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他們睡了。軍帳營壘都在那裏,隻是有惡犬所以不能太靠近。屬下們都盯著呐,沒一個人溜走。”一個臉上抹了黑灰的斥候,對著劉綱稟報道。


    “哼!出擊!記住了,柴紹要活口。”


    漆黑的夜伸手不見五指,前幾天還有下玄月。可現在,天上連個彎彎的月牙都木有。一隊隊大隋甲士們擁擠在軍寨門口,馬軍在前步軍在後。劉綱一聲令下,兩千五百人悄無聲息的便掩殺了出去。


    白天的羞辱,讓劉綱恨透了對麵的那些叛軍。想扮豬吃老虎,想著五月的夜晚不適合襲營。今天老子就襲給你看,柴紹!如果抓到你,老子定然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隋軍訓練有素,馬軍衝鋒在前。就柴紹那個破營壘,根本也沒啥防備。戰馬沒有絲毫停頓的,就衝了進去。長矛挑開帳篷,正準備將耗子一樣星散逃往的人刺死。卻發現裏麵已經空無一人,副將心裏有些發毛。可這裏距離軍寨左右不過兩裏。有什麽事,想退迴軍寨非常容易。


    待後麵大隊步卒趕到,仔仔細細裏裏外外搜了一遍。營裏營外除了幾條禿尾巴老狗,就隻有那些破爛的帳篷炊具。


    “這就是你說的惡犬?”副將一鞭子抽在斥候的身上,有鎧甲護著發出“啪”的一聲響。


    “屬下確實看著呢,可天太黑了。屬下又不敢靠近,所以……將軍饒命!將軍饒命!”斥候嚇得跪在地上,不住的叩頭。


    “迴去收拾你,收兵迴營!”副將恨恨的說了一聲,帶著大隊軍馬便迴了細柳營。


    迴到細柳營,劉綱也覺得蹊蹺。說是誘敵之計,看著又不像。畢竟柴紹和李秀寧也不是神仙,短短的幾天時間裏,就算是變出幾千軍隊來,那也是烏合之眾。想跟自己的禁軍來打,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


    怎麽想都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折騰了大半個晚上,看眼再有倆時辰天就會大亮。軍卒們折騰了一天,已經配備不堪。劉綱便命令,軍卒們迴營休息,崗哨加倍!自己也迴到中軍帥帳,準備小小的眯一會兒。


    “咚”“咚”“咚”……!剛躺下還沒等睡著,戰鼓聲便響了起來。伴隨著“咚咚”的戰鼓聲,是無數的喊殺聲。騎兵的奔馳雷鳴,步兵的排山倒海,好像十萬大軍衝過來一般。


    多年的戰陣生涯讓劉綱一翻身便骨碌起來,雙臂一張親兵就開始將帶著體溫的戰甲重新披上。束甲絲絛剛剛係緊,劉綱拎起橫刀就衝了出去。


    軍營裏麵已經是處處刀兵,火把映在刀槍上的寒光隱隱閃爍。不愧是訓練有素的大隋禁軍,不過短短一盞茶的時間。一隊隊軍卒已經在校尉的帶領下,站到了自己該站的位置上。


    劉綱登上寨牆,立刻覺得頭皮都有些發麻。隻見寨牆外,漫山遍野的都是火把。從自己的視線之中,一直能延續到天邊去。這規模,沒十萬人也有八萬人。難不成柴紹是神仙,會撒豆成兵?


    “派出斥候,速速查明到底是怎麽迴事。各部準備,緊守寨牆。派人速去長安,搬請援軍。”劉綱每下一道命令,便有棋牌官手持令箭跑出去。


    白天柴紹來的時候,劉綱根本沒有向長安稟報的想頭。如果讓屈突通知道對麵隻有二三百人,自己還請援兵。就算屈突通不斬了自己,那今後也別想在軍伍中混了。


    可現在不行了,這麽多人同時來犯。這可就不是細柳營三千軍卒可以阻擋得了的,得趕緊向長安報信。不然,被滅隻是分分鍾的事情。


    禁軍軍卒們緊張的握著手中武器,好多人手心都撰出了汗水。這輩子也沒幾次機會見這種規模的pk,可有些奇怪。對麵那些人搖晃火把,股噪聲和戰鼓聲不斷。偶爾還有騎馬的騎士,在黑暗中穿行。可就是不靠近寨牆,所有人自始至終都遊離在弓弩射程之外。


