


    聞著衝天的血腥味兒,雲浩的心不斷的往下沉。趕走了一隻藏獒,卻來了一群比豺狼還要兇惡的家夥。從剛剛的血戰可以看出,契丹人是善戰的。隻要喚醒他們心中的那股血性,他們就會是最勇猛的戰士。曆史上吞並燕雲十六州的那個契丹又迴來了,曆史的車輪以強大的慣性,駛向了原來的軌道。


    雲浩欲哭無淚,喚醒他們血性的引子居然就是自己。


    慘烈的戰鬥就像是夏天的冰雹,烈度高但是持續時間很短。從和平的獻上禮品,到遍地屍骸血腥衝天,隻不過用了兩炷香的時間。


    地上到處都是殘破的屍體,高麗人死的尤其慘。好多高麗人都是被活活生撕開的,東一塊西一塊的到處都是。


    看到了戰場,雲浩敢確定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場突如其來的戰鬥,沒有一個戰俘。要麽是死人,要麽是殘破的死人。契丹人沒有手下留情,或者是優待戰俘的習慣。


    賀哲手裏拎著滴血的砍刀,不住的喘著粗氣。遠處有契丹人騎著馬,去追殺潰散的高麗人。黑鹿帶著人,正在清剿頑抗的高麗軍卒。狼牙棒所過之處,沒有一合之將。剩下的契丹人,好像豺狗一樣在屍體堆裏麵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高慧真跑了,遠遠的跑迴了安市城。幾乎所有人都知道,安市城駐防的三萬大軍,會像山一樣壓過來,撕碎這裏的一切。


    “我們該怎麽辦?”賀蘭看著慘烈無比的戰場,喃喃自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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