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野看著那褥單上所留下的殷殷血跡,眉間緊皺,百思不得其解。


    方才他還介懷於她已經被人沾手過了,現在便給他一個這麽大的驚喜。


    不過若說是驚喜,則有些不準確,因為此刻他猶如即將噴發的火山一般,狂暴的怒氣在胸腔中鼓動著。


    錦蓉則是依舊麵色通紅的捂著棉被坐在一旁,還沒有從剛才的火熱之中脫身出來。


    那鮮紅的斑駁,印證了剛才他的狂暴無約,也證實了他當真是徹頭徹尾的被騙了。


    若是這女子為了引誘他而做出這許多事,他無話可說,甘願臣服。


    可現在這情況看起來,卻不是如此了。


    她竟然是處子!


    竟然當真是處子!


    已為人婦許多年的帝子侍妾竟然是處子!


    難怪她方才死咬著牙關不出一聲,難怪她的表情看起來並不是那麽愉悅,反而帶著些痛苦與掙紮。


    竟然直到結束,他才注意到身下的變化!


    君天野心中難以接受,滿腔的怒火無處發泄!他甚至覺得,自己不是被個小女子給算計了,而是被帝子府給算計了,乃至整個雲國!


    難道這女子是帝子或是帝君安排好了送到他身邊來的?那麽他們又有什麽目的?


    “你……是否要解釋一下?”君天野的目光看起來似是有些慍怒。


    “國君……”錦蓉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她一直等到事已成定局,才讓他得到自己,便是此意。


    “你們雲國之人,都是如此狡詐的麽?”君天野死咬著牙關,平複著心中的憤怒。


    “我……”錦蓉低下頭,她該如何解釋?


    說朔其實根本不喜歡自己?


    說自己其實一心愛著朔,卻因為朔因他強娶巫苓之事而愁眉不展,而心生此計?


    她了解朔,他並不是一個凡事都溢於言表的人,他心中也有苦澀,但是卻不會影響到身旁的人,隻會默默的承受,展現出來的,永遠是燦爛的那一麵。


    錦蓉甚至知曉,朔為了這件事,食不下咽,卻因為他的道德和責任而不能說半個不字。


    他心中的隱忍,她知道,所以她來解決。


    “無話可說?”君天野冷下臉,失了剛才的溫柔,身上散發出冷冽的氣息,宛如寒冬。


    “無話可說……”錦蓉依舊低垂著頭,不多加解釋。


    “既是承認了你是有目的的欺騙於本君,根本不是傾慕,是麽?”


    “是。”錦蓉點點頭,未敢抬眼看他。


    實際上,女人便就是這樣了,跟了哪個男人,便就是哪個男人了。


    她既然能夠讓他在自己身上愉悅,便是不討厭他的……也難保日後不會喜歡上他。


    若不是如此,此刻他說出這話,她為何會覺得心中好似塞了個石頭一樣,墜墜的疼呢?


    “好。”


    君天野點點頭,將身上衣衫穿好,臉上神色依然未變,看也沒看她一眼。


    “我依然會帶走你,你也依舊是我在雲國費心求娶的正妾,但是你切莫做些錦衣玉食的美夢了,我會帶你到軍中,以後,你便是我軍中戰士的囚寵,鎖鏈加身,萬人可欺。”


    錦蓉看著麵前這剛剛還與自己溫存著的男人,臉上笑得癡狂。


    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她一開始決定了這樣做,就想好了日後會受到怎樣的折磨。


    鎖鏈加身有何可怕?她現在的心上,早已是滿布傷痕,又何懼什麽萬人可欺?


    “心甘情願。”錦蓉紅了眼圈,口中依舊笑著。


    “有骨氣,但願你在真的成為囚寵之後,還這樣想。我會看著你受盡折磨,你準備好在牢籠中過好你的下半生吧。”


    錦蓉毫無反應的看著他,猶如沒聽見一般。


    “穿好你的衣裳,一個時辰之後,跟我迴鱗國!”君天野憤怒的摔門離去,那曾經折斷的門栓落地,再次碎裂。


    望著君天野離去的背影,錦蓉鼻子一酸,豆大的淚珠便從眼中滾落而下,好似無窮無盡。


    她不該有酸楚的,她一心隻是為了朔,朔救她一命,她此生無論為了他做什麽,都是心甘情願。


    她成功了不是麽?她成功的讓巫苓留下來了,就連帝子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一個平凡的女子做到了。


    她,為他解憂了。


    ——別院。


    天藍如一汪清潭,巫苓獨自坐在院中的躺椅上,閉目養神。


    對於這一陣子發生的事情,巫苓聽詩藍說了個大概,故而她隱隱有些猜到了錦蓉的意思,難道錦蓉是喜歡上了君天野嗎?


    她想不通,錦蓉在此之前,並未見過君天野,怎麽就會想到用這種計謀來引誘他呢?


    再說,錦蓉曾經說過,她的一顆心都係在朔的身上,怎麽可能又喜歡上別人?


    正想著,外麵又傳來了敲門聲,巫苓打開門一看,竟是錦蓉。


    “錦蓉?你的傷可好了?”一見是她,巫苓登時便一愣。


    “不妨事了,本也不是什麽重傷。”錦蓉燦燦一笑,吐了吐舌:“我可以進去麽?”