    雖然那些人並不靠近,可誰也不敢懈怠。所有人就在寨牆上,硬生生站了一個晚上。生怕一個懈怠,那些人就會呐喊著衝上來。


    清晨,雲浩站在如山一般的錢堆旁。旁邊是李家虎狼一樣的侍衛,李小三手拎大錘在邊上看場子。


    搞出這副陣容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錢太多來領錢的人也多。財帛動人心,如果這些家夥一發狠過來搶一把。沒李元霸這種級別的高手,怎麽鎮得住場子。


    無數鄉民排成二十幾列長隊在領錢,李大忠高聲喝道:“兩個燒完的火把根,領十個大錢一張餅子。他娘的幹日哄老子,老子把當火把少嘍。”語氣是兇悍的,態度是殘忍的,那些大多是婦孺的鄉民一個個戰戰兢兢。


    三次征伐高麗加上徭役,楊廣南巡又帶走數十萬人。加上這些年的兵役,關中成年男子的數量,已經降到了一個危險的程度。


    雲浩歎了一口氣,這都是楊廣急功近利造成的。這個世界上,什麽事情就怕一個大幹快上。一著急就容易犯錯,征伐高麗這沒問題。修造京杭大運河,這也沒問題。可動輒征伐百萬民夫,這就有問題了。農耕時代的大隋,還經不起這樣的折騰。楊廣剛愎自用的折騰,就折騰成了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股煙塵。天下大亂,他卻跑去了江南。


    真的逃得掉麽?


    不得不說大隋人民的紀律性令人發指,兩三萬人聚集在一起領錢糧。沒人維持秩序,卻也沒人插隊。秩序好的一塌糊塗,讓雲浩都有點兒不相信。


    婦人娃子手裏都拿著這麽兩根火把棍兒,燒的還剩三寸多長。昨天晚上,就是雲浩雇傭他們在野地裏站了一個晚上。條件很簡單,每人一個大餅。隻要站到天亮火把點完,就可以再領一個大餅十文錢。


    三四百貫錢,換劉綱三千軍卒一晚上不睡覺,雲浩覺得太值了。剛剛去軍寨附近看過,站崗的軍卒一個個困得都直打晃。就算是寨牆上的家夥,一個個也都比賽似的打哈欠。


    打哈欠這事兒會傳染是真的,當第一個軍卒開始打哈欠的時候。整個軍營就已經籠罩在一片困倦之中,昨天白天折騰了一整天。晚上,上半夜忙著偷營,下半夜忙著守營。到了早上,劉綱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寨牆上向下望去,空蕩蕩的毛都木有一根。自己派出去的數十名斥候,屍體上插滿箭矢。人頭被砍下來,整齊擺在一棵大樹下麵。


    沒容劉大將軍目眥欲裂,柴紹帶著一百多騎兵一百多步卒又來到寨外叫罵。如果再不知道這的疲兵之計,劉綱這些年的將軍就算是白當了。


    “老子就不出去,看你能怎麽著。分批下去睡覺,看他能翻出什麽花來。”疲兵之計,通常後麵都有埋伏。趁著你疲憊的時候痛下殺手,充分顯示出兵者詭道的巨大威力。


    他不出來,可他卻是忘了。昨夜他緊急去向屈突通求援!


    天色蒙蒙亮的時候,屈突通得知細柳營被圍的消息。多年的軍事生涯讓他猛然一驚,細柳營地理位置極佳,乃是扼守長安西南的屏障。所以,朝廷在兵力捉襟見肘的時候,還是在那裏保留了一支三千人的軍隊。


    如果細柳營失守,長安西南將再無屏障。如今李淵舉兵造反,整個山西糜爛成了一團。東都洛陽的王世充又在和翟讓李密連番大戰,根本不可能騰出手來幫自己。指望江南的朝廷,那更是夢話。細柳營失守,蜀中通往長安的金牛道將會被切斷。那可是現在長安這些人,不多的退路之一。


