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上一次火燒朝務殿距今,才半年多的時間,朝務殿竟然又毀了一次。


    這次,許多人看到了巫苓體內所發出的火焰,便聯想到了上一次的火燒朝務殿的事情。


    許多的流言四起,說上一次,也與這七公主脫不開關係。


    共同點很多,被燒毀的時間都在深夜,而且都是用水滅不掉的火。


    天火妖女之說,再一次被眾人拿到台麵上來講,許多人甚至指名道姓的說她定然就是那曾經天火妖女,意欲殺之而後快。


    可疑的地方太多,她與天火妖女的共通點也數不勝數,朝臣們一度在那老太傅廖醇的慫恿下,逼迫帝君廢公主,棄國師。


    所幸一切沒憑沒據,隻要帝君不肯,他們也沒有什麽辦法來強迫,隻能空口無憑的說說。


    然而,巫苓卻聽不到,隻因她在火燒朝務殿之後,便又一次陷入了沉睡。


    這一睡,便是半個月,半個月的時間,朔依舊每日去未央宮陪她,時間好似又迴到了三個月前。


    短短的三個月,發生了這麽多奇怪的事情,想想也夠讓人啼笑皆非的。


    現在,一切就好像迴歸原點了,巫苓再次長睡不醒,朔依舊每次忙完政務便去陪伴她,對著沉睡中的她說說話,陪著她吃早膳。


    她的床頭,插滿了朔從宮外買來的小糖人兒,自從上次朔想要知道巫苓喜歡什麽開始,他便開始格外注意了。


    他派出去查探巫苓的人,竟然一直未曾迴來,也不知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


    巫苓本就是個安靜的人,現如今沉睡不起,就變得更安靜了,整個長樂宮死氣沉沉。


    朔因此而想起了自己當年還是帝子的時候,出征歸來,受了重傷,一直昏迷之時,巫苓也是這樣日以繼夜的陪伴著他的。


    那時候的他,總是迷迷糊糊的覺得麵前有一道紅影,看著那抹紅,他便覺得沒來由的安心。


    “你能感受得到我麽?你是否,也會感到安心?”朔坐在巫苓床邊,微笑著對她講話。


    唯一讓他感到不高興的是,巫苓的身體又變得灼熱不已,就連碰觸也碰觸不得。


    巫苓出現之時,他還是有意識的,流言紛紛,他也聽了個大概,所以怎麽迴事,心中也都明白。


    巫苓這是又迴到正常的情況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朔竟然覺得有些不高興。


    他不能再肆無忌憚的牽著她的手,看著她溫順的跟著自己走,看著她全心全意的將自己放心的交給他。


    還記得上次那禦醫曾說過,她是不願意醒來,所以才這樣沉睡不起的。


    巫苓這是想起了一切,然後再次因心底不願接受而睡下了嗎?


    究竟是什麽原因讓巫苓如此難以承受?甘願如此長睡不起也不願意麵對?


    朔印象中的巫苓,一直是默默的隱忍,無論發生了什麽事,她也不會多說半句,甚至默默做好自己的事情。


    可是……朔有些自責。


    他竟然不知道巫苓為什麽會這樣,他一直以為是個性使然,可是,試問哪一個人天生就會如此沉默?帶著悲涼的情緒不斷隱忍?


    朔覺得……他一直試圖靠近巫苓,然而巫苓卻是一直將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猶如一隻小刺蝟一般不許人靠近。


    永遠是寧願用自己的刺兒紮傷自己,也不願意因為自身而傷了別人。


    她的身體雖然灼熱難當,但心,卻是如同那冬日的湖水,冰涼刺骨,靜水流深。


    這樣的巫苓,多麽難能可貴,可惜,他們之間的溝壑,太深,無論如何,也跨不過去。


    他多麽想放棄這天下,真如當初所說,帶著巫苓,找到一方樂土,做一對平凡的兄妹,甚至……夫妻。


    可是這天下太大,壓在他肩上的責任也太重,他沒辦法說放下便放下……


    “唉……”朔輕歎一聲,撫著她柔順的紅發,輕聲道:“我該拿你怎麽辦?”


    現在他唯一能觸碰的地方,就是這頭發了,隻有頭發溫度還稍微低些,現在她全身都炙熱的好似一個火爐,若非現在乃是冬季,恐怕這屋子裏麵都會產生高溫的熱浪。


    巫苓就這樣一直睡著,朝中也一直流言紛紛,一方麵說要鎮壓巫苓,一方麵說要放逐巫苓。


    兩派的黨羽,雖說都是反對巫苓留在宮中,帝君還沒有準,他們便開始為了處罰方式而吵鬧。


    果然,朔扶著額頭輕歎,這世上最煩擾的事情,莫過於做這一國之君了……


    一邊朝臣說巫苓乃是天火妖女,實在是不能夠勝任國師之職,還是早早廢黜,安靜做個公主便好了,或是幹脆流放出宮。


    一邊朝臣聲稱巫苓身份如此詭異,帝君不但不可以加以信任,還要趁早將其鎮壓,鎖進鎮魂塔裏麵!


