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什麽時候才朦朧睡去,待到醒來,看到小雪正側著身子偎在牆側。我又湊上去,輕輕吻了她。我知道她昨晚激情過後也一定沒有睡好,便不想更多打擾她,讓她再沉沉地睡一會。但我的唇剛剛離開她的,卻見她正張著迷蒙的眼睛癡癡地望著我,臉上透著淡淡的紅暈,在清晨的微光中,那紅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我禁不住再次擁住她,似蜜蜂吻住嬌嫩的花瓣,忘我地吸吮甘美的芬芳。

    “小雪,你真美,沒有塗上紅唇的時候,有種素淡朦朧之美。”好一歇,我的唇才離開了她的,但一隻手仍然環住她的腰,仔細端詳那張桃花般的臉。

    我騰出另一隻手,愛撫著那張臉,小雪的眼睛又微微眯上了。我心裏明白,此刻的她,也一樣享受著愛情帶來的甜蜜滋味。

    “你喜歡我嗎?”相戀半年,我不知為什麽還會沒頭沒腦地問出這麽一句幼稚的話。但我相信,相戀中人,是會時時把這句話放在口中的。想說的人喜歡說,想聽的人喜歡聽,這沒有什麽不對。特別是戀愛中人,就是在相同的話語、相同的動作中感受著愛情的美麗。

    小雪沒有答話,隻是笑了笑,在晨曦裏像一朵含露的玫瑰。

    有人說,女人如玫瑰,你可以欣賞它的豔麗,而不要試圖抓住它,不然,會刺傷你的手。

    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抓住小雪,隻覺得手還沒有受傷,心有時卻在流血。

    是啊,即使現在我擁著她,也還是沒有真正了解她,走不到她的內心去。開始,那些秘密帶給我的更多的是向往,而慢慢地,我覺得,她是在有意隱瞞些什麽,而這裏麵一定有什麽不可告人的東西。

    那她為什麽不告訴我?怕失去我還是怕我瞧不起她?

    好像都不是。當我走近她的時候,她就一次次強調過她的職業,而且想方設法遠離我,並沒有絲毫怕失去我的意思。

    但那個秘密還是出現了征兆。我忘不了大東方門前那個熟悉的身影,盡管我每當含蓄地提起這事時她會竭力否認,甚至我自己也不斷在心裏否定自己,可陽光下的那一幕,總像一道陰影,在心裏揮之不去。

    有時,我也會自責。即使那是真的,又能說明什麽呢?我不一樣也有春枝和美娟嗎?我跟春枝和美娟又算什麽關係?

    朋友?我跟春枝顯然也算不上普通朋友了,至少,朋友有那麽忘我地親嘴的嗎?

    同事?我跟美娟肯定是同事,但同事之間工作之餘就是暗送秋波的嗎?我從來也不敢拉一下美娟的手,更不用說擁抱她,但她那纖纖玉手伸在眼前的時候,不是也一樣有摸一摸的衝動嗎?

    這些事,似乎男人做起來是天經地義的;而女人,就被稱作不檢點,令人齒冷。

    可是,有一男必有一女。同樣的行為,男人令人羨慕,女人令人唾棄。我明明知道這本身就是不公,可放在我這裏,這套歪理還是天經地義的。

    我可以擁抱天下所有漂亮的女孩子;可是小雪,隻能屬於我一個。

    後來,也不是沒有過自責,但也僅僅限於理論上的自責而已,放到我和小雪的關係中,我既想擁有小雪這份美麗,又希望這美麗不帶一絲汙點。

    我擁住她的手鬆開了,神情沮喪地坐著愣神。

    “怎麽了,傑?”小雪也坐起身子,細嫩的雙肩裸露在我眼皮底下,兩隻玉兔若隱若現,跳躍不已。

    我想起了酒吧裏第一次見小雪的時候,勾住了我魂魄的也是這兩個家夥。

    還有紅唇。但紅唇似乎隻是借口,令我魂牽夢縈的還是目睹到的雙峰並峙的風景最美麗。

    現在,我已經站在山頂上了,可是我反而更不理解小雪了。難道真像詩中說的,隻緣身在此山中?

