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巫苓隨溪入宮,參加鶯妃的葬禮憑吊,整個上午的磕頭叩拜,繁華禮節,誦經念佛的僧人更是多的數不勝數。


    巫苓漠然,人都沒了,這奢華的葬禮,又有何用。


    四周雖然人數眾多,巫苓卻並未有識得的人,勉強隻算得能有一兩個見過一兩次的,卻都不甚熟悉。


    雖說巫苓身為公主,但卻很少露麵,故而很多人都不認識她,隻當是某個帝王親信的女兒,忽略不計了。


    溪剛才和一個親王似的人講話,聊得熱鬧,巫苓覺得無趣,徑自離開了,四處逛逛,順便聽聽周圍人都在聊些什麽。


    許多妃嬪帝子與公主都來了,隻有帝君未出現在葬禮上,巫苓聽其它嫡親公主聊天得知,帝君甚是傷心,加上這幾日飲酒過度,傷心傷神,現下已然病倒,就連帝後也被驚動了。


    憑吊過後,一群宮人抬了鶯妃的屍身離去,說帝君見鶯妃喜愛院中那片翠竹林,常在竹林中翩然起舞,故而降旨賜她葬在翠竹林中,整個錦繡宮依然屬於她。


    想來帝君依然愛她至深,否則也不會為她傷神病倒,亦不會特準她不葬入帝陵,而是以另一種方式繼續住在偌大的帝宮之中。


    “嗚嗚嗚……”隱約的哭泣聲傳來。


    巫苓轉身,順著哭聲望去,發現角落陰影暗角之中站著一名白衣女子,頭發蓬亂,身形影影綽綽,不似人類,倒像是一縷幽魂,疑惑不已,便多看了兩眼。


    那幽魂似是感覺到有人在看著自己,忽然抬起頭,四目相對,那熟悉的麵容讓巫苓渾身一震,她竟是鶯妃!


    巫苓瞧著她,心中不知什麽滋味兒,曾經風光一時的鶯妃,現下去變成了這樣……


    “七公主……?你……能看見我?”她看到巫苓的赤紅雙眸直直的看著自己,也是一愣,迅速飄上前來,似是不相信有人能看到自己一般。


    “是。”巫苓點點頭,心中想著,許是最近幾日她照著古靈神卷中所寫,調節自身靈氣所致。


    這古靈神卷中所記載的文字,雖然皆為上古文字,卻似是能夠聽懂人心一般肆意變化,也所幸母後自幼便讓巫苓學習各種古文字以及奇門八卦,所以看起來並不難。


    想來隻需要一段時日,適時加以揣摩,便可融會貫通,不會再出現木頭星耀的事件了。


    沒想到這古靈神卷神奇至此,這三日來,她隻是簡單學習了一下,便覺得全身的靈氣都發生了變化,現下竟然連靈體也能看到。


    “七公主!救我!”鶯妃忽然撲向巫苓想要抓巫苓的裙擺祈求,卻因已是陰物,被她身上炙熱的火靈所彈開,隻得俯身跪倒,不停的磕著頭哭訴。


    巫苓漠然,人已死去,肉體已葬,即便她有通天的本事,又哪能救得?


    “七公主,七公主,當我求求你,千萬不要讓他們將我葬在那翠竹林下……”她不停的哭喊著,悲悲切切,雖然靈體沒有眼淚,卻依舊哀傷至極。


    “為何?”巫苓揮手示意她起身,雖然陰陽相隔,按位分,她仍算是自己的母妃,承受不起這一跪。


    “公主可知……我曾經腹中之子從何而來……”鶯妃苦笑著起身,一張蒼白的臉上滿是淒然。


    “略知一二。”定與那青竹妖風崖脫不開關係。


    “公主聰慧,我許給那青竹妖日日埋一處子侍女在它身旁,用那女子的肉身與靈魂做它生根煉靈之資,讓她的妖力大增。他便用妖力催動我體內女性根本,強行孕育帝子。他答應我這個帝子將是銀瞳,且是所有帝子之中最聰慧,最健康的。我也真的如願懷上了帝子……國師也預言他將是位銀瞳帝子……”鶯妃微微一笑,習慣性的撫了撫腹部,卻未能摸到之前的隆起,笑容僵在臉上。


    “你怕他會吸了你的魂魄,讓你永生難安麽。”巫苓心中苦笑,她若是真的安安分分的生下孩子,也不至此。


    鶯妃點頭道:“早便聽聞巫苓公主與眾不同……還望公主成全,莫要讓我落於青竹妖之手。”


    巫苓看著這個曾經容貌冠絕的女子,現下成了陰靈,早已失了氣質,一張臉上滿是對那竹妖的驚懼之色,可是她又何曾想過,那些被她埋在竹妖根下的女子,又是何等的可憐?


    怪隻怪她太過貪慕虛榮,早早便吐露出自己懷孕之事,又讓國師確認出是銀瞳之子,豈不是自尋殺機?


