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成看著不遠處的鄆洲縣城,三裏之城七裏之郭。鄆洲就是這樣一個標準的城池,戰馬跑上一圈兒也不過就是一炷香的時間。


    城門緊緊的關閉著,吊橋也升了起來。奔走在城頭的軍卒亂糟糟的,什麽服色的衣服都有。至於武器,有一杆長矛的就算是精銳。絕多大多拿的是木棍,貧窮的農民軍就是這樣,鐵器永遠是稀缺品。


    迴頭看了看自己的屬下,一個個膘肥體壯。身上穿著鐵甲,手中拿著馬槊。腰裏麵插著橫刀,馬屁股上的馬包裏麵垂著臉頰。馬脖子上,還掛著弓箭。放下麵甲之後,那是真正的武裝到了牙齒。羅成認為,隻需要一個衝鋒就能拿下城頭上的那些烏合之眾。


    “少爺,要不咱們攻城吧。這樣的城,咱們一口氣就給拿下來了。何必要等後麵那些傻傻的步卒,遲則生變。萬一那個王玄應半夜跑了,到手的功勳就飛了。”羅通從少年時就跟著羅成,大仗小仗經曆了無數次,在他眼裏鄆洲城裏的這些家夥就是標準的魚腩。


    “不要多說了,攻城是不行的。鄆洲城牆不高,可也差不多有兩三丈。戰馬是飛不上去的,咱們是騎兵。根本沒有帶雲梯衝車那些玩意,告訴弟兄們警醒著點兒。尤其是晚上,不讓王玄應跑了,咱們就是大功一件。”羅成想著雲浩的告誡,還是放棄了攻城的想法。


    雲浩說的沒錯,騎兵的優勢是野戰。讓他手下這些騎兵去攻城,純碎是腦殘行為。


    此時的雲浩,正在跟隨大軍沒命的往鄆洲趕。算算時間,現在羅成已經到了鄆洲城下。大軍不用在晝伏夜出,從昨天晚上開始。大軍就在快速的行軍,上一次休息還是在吃早飯。


    早飯是冷饅頭,這是在涿州時候發的幹糧。雲浩手下有十幾輛大車,上麵拉的都是鍋子。別的東西不能帶,隻能燒一些開水給大家夥。冷饅頭吃多了會胃疼,喝上些熱水就好得多。現在不用隱藏行跡,生火沒有一點兒問題。


    “雲候果然想得周到!”魏征手裏拿著一個碩大的陶碗,“吸溜”“吸溜”的喝著開水。趕了一晚上的路,開水進到肚子裏渾身說不出的舒坦。不大一會兒,腦門兒上就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秦兵耐苦戰,可士卒們的身子也不是鐵打的。雲某身為行軍長史,自然要盡量保證大軍的最大戰力。”雲浩不喜歡吃饅頭,他的袋子裏裝著餅幹。


    至於雄闊海的袋子裏,就更加豐盛。家將們鋪開一張油布,你一點兒我一點兒的往上添東西,不大一會兒油布上就堆滿了吃食。都是雲家的幹糧,有些魏征認識。有些魏征不認識,啃了兩個饅頭的魏征,毫不猶豫就把手裏半個饅頭塞給了仆人,自己一屁股坐到了雲浩身邊。


    “淮南王他老人家曾經說過,跟著雲候作戰是最愜意的事情。行軍間的一餐飯食,也弄得如同野遊。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魏某佩服,佩服!”老混蛋對著雲浩拱了拱手,就對著吃食下手。拿起一塊鹵牛肉,就開始啃。


    雲家的鹵牛肉,都是大塊的牛肉用濃濃的鹹鹽水煮過之後烘幹。看著牛肉邊上的一層白霜,雲浩就能猜到這肉有多麽鹹。


    軍糧這東西其實不怎麽講究口味,實用性為第一。這種鹹牛肉扔進湯鍋裏麵,再下上一匝掛麵根本就不用放鹽。雲浩當初,就是想拿著這東西當鹹肉用。現在魏征拿起來就啃,雲浩很擔心這位千古人鏡被活活齁死。


    果然,啃了兩口魏征就嚷嚷著要喝水。仆役們趕緊端來一碗熱水,看著魏征被燙得抓耳撓腮,卻還是大口大口的吸溜。雲浩就憋不住樂!雄闊海看向魏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土鱉。


    “洗馬大人還是吃這個。”雲浩從油布上拿出一個油紙包,三兩下打開。從裏麵拿出一塊糕餅來!