    “當然。”巫苓看著錦蓉,覺得她眼睛紅紅的,難道是哭過了?


    “公主有許多問題想要問我吧?”閑閑坐穩之後,錦蓉深吸了口氣之後,幽幽開口。


    相處許久,錦蓉了解巫苓,巫苓是個不願多說多問的人,她若是不說,巫苓永遠也不會問。


    “是。”巫苓點頭,可是,她卻不知從何問起,又該問些什麽。


    錦蓉見詩藍站在不遠處,輕聲道:“你下去。”


    詩藍不情不願的看了一眼巫苓,在得到一個確認的目光之後,行了個禮,轉身退出別院。


    “君天野向帝君求娶了我,相信不久後……我便會同他離去,做……國君的正妾。”錦蓉苦澀一笑,對於她和君天野之間的那件事,隻字未提。


    “我記得你曾說過,心係於朔。”巫苓更加不解。


    初見之時,她曾覺得,錦蓉俏麗火辣,張狂至極,不知何時,竟然改變了想法,覺得錦蓉也是個默默奉獻的女人,她對朔的感情,並不亞於巫苓。


    “是啊,我心依舊係著爺,可爺的心,卻係著你。”


    “我?”巫苓一愣,倒有些難為情。


    “唉……爺喜歡你,我都瞧出來了,隻有巫苓還是不冷不熱,打從你弄死了爺的義兄那一日,爺沒有對你動怒,反而在你耳畔輕柔的逗著你,我便知道了。”錦蓉輕歎一聲,大有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是嗎……”朔已經喜歡她這麽久了麽?


    “公主要明白,身為帝子,爺無法說為了你,拋棄家國天下,拋棄身上的責任,任性的帶著你遠走高飛,故而你與爺之間的路,還有很長。錦蓉能幫你們鋪一次路,卻幫不了百次,這次君天野求娶公主,若是不應,便是兩國之戰,萬千百姓遭殃,爺因此而食不下咽,一麵為了你而憂愁,一麵又不能負了雲國百姓,他,已經很疲憊了……”


    他,已經很疲憊了……


    巫苓漠然,不知該接什麽。


    對於朔的關心,她遠遠不如錦蓉。


    “爺對你有情,錦蓉知曉,但是,公主也要主動一點嘛,我會為你加油的。”


    巫苓苦笑,如何主動?是以身為妹妹的身份表明自己的喜愛?亦或是用這灼灼其熱的身子奉獻於他?


    還是忘記自己對他做的罪孽之事,強迫他帶自己天高海闊,讓他也忘了他的責任與抱負?


    錦蓉起身,漾出一抹笑容:“巫苓,你要替我,照顧好他。”


    這一次,錦蓉並未稱她公主,而是直唿其名,眼中帶著柔柔的波瀾,依舊如初見一般燦爛無憂。


    “我……會的。”巫苓點頭,卻不放心的問道:“你當真要隨他迴鱗國嗎?”


    錦蓉笑:“錦衣玉食享受不盡才是我的願望,嫁給國君做正妾,要比嫁給儲君做侍妾要好得多。”


    “好吧……”若是她想要的,巫苓便不再阻攔,心中默默祝她幸福。


    錦蓉轉身離去,眼中碩大的淚珠,如珠簾斷線一般安靜的滾落下來,染濕了胸前的刺繡粉蓮。


    半個時辰後,君天野便帶人來帝子府接人了,浩浩蕩蕩的隊伍,馬車與護衛排成一長條。


    同時來的,還有朔的隊伍。


    朔手中捧著一個金黃色的帝旨,朗聲念到:“雲國十三公主雲錦蓉,賜號興怡,幸得鱗國君主垂愛,故帝君賜婚,擇日嫁往鱗國作為和親側妃,望今後恪守婦道,為鱗國綿延子嗣。”


    錦蓉下跪接旨,眼光看到騎在馬上溫潤的笑看著她的朔,心中苦澀滿滿的蕩漾開來。


    他為她求得了公主的名分,不再是他的侍妾花錦蓉,而是興怡公主雲錦蓉……


    公主……


    他果然按照諾言,為她鋪墊好了去路,這一個公主的名號,讓她從低微的正妾變成了側妃,也能夠永遠護住她今後的地位,而不是一個來自雲國的再嫁侍妾。


    朔當真是為了她,費盡了心思。


    “多謝父皇,多謝皇兄。”盈盈叩拜之後,錦蓉帶著燦爛的笑顏最後看了朔一眼,轉身上了馬車。


    自此之後,君同陌路。


    巫苓默默的站在人群的最後方,看著錦蓉笑著上了馬車,心中猶疑,為何君天野沒有親自下馬車來接她?


    看著馬車漸行漸遠,朔喟然長歎一聲,曾經初遇她時的模樣再次浮現在心中。


    朔明白錦蓉為何而去,也知曉她並非是當真愛著那個狂傲的國君,隻是為了幫巫苓。


    所以朔由衷的希望,他與君天野迴來的路上講的話,君天野能夠聽懂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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