    巫苓無法告知她,在這深宮之中,不知有多少雙眼睛正盯著她,即便沒有青竹妖之事,自己為了母後,也終究是會下殺手毀了她們母子的。


    “求您了。”見巫苓默然不語,鶯妃再次跪下叩首。


    巫苓思慮著自己是否要幫她,以及幫她的後果,還未等說話,便聽到有人唿喊自己。


    “七妹!你怎跑這兒來了!”略遠處的一群人中,溪衝著巫苓招手,並向著這邊跑來。


    “公主……呀!”鶯妃剛要再張嘴懇求,忽然瞧見了溪,口裏哀叫一聲,突然急忙退後幾步並抬袖遮住雙眼,似是看到了什麽刺眼的東西一般。


    “要我如何幫你。”巫苓略挪身子,替她遮住溪的身影。


    “隻要公主告知帝君,猶憶當年一相逢,萬世此心與君同。今生不能長比翼,隻願常在君心中。”鶯妃按照宮禮給巫苓行了個禮道:“拜托公主了,我並不能久留……”


    “我會盡力。”巫苓轉身,迎向帝子溪,身後再次傳來鶯妃淒絕的鬼泣聲。


    巫苓看著溪,並未覺得有任何不妥,心中思咐著,為何鶯妃瞧見他,會害怕的慌忙遮住雙眼?


    “宮宴馬上開始了,快跟我走吧!”溪執起巫苓袖口,拽著她穿過人群。


    “宮宴?這些又都是何人?”巫苓抬手,避開一個略微肥胖的人,任由溪領著,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


    “每當宮中有人去世,便會在下葬之前舉行一場宮宴,權當是衝去那些不吉之事。這些都是些偏門親戚,入不得正堂,便在此處。”溪笑著迴頭解釋。


    “哦。”巫苓默默不語,隨著溪走入一殿內,坐在一個紅木質地,邊角皆是純銀雕刻的小桌旁邊,席地而坐。


    溪示意巫苓可以坐在自己身邊,巫苓乖乖坐下,看著殿內六座皆滿,隻有正中央處的兩個位置是空餘的,而那兩個桌子的邊角,是金的。


    “那是帝君與母後的座位嗎?”巫苓指著那兩個空置的座位問溪。


    “不是,那是我大哥二哥的位置啊,大哥還在軍中迴不來,二哥常常遲到,我們早已習慣了。”溪嘴裏不知何時悄悄塞了塊糕點,吃的欣喜,還比劃遞給巫苓一塊。


    “你二哥,可是帝後之子雲睿?”巫苓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吃。


    “哎呀,可不要連名帶姓的稱唿,雖然你是公主,但這可是大忌諱,要稱二哥!”溪連忙放下糕點捂住巫苓的嘴,而後鬆開手道:“幹嘛又咬我?”


    巫苓早已見怪不怪,每次溪碰觸到她覺得熾燙,便以為被她掐了咬了,滿臉不悅,卻依舊不長記性,常常接觸自己。


    “還有……”溪正說著,卻被一聲異響打斷,巫苓忽然聽聞屋外似是亂作一團,而後進入眾多侍衛,分別站於兩側。


    “二帝子到——”兩旁的侍衛舉起手中長槍,高聲唿喊。


    而巫苓耳力一向卓絕,此時席間人的悄聲談論多如潮水不絕於耳。


    “好大的陣勢,這嫡子就是不同。”


    “就是就是,我看這江山終有一日會歸於二殿下之手!”


    “可我聽聞二殿下詩書方麵可不如大殿下靈通。”


    “那又如何,人家是正室所生,雖然不是長子,卻是勢力最大的!”


    “你說得對,如今朝中帝後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他日這江山定是二殿下的了!”


    大門敞開,兩旁侍衛忽然全數跪下,低著頭等待著,而後暮然出現一纖長人影,背對著光,巫苓看不清麵容,隻覺得與幼時矮小的睿差別甚大。


    待正殿朱紅的木框大門關上,巫苓才看清他的模樣,他身穿一身暗紫色盤龍袍,腰間扣著花紋繁複的盤金扣帶,腳下踩著一雙暗金色的黑靴,服飾華貴的堪輿母後相比。


    他那雙冰冷的鴛鴦眸眸掃視全場,高挺的鼻梁,細膩的膚色,以及那淡粉色的唇齒凝合出一張不該生於男兒之身的妖魅麵容,整個人看起來比身為妖狐的星耀更為俊美,竟好似天神下凡一般。


    “恭迎二殿下!殿下聖安!”眾人見到他後紛紛起身,側身離開座位後跪地行禮,就連溪也俯首行禮,巫苓還未反應過來,便與那雙鴛鴦眸對上。


    同樣是鴛鴦眸,與朔時時溫柔的目光不同,這目光冰冷清俊,還帶著些……鄙夷?


    “你,為何不跪?”睿看到巫苓後,優雅的踱步至她身前,手中握著一根鑲金竹杖,挑起巫苓的下巴。


    “皇兄有所不知!”溪趕忙拉著巫苓,可巫苓卻遲遲沒有反應,尷尬道:“七妹巫苓初次參加宮宴,故不知禮節!”


    “哦?”他輕佻的看著巫苓道:“現在可知曉了?為何還不下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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