    “多謝!”魏征拱手謝過,從善如流的啃了起來。因為他發現,雄闊海他們都在吃這東西。


    這東西很硬,嚼在嘴裏好像在嚼脆骨,聞起來有一股蔥花的味道。不過味道很好,有些甜還有些奶味。魏征也算是見多識廣之輩,可這東西還是第一次吃。


    啃了一塊之後,雲浩遞給他一碗溫開水。早就吃渴了的魏征一口喝幹了碗裏的水,卻見到雲浩正笑眯眯的看著他。摸了摸身上,手在臉上劃拉一圈兒沒見什麽不妥。不由得奇怪的問道:“雲候因何發笑?”


    “先生還餓麽?”雲浩笑著說道。


    魏征忽然覺得,自己好像真不餓了。不但不餓,肚子還有些發脹。好像吃了很多東西一樣,按照自己的飯量,一小塊糕餅還達不到這種效果。


    魏征吃驚的看著雲浩道:“這是什麽東西,隻是這一小塊就可以飽人?”他是聰明人,自然知道這東西在戰爭中的價值。


    一直以來,糧草輜重的運輸都是軍隊的老大難問題。一車糧秣,人吃馬嚼的運到前線也隻能剩下半車。如果路遠,三車糧食運到目的地隻能剩下一車。以至於當年漢將軍衛青出征塞外,需要數十萬人來保證他的後勤供給。如果有這東西,那簡直就是軍中至寶。困擾了將軍們千年的問題,將會迎刃而解。


    “小子在臨出門的時候,做了一些這個東西,用了菽(黃豆),小米,麵粉,糖,鹽,最重要的小子加入了大量的肉粉,把這幾樣食物蒸熟,再放在大石頭下麵壓製成型,然後烘幹,就成了這東西,您覺得怎麽樣?”雲浩笑眯眯的道。


    這玩意其實就是大唐版的壓縮餅幹,小時候家住兵工廠旁邊,早就對這工藝熟的不能再熟。如今克隆過來,除了不能抽真空之外其他的都一樣。現在天氣漸漸冷下來,雲浩認為這玩意在河北的冬天,絕對沒有腐敗變質的可能性。


    “吃食一道,你雲家在我大唐算是頂級的了。沒想到,軍糧也可以這麽做。既然你將此物給老夫看了,老夫索性成全你。相信你已經開始大規模的生產,這東西兵部將訂購十萬斤。這一仗打完,老夫就出具文書。


    老夫孑然一身,不想要什麽。隻是這分成裏頭,太子殿下要有兩成的份子。你有意見麽?”魏征捋著胡子,這貨不但是東宮洗馬。在兵部也掛著差事,他的麵子新任尚書屈突通都不敢撥。


    “成交!”雲浩舉起手掌與魏征痛快的三擊掌之後,合約就算是生效。沒人會賴賬,一個侯爵一位東宮洗馬,賴賬還不夠丟人錢。


    一頓飯就給家裏做成了大生意,雄闊海對主家做生意的本事驚為天人。嘴裏的壓縮餅幹三口兩口的就下了肚,當年投靠這位大爺真是太英明了,雄闊海現在自己都崇拜自己,如果有鏡子他恨不得給自己磕一個。


    不管是魏征還是李建成,都覺得路上沒必要再耽誤工夫。大軍煙塵滾滾的殺向鄆洲城,隻要能抓住王玄應這次出征就算是成功了一半兒。


    在李建成的督促下,大軍瘋狂的向鄆洲趕路。三天可以走完的路,硬是一天半就走完。士卒們累的跟狗一樣吐著舌頭,強行軍幾乎榨幹了他們的體力。


    李建成驚奇的發現,別人的隊伍都累得站不起來。邱師利和盛彥師的手下,卻還能保持嚴整的隊列。而且看這樣子,再走個一天也沒多大問題。這兩個人雖然來自不同地方,但他們軍隊的前身都是雲浩編練的新軍。


    “浩哥兒,到底還是你會練兵。迴去之後,有沒有出仕的想頭。兵部左侍郎的職位,正虛位以待。”李建成很想拉攏一下這個小子,為此不惜扔出兵部左侍郎這個官職。要知道,這可以兵部的二把手,地位僅次於兵部尚書。


    “太子殿下謬讚了,其實他們能走是因為他們都打了綁腿。你看看他們腿上綁的布帶子,那東西就叫做綁腿。隻要士卒們小腿上纏著這東西,即便是走上一天也不會太累。”雲浩指著士卒們腿上的綁腿,對李建成解說道。