    不管心裏怎麽想,跟小雪相擁,還是有著特別美好的感覺,我喜歡這種感覺,即使這種感覺常有,而每次感覺又都是新鮮的。

    是啊,小雪總是以她的美麗挫敗我的神經,這一刻,我的眼裏又隻剩下美麗了。而這種美麗表麵上屬於我,而在一個男人看來,僅僅這些是不夠的,隻有切切實實霸占了她的身子,她才是我的。而這種霸占的唯一方式我並沒有做到。如果,當某一天,小雪突然在我眼前消失,我會遺憾地在心裏說:我仍然,沒有得到她。

    女人隻要獲取的精神上的享受就算得到了,而男人所謂的得到無非是滿足了肉欲才算得上的。

    如果按這個標準,小雪無疑是勝者,而我,仍是她手下的殘兵敗將。

    女人就是這麽容易知足,所以她方為女人;男人總是如此貪婪,所以他才是男人。女人可以崇尚柏拉圖式的愛情,男人則視這種愛情如無物。

    “傑,昨晚沒睡好吧?”來到辦公室,又是美娟關切的眼神。每當看到美娟,我總會有種犯罪的感覺。我知道美娟是喜歡我的,自從那次到海濱遊玩,我覺得我也蠻喜歡她的,無奈,我們中間擋著一個小雪。

    我總覺得小雪是虛無縹緲的,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美娟才是真實可感的,亭亭玉立,觸手可及。

    可是,虛無的小雪,昨晚我真切地擁有過;而真實的美娟,純淨的讓我不敢走近她的世界。這該怎麽說呢?還有春枝,第一次見麵就動過了她的唇。蠻新潮的是不?可又都是順理成章,不露一絲斧鑿的痕跡。

    難怪老一輩的人把戀愛戲稱為“亂愛”,可真夠亂的嗬。

    好在,現在的人不把愛當迴事了,找的就是亂中出滋味。

    當代顯然也還有梁、祝,但那一定是未悟戀愛真諦者,不隻化不成蝴蝶,連蒼蠅也化不出。如果強行做一迴梁、祝,隻不過給人留下些茶餘飯後的談資而已。

    “沒,沒……”聽了美娟的話,我慌亂地掩飾,又找不出合理的理由。

    “有什麽不順心的事,你可以說出來,大家一起分憂啊!”說的冠冕堂皇,可我還是能聽出來,她是用心來疼我。

    “會的,會的,一定會的。”我接過她遞上來的水杯,語無倫次地說。

    她笑了,笑得很甜,又帶著明顯的責備。

    “什麽會的會的,會的什麽啊?”

    我也笑了,笑得極不自然,又有欣慰。

    不管怎麽說,有人關心自己,就是值得安慰的。

    “哎,對了,美娟,爸爸的病好些了嗎?”

    我有意無意中省略了一個“你”字,倒使美娟局促不安了。

    “叫的可真親熱啊!”她還沒有答話,麻臉科長一步跨進來,“要注意些影響啊!”

    我的臉一陣熱,我這才注意到,美娟的臉也紅了。我相信,她的臉也一定熱得發燒。

    “人家隻是隨便問問嘛!”美娟瞟了麻科長一眼,故作嬌嗔地說:“科長大人不關心俺,還不讓人家問呀?”

    麻科長的每個麻眼裏都洋溢著璀璨的笑容:“好好好,那是我的不對。以後我得改變工作作風,不能再高高在上。”說著話,還裝作不經意地在美娟屁股上摸了一把。我假裝沒看見,心裏卻在恨恨地罵:“現在些狗操的當官的,個個都是什麽玩藝兒。”

    美娟也隻是躲閃了一下,嘴裏咕噥了一句:“關心群眾可不是嬉皮笑臉的。”

    “好好好,是是是,還是我的美娟說的對。”科長的笑容更燦爛了,個個麻眼都冒著紅光。

    這一天過得無精打采,可越是這樣,昨晚的幸福滋味就越濃烈。那樣的小身子摟在懷裏,可真是奇妙無比的感覺啊!那滋味越美,也就有更多的黯然神傷。

    如果小雪躺在那個粗壯男人的懷裏,是不是也一樣嬌滴滴如醉如癡呢?

    我一遍遍捶打發木的腦袋,心裏恨恨地罵自己。為什麽在汙辱小雪,你不是說過隻愛她,而不在意她做過什麽嗎?當愛可望而不及的時候,什麽都可以原諒,一旦上手,就必須獨霸它。

    男人,在對待女人方麵都是霸權主義者,包括像我這樣窩囊的男人。

    當然也有頹廢主義者,譬如嫖妓。

    前者需要的身心的純淨,後者追求的是手段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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