    鎮魂塔是帝都外的一處塔寺,這塔出現的原因,還是因為三百年前那銀瞳公主,具體記載不清楚了,可這塔,最後便是用來鎮壓一些奇怪的生物。


    類似於巫苓這種,難以用現實來解釋的,很多都被鎮壓進了鎮魂塔。


    這鎮魂塔三百年來,也壓製了不少與人有異的靈魂,常聽附近的居民說,夜半會傳來鬼哭狼嚎的吼聲,淒厲如風。


    關於鎮魂塔的流言,也是多不勝數。


    朔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幫朝臣也真是夠狠心的。


    將曾經為雲國做出過貢獻的巫苓,毫無理由的打入鎮魂塔,當真是心狠手辣之人才能夠做得到的。


    但這同時也能夠看出一個人的本質,主張廢黜她國師之位的,通常都是文官,心稍軟,他們隻是覺得,一個女子不該做官,安心在家裏繡花便好了。


    另一邊主張鎮壓將她打入鎮魂塔的基本都是武官,隻因他們對巫苓的本質產生了懼怕的心裏,故而才會這樣,生怕哪一日巫苓發了狂,會像那日火燒朝務殿一般毀了整個帝宮,乃至雲國。


    朔分析著,巫苓是否便是因為這天下人皆不承認她,或者是因自己本身有異處而不願醒來?不肯睜眼看看這世界?


    可是猜測終究隻是猜測,他依然不知曉巫苓為何不願醒來,而一直沉睡著。


    日子一天天過去,朝堂紛爭依舊因為這個女子而戰,甚至連新的朝務殿都再一次建好了,他們也沒有停下口水之爭。


    直到……聽聞雪國來戰的那一日。


    邊境的城池在幾日之內便被拿下了三座,北方的城池本就比較薄弱,再加上雪國有備而來,兵強馬壯,雲國駐守的戰士顯然不敵。


    自從雪皇不歡而歸之後,朔便早有這個打算了,隻是沒想到會來的這樣快。


    “帝君,這可該如何是好啊!”其中一位大臣在早朝十分如是說道。


    “是啊是啊,這可怎麽辦!馬將軍已經很久不出戰了,左將軍年歲大了最近又抱了病,這可該如何是好哇!”另外幾位大臣紛紛附和著。


    “不是還有當初與帝君一同出征的崇暝將軍嗎?”


    “沒有帝君指揮,他一人如何能擔此大任?!再說年少必定無知,怎可輕易讓二十幾歲的黃口小兒帶兵!這可關乎著黎民百姓呐!”


    “帝君三思,您可萬萬不能再親自帶兵了,國不可一日無君呐!”


    “請帝君盡快拿好主意吧!!”


    朝臣們吵得不可開交,可最後卻依舊是拿不下注意,紛紛用期待的眼神望著他們的帝君。


    朔扶著額頭輕歎:“若我一人便知曉,要你們何用?”


    眾人一概啞口無言。


    “帝君,這雪國在周圍五國內也算是兵強馬壯,咱們若是此時調動大批軍馬,恐怕也不一定得勝,還會勞民傷財。”一位文臣站出來解釋。


    “哦?那你們的意思是,讓本君拱手江山,最不勞民傷財,也最安全?”


    對於這些臣子,朔當真是無言以對,有些時候,他們聯合起來逼迫帝君的時候,當真是可惡。


    然而需要用到他們的時候,卻又使不上力氣,隻會跟著瞎嚷嚷。


    “帝君……臣有一個建議,不知當講不當講。”


    “說。”


    “臣建議帝君召集禦醫為七公主會診,將她喚醒後,由七公主帶兵親自前往邊境,殺退雪國。”


    “哦?”朔慵懶的靠在了皇位上,眯著眼睛仔細聽他闡述。


    “因為此時畢竟是由七公主而起的,想必由她來結束可謂是最好不過了。”


    “哈哈……本君記得,你,好像是主張鎮壓她的一人。”


    “這……呃……想來這七公主本事也甚大,若能排除萬難,擊退雪國,為雲國做出貢獻,必然就不需要鎮壓了……”他囁嚅著迴答。


    “你的意思是,要公主以女子之身為國師便需要鎮壓廢黜,以女子之身領兵便是順其自然麽?”


    一幹人等再次啞口無言,相互看著,大眼兒瞪小眼兒,一個敢站出來說話的也沒有。


    早朝,可謂是不歡而散,帝君心情不爽,眾臣也不甚愉快。


    朔不爽的原因在於,這幫朝臣,在用著巫苓的時候,滿口的仁義道德,一旦她犯錯,那天火妖女的罪名,便再次扣在她的頭上。


    記得他的奏章中,多半都在聲討著:七公主乃一介女流,實在不能勝任國師之位,還請帝君三思。七公主身帶異象,可能會做出禍國殃民之事之類的話。


    不過,找禦醫院會診,的確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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