    現在本就兵力不濟,如果再卻了蜀中糧秣補給。長安,真不知道將會怎樣。


    屈突通甚至來不及稟報代王楊侑,立刻派出現在能夠調動的一萬驍果前往支援。


    這一萬驍果是軍中精銳,也是軍中隨時待命的機動力量。四千騎兵,六千步卒輪流枕戈待旦應付突發事件。現在戰事突發,屈突通隨即通知待命的驍果出擊。


    這些驍果得到命令緊急,以為細柳營已經遭到圍攻。騎兵率先趕去支援,步兵也在急急的趕路,生怕細柳營有個什麽閃失。


    急急趕路的隋軍怎麽也沒有想到,道路兩旁的樹林中一雙雙顏色各異的眼睛正緊緊盯著這支隊伍。


    潘仁按照雲浩的計劃,在長安城外負責截殺這些精銳驍果。作為三萬五千貫大合同的一部分,潘仁絕對有義務砍死這些隋兵。


    放過先頭的騎兵,這些人讓他去細柳營好了。反正,細柳營也是嘴邊的一塊肥肉。截殺後麵的步卒就好!兩萬養精蓄銳的騎兵,偷襲跑的氣喘籲籲汗流浹背的步兵。用屁股想,都知道會有什麽結果。


    隋軍騎兵過去大概半個時辰,大隊步兵便急匆匆的從大路上跑過。潘仁觀察了一下,見這些步兵隊形未見散亂,軍卒們雖然一個個氣喘籲籲,卻也沒有盔歪甲斜。看起來,驍果之精銳果然不是吹出來的。這支楊廣本想投入到遼東戰場的軍隊,如今正逐漸消耗在大隋的內鬥當中。


    潘仁獰笑一下,便帶著人悄悄尾隨過去。這裏道路兩旁都是樹林,不利於騎兵衝擊。真正的戰場在前邊十裏處,想必到了哪裏這些驍果的體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領軍的將領如何稍有常識,就會讓軍隊暫時休息一下。而那時,就是自己的機會。


    果然,到了前麵的開闊地。領軍校尉們見到士卒累得實在不行,隊伍已經開始拖遝。如果再這麽跑下去,軍卒們就算趕到戰場,也沒有能力跟對方硬懟。


    休息的命令下達,軍卒們立刻躺倒了一地。全副武裝的奔跑了二十多裏路,現在體力消耗已經極大。頭盔一摘下來,汗水“嘩”一下便淌出來。人人的長發,都被汗水打濕成綹。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地是細柳營,前麵的路程還遠著呢。現在必需抓緊時間休息,不然一會兒在戰場上,戰力會大打折扣。


    躺著的軍卒忽然發覺,地麵似乎有些顫抖。那些小石子,跳舞一般在地上亂蹦亂跳。有經驗的老兵立刻跳起來,踢打著那些懵懵懂懂的新兵戒備,剛剛的隊伍一下子就混亂起來。還沒等那些新兵明白過來,道路兩旁的草叢和灌木叢裏麵便衝出無數騎兵。


    這些騎兵顯然不是中原騎兵,不但盔甲樣式與中原大相徑庭。連手中的武器,都不是大隋人常用的橫刀,而是帶著圓弧的彎刀。


    “是胡人!”為首的校尉驚恐喊了一聲,就被飛來的箭矢射穿了腦袋。身體“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開始無意識的抽搐。


    箭矢好像飛蝗一下鋪天蓋地的砸向混亂的隊伍,老兵們互相依靠著。用大盾互相掩護,抵禦著箭雨的攻擊。可好多沒見過戰陣的新兵,剛剛戴好頭盔,就被箭雨射成了篩子。


    胡人射箭的方式很毒,他們不是如突厥人那般射擊。而是將箭矢斜上四十五度,對著天空射擊。加重的箭鏃受重力加速度的影響,將會變得更具殺傷力。不過之中射擊方式不適合精確打擊,隻能以箭雨的形式襲擊軍陣。


    箭雨密集程度,甚至讓天空都昏暗了一下。無數隋軍士卒變成了屍體,身上插著的箭簇讓他們看起來像是一隻隻豪豬。


    胡人騎兵一邊奔馳,一邊拋射著箭矢。臨陣不過三發,當三輪箭矢之後。他們就抽出鋒利的彎刀,衝進隋軍散亂的軍陣當中。


    之所以將刀打造成彎刀,那是因為騎兵在衝鋒過程中。彎刀可以在敵人身上留下更大,更深的傷口。借助馬的衝力,隻要平端彎刀就能輕易切下一個著甲武士的臂膀。


    奔馳的胡人武士如同惡狼一樣衝過了隋軍軍陣之中,鋒利的彎刀留下一地鮮血和狼藉的屍體。還沒等隋軍步卒緩過神來,第二波胡人武士又衝了上來。


    海浪一樣的胡人不斷拍擊著隋軍殘破的軍陣,每一次拍打都帶走了大批鮮活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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