    “綁一根布帶子就能多走路?”李建成下巴都快掉下來,沒想到事情的解決辦法就是這麽簡單。


    “的確,這裏麵的原理很複雜。不過,綁一根布帶子的確可以減緩行軍帶來的疲勞。”


    “嗯!,此法不錯,魏征,迴去之後要在兵部推廣。浩哥兒,看起來這兵部左侍郎非你莫屬。”李建成笑眯眯的拍了拍雲浩的肩膀,這是寵信的標誌。沒看薛萬鈞薛萬徹哥倆兒,看雲浩的眼神兒都不對了。


    才不管他們有什麽基情,老子可不敢蹚李建成這淌渾水。現在的李建成,跟曆史書上描寫的幾乎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看起來,唐書裏麵寫的那些髒心爛肺的事情,並非無源之水。


    見雲浩不說話,瞅了一眼西斜的日頭。李建成吩咐一聲:“安營紮寨,製造攻城器具,明日攻城。”


    “喏!”三軍應諾,吼聲如雷。


    羅成兩隻眼睛熬得跟兔子一樣,看到大軍到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看起來,這兩天時間他一直都在馬上。以至於下了馬之後,走路都是羅圈腿。


    “你們可算來了,鄆洲城裏連一隻兔子都沒跑出去。王玄應應該還在城裏!”羅成打了一個悠長的哈欠,他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睡覺。


    “羅將軍辛苦了,趕快去休息。明日攻城,還需要羅將軍大展神威。”李建成忽然從雲浩身後鑽了出來,弄得羅成趕忙施禮。


    “趕快去睡覺,現在什麽事情都沒有睡覺重要。一會兒大軍圍城,王玄應就是長了翅膀也不怕他飛出去。”雲浩勸慰羅成道。人不是機器,隻要不斷的添加能量就能夠不斷運轉。如果連續幾天不睡覺,即便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特種兵,戰鬥力也會降成渣渣。


    “末將……!”羅成正要向李建成告辭去睡覺,忽然間看到李建成正驚駭的看著羅成身後。扭過頭來,羅成看到鄆洲城裏升起一道很粗的煙柱。煙柱的數量不斷在增加,隔著城牆已經可以隱約見到橘黃色的火頭。


    “不好,王玄應要跑。”魏征驚叫道。


    雲浩有些納悶兒,王玄應早不跑晚不跑,怎麽選擇在大軍到來的時候逃走。不過也難怪,這是他最後的逃跑機會。一旦大軍圍城,他再也沒有機會蹦躂。


    “啟稟將軍,北門打開。約有千騎人馬向北逃遁,守衛北門的弟兄們已經追了上去。”一名斥候,迅速跑到羅成麵前稟報道。


    羅成一下子竄上了戰馬,手中長槊一擺。大喝一聲:“隨我來!”


    “慢!”雲浩揉了一下猛跳不停的右眼皮,一聲大喝攔住了羅成。


    “這事兒有些不對頭!”雲浩攔住羅成的戰馬道。


    “怎麽不對頭?”李建成看著城牆上狼奔豕突的叛軍軍卒,有些不解的道。


    “我說不上來,總之感覺不對頭。羅成,你不能去追。”雲浩也不知道到底怎麽迴事,他隻是敏感的覺得,這件事情哪裏不對。可究竟哪裏不對,他又想不出來。


    “殿下!王玄應是騎兵,隻要逃出生天,再抓他就難了。”魏征急吼吼的道。這一次出兵,最主要的目標就是王玄應。現在元兇巨惡跑了,會長安如何向李淵交代。


    “浩哥兒,兵貴神速,再耽誤一會兒王玄應就跑了。”羅成也急吼吼的道。他帶著人在鄆城外麵等了三天,就是為了堵住王玄應。現在人跑了,這兩天的罪不是白受?


    “不行!”雲浩不安的感覺越發的濃烈起來,他抓住羅成的韁繩不讓羅成去追。


    “拉開雲候,羅成你要把王玄應這個惡賊,給孤帶迴來。”李建成看了一眼雲浩,冷冷的發出了自己的命令。


    “啪!”也不見羅成怎麽動作,雲浩感覺胳膊一麻。羅成已經拽迴了韁繩,戰馬一聲嘶鳴向著北麵就衝了過去。


    “迴來呀!”雲浩對著漫天的煙塵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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